『端罡』是谁,这个名号於三界中或许不是人人都听说过,但身为奉文仙君数百年如一日的忠实读者与脑残粉,墨榆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而至於那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要知道,奉文仙君作为天宫中负责执掌天下文人仕途的文职仙官,同时可是也肩负着各种学术性的调研工作,不仅要偶尔下凡来个田野调查,还要时常做做专题研究,以满足那些仙生漫长,穷极无聊到三不五时就来问问题的仙人们。
咳,墨榆不得不承认,这老爱到书砚殿找碴的无聊仙人里恰好就有自己一位。
不过,由於他也是个喜好读书之人,而且时不时还能协助奉文仙君做些资料整理之类的工作,或是基於客观角度给予一些分析建议,所以他与奉文仙君的感情其实还算不错,甚至可以说,几百年下来,除了司灵的资情殿、司罚的灵肃殿外,他最常跑的大概就是奉文的书砚殿了。
……凤九天所住的赤灵殿例外,因为通常他到哪里去的时候,都是被凤九天给强行拽去的。
而在奉文仙君所写过的众多书册里,墨榆好巧不巧的,就读过那麽一本关於上古三界的研究记载,他记得那本书的名字挺特别的,奉文取得很有意思,好像是叫做『一眼看透万年:论上古神与魔的起落』。
虽然当时他在看完那书後,只觉得那本书应当更名为『神魔大大,你们这样不对』或是『每次一出事都是神魔惹的祸』之类的名字,会来得更加贴切一点,要不然取个『那些年,神魔之间的爱恨纠葛』也是不错,因为那整本书其实几乎都是在说上古神人魔三界之间的种种洒狗血故事。
只是,他没敢跟奉文这般提议,只怕会被奉文给一掌从诛仙台击落。
尽管他也不是很清楚原因,但根据他在天宫上数百年的观察,举凡从事文职的人,特别还是聚焦在文字工作上的人,对於自己所写的东西似乎都具有非常强烈的保护欲,甚至可以说,你要是敢改他们的东西,那麽阎王殿肯定就在前方等着你。
话说回来,『端罡』这称号,墨榆便是在那本书里看到的,而这称号的主人本名其实大家也都不陌生,那便是蚀妖谷的开辟者──上古战神昊翎。
『端罡』是昊翎为神的称号,只是在他坠魔之後便已弃之不用,於是久了之後,这数万年下来大家就只记得他以前是神君昊翎,後来成了魔君昊翎而已。
而该书中还有另外两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墨榆觉得有必要提一提,那两位分别是歼灭昊翎的神君慕云生以及凤皇列湛棠。
根据奉文仙君长期翻阅上古传闻所得出来的结论,神君慕云生是昊翎墬魔前的至交好友,至於列湛棠,他除了真身是一只上古凤凰神兽之外,传言他还曾当过慕云生的灵宠。
关於这一点,墨榆曾好奇的问过凤九天是否真有此事,他祖上真有人当过神君的灵宠?然而,得到的却是凤九天的一声冷笑以及嗤之以鼻,直说那列湛棠肯定是只什麽乱七八糟的鸾鸟,因为如他这般高贵出身的赤灵凤皇怎麽可能去当别人的灵宠,简直胡说八道!说到最後,他甚至还想将奉文那本书给直接拿去烧了。
纵使为仙时,墨榆不是什麽很厉害的仙,也可以说是有点散漫,但他的记忆却是清楚得很,他记得当时那书中有提过,神君慕云生的称号是『濂元』,凤皇列湛棠的称号则如其身分,称之为『赤皇』,所以他非常确定,此刻石壁上那刻有『端罡』二字的聚灵令,绝对就是昊翎的所有物。
「端罡……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就在墨榆确定了聚灵令原持有人就是昊翎时,却听得一旁的伏鹰迳自喃喃自语了起来,而墨榆一听立时便转头往他看去,就见他正皱着眉望向聚灵令似在想些什麽。
见状,墨榆刚想着该如何将自己知道的资讯告诉伏鹰,下一刻就听伏鹰像是发现了什麽,突然口气凝重的说道:「……不,不大对劲,虽然我想不起来那端罡是谁,但这令牌给人的感觉分明不太像是敕仙令。」
闻言,墨榆心下大喜,连忙伸手搭住了伏鹰的手,一双乌溜的眼珠子晶亮的瞅着他,很想告诉他,他所感觉的没错,那的确不是敕仙令,那是聚灵令。
只见伏鹰感受到他的动作,立时垂眸往他看来,而在对上他一瞬也不瞬的目光後,当下微一勾唇轻笑道:「娃儿,你这是要告诉我,我所料不错,那确实不是敕仙令对吗?」
「伊呀伊呀……」
是啊!是啊!
下意识的,墨榆开口就想回应伏鹰的话,但下一刻听见自己所发出来的声音後,他霎时忍不住给自己翻了个白眼。
他怎麽这麽蠢,忘了自己目前的身分,最好未满一岁的娃儿是可以出声说话,他要真能说出口,只怕这次投胎的对象也不是个凡人吧!
不知是听到他的声音,还是瞧见了他的神情,就见伏鹰俊眸中染上了几分笑意。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伏鹰笑,但先前都是在四周几乎一片漆黑,只靠伏鹰自身微微妖辉映照的情况下所看见,但这回在刺目白光的照射之下,墨榆完全清楚瞧见,伏鹰那一笑简直如日月争辉,瞬间点亮了整张俊容,教他一时忍不住也看傻了去。
尽管与伏鹰相互对恃、敌对数百年,但墨榆其实并未真正细看伏鹰的样貌,只知道这家伙一张脸皮长得还算好看,在三界中还算排得上名,可若比起天下地下、独一无二的凤九天来说,却还是差得远了。
兴许就是这样,所以他从来也没去注意过伏鹰的长相,但其实就算他想多关注也没办法,毕竟这几百年下来,他跟伏鹰两人可以说是见了面就互掐,总是才刚对上眼就打得死去活来了。
於是,此刻他以这般近距离仔细地瞧了伏鹰,实在不得不说他长得还真不是普通好看,特别是他这样浅浅笑起来的模样,根本就如青丘山上的九尾狐一般,瞬间就能迷惑人心。
大概是墨榆此时眸中的神色有些迷惘,让伏鹰以为他也是同样不解敕仙令一事,所以就见伏鹰又抬头朝石壁上看去,然後彷佛在跟墨榆对话般的缓缓说着:「娃儿,你也不明白对吧?虽然这令牌给人的感觉同样霸道,但我曾拿过墨榆身上的敕仙令,所以我能分辨得出来,这令牌并不是敕仙令,它所发出的法力比敕仙令还要霸道,让人连一丝拂逆的念头都别想。」
虽然听到他提起曾拿过自己敕仙令一事,让墨榆不禁想起了一些不是很愉快的过往,当下有些不是很开心,但他还是不得不佩服伏鹰,尽管伏鹰没见过聚灵令,却能凭过去的事情和观察力,判断出石壁上那物绝对不是敕仙令。
『想不到他还挺有脑袋的!』
墨榆在心中暗暗称赞起伏鹰,毕竟要知这数百年来,他可是都以为伏鹰这厮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修为不错,外带四肢发达的笨鸟罢了。
正当伏鹰仍在望着聚灵令寻思之际,忽地一股腥臭味蓦地从两人身後传来,而墨榆一闻心底正是吃惊,怕有妖兽要趁机从背後偷袭他们,连忙想叫伏鹰赶紧转身应付时,却见一抹黑影飞快地从他俩身侧掠过,直往闪着白光的聚灵令冲撞而去。
见状,墨榆不由得愕然的张大了眼,因为他清楚知道那东西一旦撞上聚灵令後会有什麽下场,可他无法出声也没能来得及出声,马上就瞧见那黑影一奔近石壁,触到了那凛冽白光後,整个黑影就像是被什麽东西瞬间吸干了一般,迅速萎缩成一团,然後颓然倒地,竟是马上惨死当场。
直到这时,墨榆才看清,原来那黑影竟是曾对自己有过一半哺育之恩的母妖兽,而若要详细追究他是怎麽认出来的,那麽他只能说……如果你喝一只动物的兽奶喝了好几天,喝到那只动物每天都闪着幽光哀怨的瞅着你看,看得你心里发寒,甚至还时不时对着你哀嚎悲鸣个几声,那麽你怎样都不会忘记牠的模样。
只是……墨榆不明白,那母妖兽为何要突然暴冲出来,一副不怕死的朝聚灵令的白光狂奔而去,难道牠这是在替他们试试聚灵令的威力吗?
……想也知道,这肯定不可能。
身侧的伏鹰兴许是也认出了那母妖兽,只见他面上神色显得有些愕然,同样不解地说着:「牠……这、怎麽会……」
「嘤嘤……」
忽地,一道属於兽类的极微弱哀号声从身後传来,墨榆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但随即便见伏鹰像被雷劈到了似的,身子猛地一颤,然後立刻转身往後面来路看去。
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长得与母妖兽全然一致,同样一身斑斓花纹,外型似虎的幼小兽崽,一边口中悲鸣着,一边步伐不稳、摇摇晃晃的往他们走来,而墨榆看得清了,那小兽崽的身体竟也如母妖兽一般,彷佛快要被什麽给吸干了,全身皮毛凹陷下去,成了名符其实的皮包骨,模样看来已是奄奄一息。
见状,一个念头忽地飞快闪过墨榆的脑海。
思及聚灵令的效用,又想起了方才母妖兽的举动,就在这一刻,墨榆突然全部明白过来了,而与此同时,身侧的伏鹰好像也将前因後果给想通了,只听得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原来那母妖兽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这才奋不顾身的狂奔上前,想将那令牌给毁去,只可惜……」
说到这时,伏鹰忽地话声顿了一顿,然後猛地转头朝石壁看去,而本正看着小兽崽一路不稳走到他俩脚边的墨榆,在感受到他这一动作後,当下也忍不住抬头往他看去,他不明白伏鹰这一举止是所为为何,不是已经明白原因了吗?
然而,映入眼帘的画面却叫墨榆不禁一怔。
只见伏鹰拧着眉,面色比起先前竟是更加惨白,然後下一秒便见他飞快地弯身捞起小兽崽,抱着自己迅速地往来路退去,而在他这一匆忙慌乱的动作之下,墨榆却是十分清楚地看清了他的口型,辨出了那流泄出来的字句……
「不妙!是聚灵令,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