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蔓想,纪桉身上一定有什么让人着迷的魔力,让人欲罢不能,只想要与他更加亲近。
再加上纪桉性格实在太容易害羞,和她说两句话便要脸红的习惯,很难不吸引季蔓的注意。
华高虽是重点中学,学生素质高,但平均颜值委实低了些。纪桉是季蔓在华高认识的第一个人,白白净净根正苗红,眼眸色淡,温润而泽。
她生养得精细,曾被当作公主般宠爱,很少主动接近一个人,可纪桉的出现就像……从她五彩斑斓的生活中,递来的一杯清水,原来有人可以这样单纯,让她忍不住想走进他的世界。
季蔓拎着外卖走过篮球场,听闻场内爆发出一阵激昂的欢呼。
下意识转头寻找声音来源。
在篮球场中央一男生穿着篮球服,肌肉匀称,五官硬朗而深邃,其余季蔓看不太清,只不过,只要他在,周围都能发光似的,他站在光芒中央,十分吸睛。
季蔓撇撇嘴,还是觉得那小呆子好看。
季蔓正准备抬脚,却不小心被人一撞,四目相对,撞了她的人短发齐耳,皮肤很白,也戴了副黑框眼镜。
“对不起。”女生道歉十分诚恳,再抬头,对上季蔓那双狐狸眼,愣了愣。
“你的水掉了。”季蔓皱了皱眉,也没生气,只提醒女生去捡脚边越滚越远的水瓶。
“哦,”那女生恍然,弯腰去追水瓶,边小跑边说,“实在对不起。”
季蔓挑挑眉,目送那小女生往篮球场上跑。
“蘑菇!”站在篮球场中间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场外,双手插兜,笑着叫给那个女生起外号,一副熟稔模样,像拍宠物似的拍了拍那女生的脑袋。
季蔓还不知道华高有这等好戏可以看。
她瞅了眼手中的外卖,忽然放弃了刚刚燃起的那一点点好奇心。
*
季蔓回班时班上没什么人,纪桉也不在座位,试卷还在桌子上摊着,被电扇的风卷起一角,露出垫在试卷下方的物理笔记。
她正要把外卖放他桌上,转念一想,又长手一伸,把对自己来说没什么用的练习册放在试卷上方,再把外卖放在练习册上。
小呆子不会不知道是谁送的吧?
季蔓觉得有这个可能,便在纪桉的位置坐下,从他笔袋中找出一支黑笔,龙飞凤舞地在洁白的练习册上留了言。
动作一气呵成,季蔓起身,看了看时间,出发去舞蹈教室。
*
纪桉临时被社团活动叫走,回来时见桌上摆了份塑料盒外卖。
华高虽然管的严,但还是会有学生吃厌了食堂的饭菜,组团叫外卖。
只是纪桉对饮食要求并不苛刻,从来没有和同学一起叫过外卖。
等走到座位上时,他第一反应是有人放错了位置。
直至注意到外卖下雪白的练习册,以及露出的一点黑色字迹,他才缓缓伸手,移开外卖。
眼神落在练习册龙飞凤舞的字上。
[小呆子不准时吃饭要打屁股哦]
未署名,但叫他这个外号的只有那一个人。
轰的一声,纪桉只觉自己从头发丝儿烧到了脚趾根,每一处都是火辣辣的红,砰砰地跳。
他站在座位旁,动也不敢动,仿佛座位的每一处都留了季蔓发间的玫瑰香。
又过了一会儿,纪桉伸手,缓缓从书包里抽出被季蔓随手扔掉的纸条,上面的对话简短明了。
[一起去吃晚饭吧!]
[不饿,对不起。]
饭盒还留有余热,应该是刚做好不久,女生细心地没有弄坏卷子,用自己的练习册当垫板,隔开了饭盒和试卷。
纪桉拎着饭盒准备扔掉的姿势又一顿,怔忡许久,他慢慢坐下,拆开包装袋。
*
季蔓练完舞时恰好华高晚自习下课,她不是那种矫情的女生,送出去的东西不管对方是收下还是扔掉,她只管表达自己的心意。
尽管这是她第一次送男生东西。
季蔓揪着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长抒了一口气。
刚走到校门口,季蔓竟一眼看到人群中那个背影,今天中午,她还花了五分钟盯着那个背影看,高瘦欣长,季蔓不会认错。
她上前,准备挤过人群去找他。
夜风清凉,保卫处的老师拿着喇叭维护秩序,嘈杂的噪音拉高分贝尖锐地传进她的耳朵,季蔓觉得有些冷。
人群中,纪桉对着和他戴着相似黑框眼镜的姑娘笑了一笑,眼神温和,随后伸手接过她的书包,揉了揉姑娘脑袋。
季蔓被人推搡了一下,踏出校门,还没能对她方才见到的那一幕做出具体反应,舒情的大嗓门便吼道,“小蔓,你看什么呢?”
一头粉发,简直是人群中最亮的星。
季蔓匆匆转头,对上舒情视线。
许是听到什么,纪桉回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季蔓身上,只可惜季蔓早已转过身,被舒情牵出人群。
“那个姐姐我认识。”苏冉冉顺着纪桉的视线望过去,这次终于捕捉到季蔓,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补充。
“嗯?”见季蔓离去,纪桉以为季蔓没有注意到自己,随即收回实现,吐出一个问号。
“我今天买水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她了,长得很漂亮,一眼就记住了。”苏冉冉歪了歪脑袋,回忆。
“纪桉哥哥,你认识她吗?”
“嗯。”
语气笃定。
“啊?”
“……认识,同班同学。”
“!她就是那个新转来的舞蹈特长生吧!长得太漂亮了,我们班好几个男生还说要追她呢。”不过都是嘴上说说,和季蔓美貌同样出名的还有她在锦才的光荣事迹。
苏冉冉听同学说的多,正想着要不要给纪桉说一下,谁知她刚要开口,脑袋又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
“小蘑菇,明天见。”来人语气十分轻佻,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自顾自和苏冉冉打招呼。
饶是好脾气的纪桉,被他一弄,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谁?”纪桉慢吞吞地问。
苏冉冉无可奈何地整理好短发,“一个同学。”
“和他很熟?”
“一点都不!”
*
“找我干嘛?”被舒情挡住了找纪桉问个究竟的去路,季蔓没好气地问。
“林正和职高的人起了冲突,两边约在日清门,那小子叫了好多人,说这次打架准能赢,几乎给全锦才的人都发消息了,我们去看看吧?”舒情拢了拢季蔓的手臂,小心翼翼道。
“……”季蔓淡淡开口,“你们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舒情拦计程车的手一顿,背对季蔓,声音轻的听不清。
计程车停下,舒情手放在车把,故作镇定地说,“最后一次,我看看他就好。”
季蔓闻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替她拉开车门,“走吧。”
*
纪桉再见到季蔓是在两天之后。
他已经算是挺早到班上早自习的,可他刚进班门便看到自己隔壁位置上趴了一个睡意昏沉的长发女孩。
季蔓双眼安安静静阖着,眼底略有青黑,眉心紧拧,好像睡的很不好,连柔顺的长发也没有好好打理,凌乱地翘了起来。
规规矩矩地换上校服,看上去和普通学生没什么两样。
就连上课铃打响之后断断续续地早读声也没将她吵醒。
她似乎很累很累。
纪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耳根子不知怎么又红了,这才匆匆转过视线。
钟楚意前两天用借来的相机给白欣然拍照,回家把储存卡的照片拷贝出来以后,又给相机电池充满电,早自习一下课就从文科班里冲了出来,走到七班后门口,对着坐在窗户边的同学问,“能帮我叫一下纪桉吗?”
顾小飞正趴在桌子上准备补眠,被钟楚意元气满满地一声吼的一震,立马拍了拍纪桉肩膀,“有人找。”
纪桉慢吞吞起身,视线从左侧滑过,原本在他左手边睡的昏沉的某人倏忽睁开了眼睛,里面掺着朦胧水汽,眼尾上挑,清纯又妩媚。
季蔓含笑看了他一眼,视线固定在站在门口拿相机的钟楚意身上,波澜不惊地皱眉,单手捧脸,无意道,“我们纪同学人缘可真好。”
纪桉顿了顿,薄脸不知所措地一红,没理季蔓的调侃,将眼镜往上推了推,走到门口,接过钟楚意的相机,一声不吭地准备回班,却被钟楚意拉住。
女生一双圆眼亮晶晶的,“纪部长,下周三社团招新你一定要空出时间来啊,咱们社团可就指望你和欣然吸引新生了。”
过了两秒,纪桉淡淡应声,“好。”
“对了,刚刚坐在你旁边那个漂亮姐…女同学,你能不能问问她来不来社团,我和欣然前两天在舞蹈教室的时候碰到她了,打听是今年新招的舞蹈特长生,长得又漂亮,肯定特给社团长脸。”钟楚意压低了声音对纪桉说,末了还偷偷摸摸往教室里看了季蔓一眼。
正巧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继续补充,“拜托你了部长。”
钟楚意前脚刚走,季蔓拿了包就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在纪桉跟前站定,却一言不发,剪水秋瞳盈盈望着纪桉,似乎要把纪桉给看穿,又好似听到了两人对话,等着纪桉先开口。
半晌,纪桉眼神从她眼睛移开,落在她手中的袋子,慢吞吞道,“你不上课?”
季蔓摇头,笑开了,“两天没练舞,得抓紧时间。”
纪桉想了想,“…哦。”
“不问问我这两天干什么去了?”季蔓也不生气,问道。
季蔓也没想指望纪桉能回答,反正她也只想看纪桉通红的耳根子罢了。
站了会儿,她没等到她期望的反应,身体的疲倦和困意让她笔直站着都是勉强。
季蔓不着痕迹地晃了晃脑袋,似乎想把那些负面情绪赶出体外。
她做了一个特别混乱的噩梦,梦中林正汩汩冒血的额头,舒情声嘶力竭的惊叫,警笛刺耳的鸣响一遍一遍在她脑中重演,过了一会儿,这些可怖的画面又变成了一幢豪华别墅内,程小恩神经兮兮的脸,和父亲暴跳如雷的叫骂。
她难受得有些喘不上气。
纪桉缓慢地摇了摇头,一双焦糖色的双眼清澈如泉,本就清瘦的身形被晨曦拉长,可因为季蔓的靠近,两瓣白净的面庞连同近似透明的耳朵都红的快冒蒸气。
随后,纪桉忽然轻声说了句:“谢谢。”
又怕她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破天荒地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的晚饭。”
季蔓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像被浇了碗糖醋汁,酸酸麻麻的,在睡眠极度缺失的情况下,本该昏沉的身体却因为对方一句短促的回应,像泡进温泉,连带几天的烦躁全都烟消云散。
随着上课铃响起,季蔓低下头,若有若无地哦了一声,也不知纪桉听到了没有。
转身朝前走了两步,又像想起什么,走了回去,脚尖轻踮,凑上对方耳垂。
“你知道吗?吃了我的饭,就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