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待柿若紅 — 03

少年睁开双眼,房间已被晨光点亮,清晨的风吹来有些刺寒,少年坐起身子,准备将外衣披上。宁静的早晨是如此安详,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应是从山头那儿飘送而来。深吸几口冷空气醒醒脑,少年脑袋仍有些混沌,半梦半醒间觉得是因为客栈里徘徊的那些鬼魂影响了身体,忽然一个机灵,他想起昨天那死缠烂打的男魂。

不见了?少年睁大双眼巡视房间,房里除了他一个人没有其余身影,窗上的黄符因为没什麽效果所以被他摘下,半敞的窗不断透进冷风,难不成透过窗户离开了?

少年下床将窗关上,伸手进冰冷的盆水中洗洗脸,透过铜镜反射也没看见自己以外的东西。终於解脱了吗?少年心里激动极了,心情轻快的不得了,整理仪容一番整装後,少年决定开始水魅的调查,昨晚自己太不像话,居然一下子就睡着了,若非男魂先净化了楼馆,自己这般大意说不定甚麽都还没开始就先被邪祟害死了。想到这儿,少年多少还是有点感谢那名男魂。背上佩剑与装有法器的行囊,戴妥了斗笠,少年打开房门准备离开。

「少侠早上好!」是那张带着十分元气但毫无血色的笑脸,站在正门前愉快的道早安。

少年直角往左转一脸生无可恋的下楼。

「少侠起的真早!用早膳吗?我知道这村里有间馆子的早点特别好吃喔!」男魂跟在少年身後殷勤地推荐,「趁现在人不多,咱可以抢到比较好的位置,那间生意可好了,晚点去就卖完了!」

听男魂如此兴致勃勃的邀请,少年有点被说动,可为了保持无视他的姿态,少年装作是自己寻得那间餐馆的,一进到店内,他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下。

「这儿空间还这麽大,少侠怎不挑离食物近点的地方呢?」少年不搭理他,假装忙着把行李放妥。

店门口的架上已排列烤好的烧饼,老板娘在蒸笼前忙着热包子馒头,灶上加热着雪白的豆浆及白粥,飘着阵阵香气,受食物香气影响,本来还未有食慾的少年也跟着生津。

「哇啊!好丰盛呢!少侠快来呀!」男魂跑了过去,正当少年还纳闷鬼魂还需要吃东西吗?只见男魂在一堆食物前徘徊了一阵,又折回来,一脸心满意足地摸摸仍旧平坦的肚皮。

「真的好美味啊,少侠也赶紧点几来嚐嚐!你是不是在纳闷鬼魂怎麽吃东西?我们只要闻气味就会饱了喔!」原来啊。少年默道,可又让他学到了新奇的事物。

阿呀不对,差点又被牵着鼻子走了。回过神向老板娘点了碗豆浆与馒头,少年端着餐点回座位上摆好,男魂坐在对面的长凳上,双手拖着腮帮子睁着一双雪亮的眼等着看少年用膳。

这家夥一天到晚都盯着自己一举一动都不嫌腻麽?

「少侠,你叫什麽名字啊?」安安静静地盯了一阵子,少年也从容的吃完一颗馒头,男魂找到适当的机会插话,少年仍然没有正眼看他,端起豆浆,轻描淡写道:「贫道不与鬼打交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不是的少侠,你也别这麽见外嘛!咱认识也一天多了,难不成要我一直唤你小少侠吗?至少也让我知道你贵姓?陈?林?」男魂见这面瘫侠终於跟他搭话,喜出望外,兴奋的简直要跳起来,随即连珠带炮,哇啦啦的又说了一堆。少年心里一百万个闭嘴,默默喝起豆浆。

「少侠少侠,既然你不介意我这麽喊你,那麽你总也会想知道我甚麽名字吧?」

「不想。」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那到时候你可怎麽呼唤我呢?」

「不会有那种时候。」

「少侠你长得真好看。」少年放下空碗,以衣袖遮着嘴把刚才差点呛道的那口豆浆吞下,稍稍整理桌面後掏出钱袋,准备付账离开。

「小少侠~别这麽不近人情!」男魂可怜巴巴的哀号,「人家在这里无聊了这麽久,好不容易有人能说说话,你能不能就理理我?」

贫道现在很後悔理你你造吗!!!

「你葬身何处?」少年深吸一口气,盯着男魂的眼睛严肃的问到,本习惯了无视的男魂这回受到正视,眼神还是如此犀利,让他顿时乱了方寸,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如今反而开始闪躲少年的目光,若不是他面无血色,现在一定通红如苹果。

「唔……少侠这是干嘛呢?就算你这麽问我,我也答不出来呀……」好炙热的眼神……男魂竟低下视线,变得有些腼腆的回答。

「人家醒来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我原本以为我是在运送乾草的牛车上睡迷糊了,被车主发现丢道路旁,可是在村子里游荡时才发现大家都看不见我……」这突然少女的画风怎好像有点不对……少年觉得有点头痛,原来他根本就是个浮游灵,连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的浮游灵。本还想到他墓前上个香了事,现在看来还得从刨坟开始。

「你有什麽心愿未了?」既然是浮游灵,那肯定还有甚麽对尘世的牵挂吧?是欲找回屍首安葬?还是有放心不下的亲人?

「心愿?我…我没有什麽心愿,只是很久没有人可以说话,正闷得慌,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搭理我了,我太开心了,如此而已。」男魂腼腆的笑着,少年蹙眉,不改先前语气道:「那麽你要贫道怎麽做才肯离开贫道身边?」

「…咦?」男魂天真无邪的灿笑僵了,很快凋零成了一副哭丧脸,「少侠哥哥,你别这麽无情!你说、你说怎做才不赶我走,我都听你的好不好?」男魂急得眼眶都泛泪了,反过来央求少年不要对自己弃之不理,可少年就是不想要有个麻烦跟着,说什麽都要把他打发掉,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不请自来的更是令他一个头两个大。男魂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又是拜托又是谈条件,直叫少年要发疯。

碰!

男魂喋喋不休的声音在一阵气愤捶桌的巨响後噤若寒蝉,整间餐馆也跟着鸦雀无声,关爱的眼神分分投注,连老板娘都小心翼翼的过来,赔罪般的问是不是哪里服务不周了。少年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向老板娘付了钱後便夺门而出。男魂仍跟在他身边,似乎还想说话,被少年回头一枚狠瞪,非常不客气道:「再敢胡闹就灭了你!」

「从现在开始,没我允许不许开口!」男魂一听,抿紧嘴唇点点头答应了。刚才在餐馆里见到小道长发火,着实把男魂吓得不轻,虽然被超渡也不错,可他还是很爱这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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