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傅子谦便如约带着李芯瑶前往蓝佑翔接受治疗的私人疗养院,两人一路上缄默无语,直到了目的地。
李芯瑶倚着拐杖,在傅子谦的陪伴之下,走进那片装缀典雅的庭院。
轩辕霖在中央的亭台,吞云吐雾看着他们走来。
“你要见蓝佑翔?”
李芯瑶抬头看着说话的男人,面容俊冷比以往更甚,眉宇间的憔悴却不经意显露,这人恐怕也为蓝佑翔操了许多心吧。
“对。”
李芯瑶大胆迎视他凌厉的目光,轩辕霖没多言语,向身後的助理说了句:“带她过去。”
是她,而不是他们,李芯瑶有些错愕地看着傅子谦。
大概是轩辕霖与生俱来的威严,在他的地盘上总觉得万分压迫,让她心里有些怵,真要她独自面对後头的事情,纵然她意志坚定,还是难免心慌。
“没事的。”傅子谦收到她无助的眼神,心脏霎时被捏紧,却也只能出声安慰。
待李芯瑶被带进一幢小宅,再也看不见一点纤瘦的背影,傅子谦才缓缓开口:“谢谢你。”
“不用谢。”轩辕霖弹了弹烟灰,又吸了口,“能结良缘,那也是你们的幸运。”
傅子谦嘴边的苦涩没让轩辕霖看见,所幸他也没再说话,两人各怀心事,静静看着眼前无人欣赏的庭园,冬日的暖阳围绕着他们。
***
李芯瑶在陌生男人的带领下,走进一间暖色调布置的小房子,她的视线从晶亮缤纷的鱼缸、红白格纹交错的桌巾、墙上以田园乐趣爲主题的油画一一掠过,最後落在餐桌前那个清瘦的男人。
颧骨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瘀青,却不减他半分英姿,举手投足依旧从容优雅。
在这之前,李芯瑶有过千言万语想对他诉说,但这一刻,她却无力地将那些字句挥别脑海。
特别是,当蓝佑翔黑湛的眸对上她时,那一潭黑,不带一丝悸动。
李芯瑶相信,他是真的什麽都忘了,那些缅怀、那些质问,什麽都没有用了。
“她是谁?”蓝佑翔皱眉问着在门边站得笔直的助理。
那助理愣了一会,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女人和蓝总有何关系,斟酌了几番用词刚想开口,就被李芯瑶打断。
“哦,我是你朋友,今天有空就来看看你。”说完,她勾唇让自己笑得灿烂无害,却让自己勉强地想哭。
但她必须忍住。
见蓝佑翔没打算说话,李芯瑶只好顶着发麻的头皮找话题。
“你在吃早餐吗?”
蓝佑翔像是听到废话,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绷着脸继续用餐,不受丝毫影响。
李芯瑶当然没错过他一番举动,他的不屑,在她心上凿破一个大孔,涌出满满的酸涩,可她却无法喊痛。
早点结束这一切了吧,李芯瑶强作镇定提醒自己。
“还有别人来看过你吗?”
蓝佑翔瞧了她一眼,随即将视线转移,“没有。”
李芯瑶一边苦笑,一边算着自己能否有把话讲完的机会。
她移动脚步走到屋子的最内边,速度有点慢,不过她还是到了,没有人阻拦。
“你知道你还有个女朋友吗?”
门边的助理眉心微蹙,似乎想打断她,但李芯瑶没给他机会。
她不是圣母,也没有那麽大度,她不过是想亲自断了自己的遐念。
“她叫梁倪佳,是你的青梅竹马,她怀了你的孩子,现在有危险。”
李芯瑶看见蓝佑翔平静的眉眼突地一跳,勉强压下即将爆发的悲痛,继续说:“你能的话......就去找她吧,她一个人,需要你。”
当李芯瑶走出屋子,看见倚着墙仰望天空的傅子谦时,满心的不甘和委屈像是找到突破口,顿时全身无力,身躯随着单一支点的不平衡而向一方倾倒。
她看见傅子谦脸上闪过的惊惧,随之是浓烈的担忧,她不担心自己会摔倒,因为她知道,傅子谦不会让她受伤。
李芯瑶再也忍不住,放任自己哭倒在他怀中,悲泣里带着任何人都无法察觉的愧疚。
“傅子谦,我好痛。”李芯瑶一直重复这句话。
痛在哪里,她指不清,也说不出,可她盼望能有个人懂她的痛,安抚她的伤。
傅子谦喉头酸涩,圈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发紧,下颚抵在她发心轻轻摩挲,用着自己的方式,给予安慰。
***
“喂?你在哪?为什麽芯瑶妹妹不见了?”
傅子谦不想开免提打扰身旁的人,将车子停在路边,慢悠悠接起电话,徐逸海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傅子谦沉默听着,视线停留在李芯瑶恬静的小脸。
“我们在外面。”徐逸海又说了好几句,傅子谦都没能把目光移开,隔了半晌,才沉缓回答:“再十分钟。”
挂了电话,李芯瑶一缕发丝垂落,正巧滑过鼻头,她的鼻子动了动,眉头轻皱,红唇几度开合,似在抱怨着什麽。
傅子谦倾身,抬手轻柔而缓慢地,将那一搓不听话的头发,悄悄拨到她耳後。
感觉到她嘴角微微扬起,傅子谦自足地笑了一下,才心甘情愿重新掌回方向盘,一路平稳回到医院地下室。
将车子停妥熄火後,李芯瑶依然沉睡在她的世界里,傅子谦打开副驾座的门,蹲在地上抬眸看着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容颜。
“芯瑶,醒醒,我们到罗。”傅子谦声音低低沉沉,透着无法惦量的温柔,眼底满是放纵的情愫。
可惜,他的睡美人没有机会发现。
傅子谦又轻轻喊了几次,李芯瑶眉心渐拢,最後不耐烦地偏头,“啧!”
看着她转过脸继续睡,傅子谦好气又好笑,俯身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手臂小心翼翼穿过她的後背和大腿,就怕碰到她的伤口,惊扰睡眠,也失去这佳人怀抱的机会。
徐逸海和汪晓瑜目瞪口呆看着傅子谦抱着李芯瑶走进病房,轻缓地将她放在病床上,待她如世上至珍异宝般。
替她盖好棉被,傅子谦知道她喜欢将手放在外面,又小心拉起她的手放在薄被之上,几番动静之下,他额上早已泌出薄汗。
见李芯瑶依旧安稳,傅子谦才松懈下来。一回身就看见徐逸海一脸暧昧,和汪晓瑜看着女婿的欣慰眼神。
“你们成了吗?”徐逸海特意压低声音,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八卦味。
傅子谦摇头失笑,那笑容里,几分苦涩,几分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