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正等着入夜。
入夜以後……
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镜面中出现的女人出现在湘儿房间的镜子上。黑暗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从镜子中爬出来,跨过摆放在梳妆台子上的盒子,胭脂等物品。动作轻巧,完全没打翻以及弄乱台子上任何一件物品。红裙拂过台子,最後那个镜中女以半伏的姿态爬出镜子,进入湘儿的房间。
踏在微微冰冷的地面上。
她并不觉得冷,这一点温度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麽。远比她待在阴间的时候来得更为温暖些。她已经好久没有踏足在阳间了,每次接触她只能透过那一片又一片的镜子来看看阳间是如何变化的。
不知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她很喜欢想现在那般踏足在杨戬的地面上,尽管每次的能接触的时间并不多。这样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知何时开始,积累在她心中的贪念慢慢冒出来。她想要更多,得到更多,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眷恋在这尘世里,享受着这温暖的阳间。要不是那件事故,她也不会魂断山间。因为心中怨气、贪念、对於尘世间的迷恋、而让她无法投胎转世,化成厉鬼沉沦在这阳间当中。
镜中女伸出长长、涂上用红花染成的指甲,轻轻抓起房间里的幔帐。曾经,她也拥有这一切,如今她仅能这样抚摸。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就这样穿越过幔帐,没能抓住。
看来她的灵力还不至於达到那种程度。
不过,眼看她所要的也会即将实现。
那个傻丫头根本不知道跟鬼魂所做的交易是要用生命来换取的。苏晴也不知晓这一点,一味的以为自己的美梦就要实现了。
红色的裙摆拖过,她绕到圆桌上,伸手一挥,桌底下的凳子自动拉出来给她坐下。坐好後,她单手支起自己的下颚,慵懒地打量着湘儿的房间。指尖在紫砂杯子上磨蹭着。
「为何我生前不能拥有这麽好的房间呢?」
要是她能拥有,也不会跟上那个卖香的奸商,也不会遇上洗劫他们的山贼,更不会让她死後只能依附在镜子上化身为镜中女。
而她现在这个名字就是这麽来的。
「镜中女啊,镜中女!」
一把不属於这里的男声在湘儿的房间响起了。她依循着声源望去,她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窗户边。他倚在窗台边,双手环胸,盯着她露出邪恶的冷笑。
无疑的,那把声音正是他的声音。
「吕梵,你怎麽会出现在这里?」有点惊讶地看着眼前这抹白影。
「镜中女,怎麽不欢迎在下啊。咱们好歹也算是夫妻啊!」吕梵从窗户旁网她的方向走去,脚步轻盈无声。眨眼间,他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与她对立而坐。
吕梵伸出手来想要搭在镜中女的手背上,可被她一手拍掉了,「谁跟你是夫妻啊!」语气冰冷无情。
「别这样。」看着不搭理自己後,吕梵觉得无趣,又开口道:「好好。不说这些,咱们说说正事,这样可好?」
斜眼望去,镜中女稍微点了一下头,默默认同他的话语。
吕梵笑了笑,继续开口道:「今晚,祗要那个傻丫头办成了。白府的家主就可以易主了。」他们所盘算着的,等待着就是这一刻的到来。
镜中女没爱理不理的开口,「但愿她没让咱们失望便好。」
这是白府亏欠她的,所以她现在来向他们讨债也是应得的。
勾起了那抹冷笑。思绪开始飘向远方,想起身前的点点滴滴。
十八年前,那时候的白府还没像现在那般富裕,那般崛起。他们亦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家族。
年轻时,白老爷任性的很,没有一点沉稳。或许是年轻气盛,做事一向都很冲动,没顾及太多後果,凡事做了再做打算。
湘儿的个性大概有一部分继承了白老爷年轻时的任性。
那时候,白夫人还不是白夫人,而白老爷的爱人是别人。
他与她是一对不受祝福的恋人,青梅竹马,可是两人问不当户不对,因此那个姑娘也自然没成为白府的媳妇。那个姑娘是白老爷第一个爱上的人却不是陪他走到最後的人。
白老爷曾经与家人反面争取迎娶那个姑娘的机会,可每一次都被父母亲打压,甚至断绝了一切金钱上的支柱,让他无几可施,为了就是逼他与那个姑娘分开。
爱到情深,两人怎麽可能舍得分开、分离呢?他们甚至为了爱情想要抛弃一切。可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他们私奔到郊外生活不到一个月,一切彷佛都变了样,再也回不去从前的甜蜜。
苦逼的生活,让他们无法在享受昔日甜蜜、无忧无虑的爱情滋味。渐渐的,他们之间的情爱开始变调。
白老爷开始嫌弃那个姑娘烧得菜不好吃,家里的床太小之类的。一切芝麻绿豆的消失都成了他们两骂架的理由。小小的一点摩擦都会成为他们之间的导火线。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那个姑娘从不抱怨,光想到以後他们有了孩子,那样白府就会接纳他们。一切都是她天真的以为。
果不其然,短短的两个月内,那个姑娘怀上了白老爷的孩子。
兴高采烈的,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终於熬过了。她怎麽也没料到,白府不曾接纳过他们。
要是生了个儿子倒是还好,儿子至少还可以跟着白老爷回府成为白家少爷,可她却没那麽的幸运。
命运弄人。
正当她要把这件天大的喜事告诉白老爷的时候,白府传来了一个消息。一个令她震惊不已的消息。从那刻起她再也没有见过白老爷了。
怀胎十个月,她的肚子越变越大,到了即将临盆之际也没看过白老爷的出现。她饱受被外人指指点点的折磨也不啃一声,祗管往无人知晓她过去的小村落里钻,住下。
孩子呱呱落地。
哇的一声,哭声响彻云霄。帮忙接生的稳婆抱住孩子,笑着对躺在床上辛苦了一整宿生产的姑娘说道:「恭喜你,你生下了一个女儿,你们母女都很平安。」
稳婆把孩子抱到那个姑娘的面前给她瞧瞧。
确实犹如稳婆所说的那样。孩子很健康,相貌看起来与白老爷还蛮相似的,眉目间继承了他的神韵。但为什麽这个孩子却是女儿。
女儿,生来就是命苦。
听到女儿二字时,她的心就抽痛起来。辛苦了十个月,饱受他人指点与摧残,到最後……
她祗得到一个女儿。
真是讽刺。
她姑且保持着的一点希望,可以踏进白府半步,原来一切都祗不过是她的一场梦。梦醒了,人已散,一切都变了调。
等她的身子养好後,她试着抱住女儿来到白府找寻白老爷。
可她来到白府的时候,她看见了什麽吗?
她看见白府外四处挂满红布,朱红的大门上贴上大大的囍字。如此的瞩目,让人怎麽也无法把视线转移。抱住怀中还在襁褓中的孩子,站在白府外面,盯着白府大门良久,久的恍如隔世。她才挪动脚步,离开。
一切的希望被磨灭的一点也不剩,白老爷对她的欺骗,她永世不会忘记。
白老爷要成亲了,新娘却不是她。
而她和他的女儿祗能成为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而白老爷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这就是白府藏着的秘密。
「镜中女!镜中女!」
吕梵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晃了两下,她似乎也没回应她,依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等他再次唤了两声,摇晃了她的手腕,她才渐渐回过神来,看着吕梵问道:「什麽事?」
「想什麽想到这麽入神啊?」吕梵托着下颚,魅惑地盯着镜中女说道:「说来听听的,好歹我也是你的夫君啊。」
本想告诉他,她在想什麽的,可她听到後半句话的时候,她的脸色不禁变了。挑起眉,冷哼一声,「夫君,多麽讽刺的一句话。我娘等了一辈子也没能听过他叫她一声娘子。你想听我叫了夫君,等下辈子吧!」
而她也永远无法称呼那人为爹。
而他也不配。
气匆匆的站起来,转身准备回到镜子里,她的手被拉住了。
「怎麽走的那麽的急?」吕梵的语气依旧轻佻,拉住镜中女的手腕,继续说道:「我不勉强你唤我为夫君了。别走,好吗?」
镜中女垂下头,没立即回应他。他们两个就这样僵持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半晌後,她无声抽回自己的手腕,头也不回,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回到镜子中。
房间里,剩下那抹白色的身影依然杵在那里,盯着梳妆台上摆放着的铜镜许久许久才消失。
一切恢复到原点,什麽也不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