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丝如梦,愁断白头,花开花落,望穿多少个秋……」
空灵婉转的歌声在空中幽幽响起。
千年等候……
遍野的红花开满在黄土路的两侧。一抹白影出现在那条黄土路上。
他环顾一周,抬头望天。天色灰蒙,无云也无光。他踏在黄土上,低头望向开满在路两侧的红花。
四周无人。
他依顺着歌声走在路上。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现在只身在黄泉路上,他已经踏足在冥界了。
「情丝如梦,愁断白头……」
开在路侧的红花名为彼岸花。
红花鲜红如血,开在阴历七月。放眼望去,全是火红的一片。一大片的红不知哪里是尽头。
子郎走在路上,瞬间便来到歌声传出的地点。
远远的,他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在亭子里。亭子里有一个人,轻抚着古琴。亭子里挂上了薄纱幔帐,他看不清端坐在里头的人到底是男是女。
他踏进亭子,拨开层层薄纱般的幔帐。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低头抚琴,轻声婉转,空灵,不知为何听了却有种伤感在围绕着。子郎感觉到他的心中缺了一块,变得不再完整。
子郎轻声问道:「打扰了,在下想请问姑娘,这是何处?」
白衣姑娘轻轻抬起头……
那一刻,子郎整个人愣住了。
那白衣姑娘竟然是……
他失去的挚爱。
「湘儿!」他不禁大喊出来。
子郎没想到在这里他可以再次与湘儿相遇,他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遇上她。
白衣姑娘浅浅一笑,却没否认子郎的呼喊。她抬起手,继续抚琴。
「湘儿,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子郎忍不住说道。他的心在湘儿断气的那刹那,碎了,彻底粉碎了。此刻,他在这里好不容易才遇上了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轻言放弃对方,即使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
白衣姑娘笑了,却不言。她的容貌确实与湘儿一模一样,然而不知为何她始终一句话也没跟子郎说过。
子郎正在纳闷,懊恼。
一曲弹毕,白衣女子站起来,整顿了衣裙,招了招手示意子郎跟着她。她转身离开亭子,往长满红花的花海那步去。
子郎紧紧尾随。
这里确实很安静,没有听见任何的声响,没有虫鸣鸟叫,没有风声水声。一切彷佛陷入无声空间。
他们两个踏进花海里。红花似火又似血,红红的一大片,彷佛可以把整片大地给燃烧起来。
白衣女子带着他越过茂密的红花海,来到一个土楼前停下。土楼前旁边有块灰色的大石块,大约半人高。石块上好似刻了什麽,子郎站的有些远,没能看清上面刻着什麽。
白衣女子转过来面对子郎。她开口了,声音不太像湘儿,温柔婉约,她的声音偏向空灵。「我不是湘儿。」淡淡说出。
子郎的脸上有些失落,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找到了她。到头来祗是一场空。
那座土楼有些奇异。
那名白衣女子看出子郎的疑惑,开口解说:「这是三生石,三生石後那座土楼为望乡台。」
土楼上宽下窄,面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链接去土楼的祗有一座小小的石级阶梯,供给他人上下土楼。放眼望去,这里除了一座土楼,红花和三生石外,他好像没看见其他的东西。
隐隐约约间,他看见土楼上透露出一点光。上面挂着一个牌匾。黑底上面刻着三个赤红的大字,望乡台。
子郎好奇着这座土楼的正真用途是什麽。望乡台是指站在里头可以看见家乡吗?
白衣姑娘提起裙摆,踏上了石级。子郎立即尾随。
石级没有很长,一下子便到达顶楼。白衣姑娘来到栏杆前,停下,双手搭在栏杆上眺望远方,「望乡台是给亡者透过这里望一望还在阳间的亲人。三生石则是记载前世种种。」
她的声音很轻,好似说着一个民间给孩子们说的故事。
她悠悠说道,「你想见到谁,在心中默许,之後你就能见到你心想之人。」
他心想之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就算不在阳间,只要想见还是可以看见的。」白衣姑娘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睁开眼睛,在心中默许的情景,已经悄悄在眼前上映了。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个画面仅仅他一人看见,站在他身旁的是白衣姑娘是看不到的。
映入眼帘,他看见那身依然穿着一身喜服的湘儿,对着他微笑。湘儿伸出手,快要触及到子郎的脸上时,画面就这样断了。
眼前恢复成一片血红的颜色,那是红花的颜色。
「为什麽会这样?」子郎不解地问道。
白衣姑娘笑了,却没立即给予子郎答案,而是转身把他带离土楼。
走出土楼,他们再次出现在三生石前。子郎走到那块石块钱停下,伸手轻抚刻画在上头的字。他孤身只影来到三生石前,轻抚着经过无需岁月洗礼後而变得模糊的字迹,心里不禁难过起来。
「你为何把我带来这里?」子郎开口询问道。
白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了,「你看完这个以後,便晓得。一切答案就在这里。」她的指尖,轻轻在他左胸的那个位子点了一下。一个小小的白色光点在他的胸口燃起了。
之後,他的眼前出现许多画面,全部涌向他的脑海里。有那麽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
子郎跪倒在地上,双手支撑着身体,单手按住快要裂开的头。他摇晃了一下,看了看依旧站在他面前的白衣女子。渐渐的,他看见白衣女子从一个变成两个再变成无数个。
之後,他意识开始模糊。
渐渐的,他进入一个奇异的地方。
雾气弥漫,他不知身在何方。前方无人,後方也无人。放眼望去全是一片虚无缥缈的白。
子郎顿时觉得很迷茫,站在那里裹足不前。
之後,他听见了细微的声响从远方传来。声音时有时无,听起来很不真实。
子郎无法确认声源的方向。
雾气一点一点散去。渐渐的子郎看见前方。
他看见的是吊挂在树上的秋千。秋千是用藤蔓编制而成的。上头有些紫色的小花,看起来与朝颜花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些不同。子郎说不出哪里不同。
眼前的树是棵参天古树,枝桠茂密,但它的叶子却不是绿色的。叶子看起来是带点透明的金黄色。树上有一对小鸟在那里啁啾。秋千前长满了紫色小花,小花旁有一条悠悠流水。
画面一片祥和宁静。
一个穿着白裙,头戴花冠的女子踏着优雅小碎步而来。
女子一脸仙气,额头中央描绘了一朵红色细花。一身白衣白裙看起来与刚刚子郎遇见的那个白衣姑娘几乎如出一辙。然而她给他的感觉很相似却微微有些不同。
而他不晓得如何言喻。
她的脸上带着微笑,走到秋千前蹲下。伸手抚花,花蕾被女子触及的时,花蕾慢慢绽放了,露出鹅黄色的花蕊。紫花绽放没多久,一只透明的蝴蝶徐徐飞过,在刚刚绽放的花朵上翩翩起舞。
之後,她的身後出现了一个同样穿着一袭白袍的男子。男子身披白色披风,披风下着着一袭戎装。他用右手抱住盔甲。
「小罗,你怎麽又在这里啦?」男子轻轻责怪道。
男子看起来很年轻,大约二十来岁,他把盔甲卸在大树下,解开系在腰间的长剑後才步向白衣女子那。
被男子称为小罗的女子微微抬起头来,对着男子一笑。「你还不是找到我!」她没站起来,依旧蹲在那里,仰望着他说。
男子掏出一块丝帕,丝帕绣上了一朵小红花,为小曼擦掉沾染在上头的污迹。
「你看你,这麽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他摇摇头没好气地说道。轻轻揩掉污迹後,她的鼻尖处再次恢复白净。
被男子称谓为小罗的女子,本名为曼陀罗。
曼陀罗露出大大的微笑,不以为意。收回抚花的手,站起来,拍拍手,甩掉沾染在上头的花粉。花粉随即掉落在地上。
花粉落下之际,随即地面上便出现了一棵小小的绿色嫩芽。
曼陀罗看嫩芽一眼,笑言道:「可我很会让它们长大。」
捏住了曼陀罗小巧的鼻子,男子没好气的说道:「你啊,就是最会耍这种嘴皮子。」
「疼!」扒开了男子捏住鼻梁的手,她喊了一声。她做出一脸生气的模样。
男子立即松手,转而抱住曼陀罗纤细的腰肢,轻声在她的耳畔说道:「对不起,别生气。」
曼陀罗别过脸,故意不看他,生气道:「不要理你了。以後再也不要理你了。」
语毕,她想要挣脱他的拥抱,奈何不了他抱得紧紧的,任凭她怎麽挣扎也无法逃离他的怀抱。她被他牵制住,无法动弹。
男子把曼陀罗抱得更紧了。他坏坏一笑,「不放。我怎麽也不会放手的。」
冷哼一声,放弃了挣扎,故意不看对方。她不说话,两人僵持在那里许久。
良久,男子才松开双手,开口道歉。
「对不起,小罗。都是我不好,以後不捏你的鼻子就是。」
曼陀罗挣脱後,她跑离了一段距离才回眸。
回眸一笑,调皮的开口道:「哼!明天看你带什麽给我,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吧!」
说完就消失在大树後,留下男子一人站在那里。
男子愣了一下,没料到对方竟然会丢出这样的请求。
曼陀罗离开後,男子缓缓捡起自己的盔甲,最後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