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游雅歌每日不是去校场找毛老大练功夫,就是去「垂青楼」赚点外快。「金媪堡」的日子也因为有了赫连硕而热闹万分。
一天晚上,游雅歌从大澡堂泡了热水澡回房後,赫连缭已经在那里恭候她多时了。
「脸皮厚的人洗澡就是久,光是洗那张脸肯定就要花上一个时辰吧!」赫连缭等到不耐烦了。
「呿!你才是根本没洗乾净吧!哪有人不用一刻钟就洗好澡的!」
「你过来!」
赫连缭把她带到床上,让她把衣服脱了,这几个月来,游雅歌也对赫连缭帮她在背上涂抹除疤的膏药习以为常,只是今天赫连缭一打开瓶子,游雅歌就嗅到了一阵香气,与之前唐觉理帮她调配的芦荟气味完全不同,是一种甜甜的花香味。
「是甚麽?」她扭着鼻子嗅闻。
「你是狗吗?转过去!」赫连缭将它抹在游雅歌背上,说:「这是特制的『玉润露』!」
「送我的?」
「不要拉倒。」
「要、要、要!这一听就是好东西!」
「除了擦背、去疤用的,还有用来擦脸、擦手的,我都摆在你桌上了。」
「不会连擦脚的都有吧?」
「你全身上下能看见的地方都有得用。」
「你对我这麽好,我是很感谢啦!但是我听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什麽目的?」
「我的目的就是让你看起来体面一点,别带出门被人笑我赫连缭娶了一个丑女人!」
「你说谁丑了?」
「谁答话就是谁了!」
「赫连缭!」
赫连缭嘴上不说,不过自从上次他见过游雅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後,他就特意命人调制「玉润露」,光是里头含有的顶级珍珠粉末就要价不斐,更别说其他珍贵药材。
游雅歌也猜得到这东西不便宜,但让她开心的不是这东西的价值,而是赫连缭竟然会注意到这些小事,表面上和他拌嘴,可她却喜难自胜。
才用了几日「玉润露」,游雅歌的肤质、脸色就细致、粉嫩许多,大家见到她,都夸她变漂亮了。
「你们不知道,最近雅歌会变这麽美,都是多亏了大堡主的悉心照顾!」唐觉理抱着赫连硕,和在街上巧遇的王大叔、王大娘聊天,他们妯娌两人今天临时起意出门逛街。
「甚麽?甚麽?也说给我听听!」福嫂和阿福正巧经过,也赶来凑热闹。
「我告诉你们,大堡主可是特地让人做了『玉润露』让雅歌保养肌肤呢!听说光是一小瓶就要五十两银子,可大堡主一下子就送了七罐!」唐觉理故意开游雅歌玩笑。
「真的?看不出来大堡主对雅歌这麽『疼爱』呀!」王大叔乐得听了一个轶事。
「你们几个说够了没啊?」游雅歌受不了被大家调侃。
「害羞啦!不用害羞,丈夫对你好,该得意才对啊!」福嫂拍着她的肩膀说。
「还说!那我走了!」游雅歌转身逃走,王大娘把她拦了下来。
「慢点儿,我这有东西给你呢!」王大娘从手上的菜篮里拿出一包东西、交到游雅歌手里,说:「这是我做的蜜饯,上次看你喜欢,给你留了点儿!」
「多谢大娘!」游雅歌立刻就尝了几个。
「说曹操,曹操到啊!那不是大堡主和二堡主吗?」
阿福指着远处一辆大马车,赫连缭和赫连莳正从马车上下来,他们正在跟几个穿着奢华的外邦生意人说话,应该是和「金媪堡」有往来的对象。
只是,除了他们一群男人,四周还围着好几个浓妆艳抹的烟花女子,他们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老往男人身上靠,赫连兄弟怎麽说也曾在温柔乡打滚过,对这些女子应对坦然。
「哎呀!」
福嫂一看,了解事情该坏了,她一转头,果然原先笑容可掬的唐觉理瞬间变成一副苦瓜脸。反倒失明的游雅歌还开心地吃着王大娘给的蜜饯。
赫连兄弟与商人道别後,注意到他们在那儿,走过去与他们会合。
「你们怎麽在这儿?」赫连莳一副没事的样子。
「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就和雅歌出来逛逛。」唐觉理心里很不是滋味,说起话来冷冷淡淡。
「既然天气不错,我们一家三口就到河边走走吧!」赫连莳心知唐觉理为何不悦,所以识相地提议要带他们母子去散步,他向赫连缭使了眼色後,就带着妻儿离开了。
「他们怎麽突然走啦?」游雅歌还搞不清状况。
「他们有点事要处理。」赫连缭敷衍一句。
「你身上……。」游雅歌再拿出灵犬般的嗅觉,说:「好香啊!是在哪里沾到的香味啊?」
「你也会吃醋吗?」赫连缭刻意戏弄她。
「我不吃醋,我吃蜜饯!」
面对赫连缭的玩笑,游雅歌早就游刃有余,这几个月来大大小小的揶揄、调戏可不是白玩的,她已经学会怎麽应付赫连缭了。
赫连缭一开始倒是从游雅歌的有趣反应中获得不少乐趣,不过最近游雅歌越来越习以为常,他也觉得有些无趣了。於是,他兴起了一个念头,想再闹得更大一些。
这天晚上,赫连缭如同以往替游雅歌在背上敷抹「玉润露」。他趁游雅歌不注意,冷不防从背後抱住她,更在她後颈上吻了一口。游雅歌又惊又羞,在他怀里扭动、挣扎着,赫连缭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
「赫连缭!放开我啦!你发什麽神经呀?」
「别忘了你是我的妾室,做这种事天经地义。」
「你要是发情,就去外面找女人吧!」
「你不就是我的女人吗?」
「可我又没有承认你是我的男人!」
「怎麽样才能成为你的男人呢?」游雅歌的一句话激起了赫连缭的斗志。
「至少要是我爱的才行!」
「那你爱上我就成了!」
「哎呀,说得简单,我叫你去吃牛粪,你就一定吃得下吗?」
「你现在是把我当作牛粪了?」赫连缭将她转过来,指着她的鼻子质问。
「你说的,我什麽都没说!」她拨开了赫连缭的手。
「也许有一天,你会自己要求享用牛粪!」
「你这是承认自己是牛粪了?」
「少还嘴!」赫连缭玩得也够了,替她穿上衣服,说:「晚了,睡吧!」
「晚安!牛粪相公!」
随着赫连硕一天一天长大,唐觉理和赫连莳也越来越常带他到外头走走,作为「金媪堡」的小主人,赫连硕无论去到哪里,总会引来许多人的关注,这孩子特别不怕生,跟谁都能玩得很开心,只是那爱哭爱闹的毛病始终没有改掉,常常搞得赫连莳和唐觉理一个头两个大。
某天,游雅歌正要出门去校场找毛老大练练身手,赫连缭刚好也有事要去找刘先生商议,赫连莳心想既然他们两人都要去,不如他也带着唐觉理母子一起去走走,於是他们就准备了一辆马车,本来是想让唐觉理、赫连硕和游雅歌搭乘马车,但游雅歌坚持要骑马,没办法,赫连缭只好带着她骑。
「赫连,换我拉缰绳看看!」游雅歌伸手想去拉缰绳,却被赫连缭打了手背,她痛得立刻收回手。
「你少来,给我乖乖坐好!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摔下马!」赫连缭怎麽可能让看不见的游雅歌胡作非为,又不是活腻了。
「才不会,你之前不是也说我骑马骑得好吗?」游雅歌不服气。
「此一时彼一时!」
「哼!」
「你们两个看起来挺开心的嘛!」骑在一旁的赫连莳看他们的互动,忍不住打趣。
「开心?我是不甘心好吧!」游雅歌股着脸反驳。
「说真的,我本来还以为你不出三个月就会被大哥赶出『金媪堡』,没想到你们现在感情这麽好!你现在应该不想走了吧?」
「这里的生活还挺舒适的,我就多住一阵子吧!」
「口气挺大!你以为『金媪堡』是客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赫连缭看她太嚣张了,出言说她。
「当然不是,客栈还要花钱,『金媪堡』不用啊!」
「所以你还真把『金媪堡』当客栈了?」赫连缭听了还真觉得有点刺耳。
「那我说我把它当成『家』,这样可以吗?」
「还行!」赫连缭这才满意。
赫连莳听他们的对话,觉得有点讶异,在他的印象中,赫连缭一向是谨言慎行的,现在竟然会跟游雅歌像是说相声似的拌嘴,还会了一些小事争辩起来,看来若不是赫连缭之前一直藏匿着本性,就是游雅歌改变了他。
到了校场之後,赫连缭、赫连莳兄弟俩就和刘先生在围帐里讨论正事,唐觉理就抱着赫连硕在马厩里看马,游雅歌则是立刻缠着毛老大比试,但是毛老大正在训练士兵,没时间搭理她,敷衍着把游雅歌赶走了,游雅歌只好摸摸鼻子回到围帐里待着、等赫连缭他们结束议事。
「最近消息回报有若干番国正打算出兵,难保不会影响到我们。」刘先生说:「不说生意上的损失,若他们出兵,途经『丹青城』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认为他们不见得会选择这条路,『丹青城』有『金媪堡』的军队驻守,他们等於除了国家军队外,还要先跟我们打一仗,如此大费周章,他们应该不会愚蠢至此吧!」赫连莳分析。
「先调配军备与军需,让军士们都做好准备,以静制动。」赫连缭说。
「是。」刘先生说。
刘先生注意到游雅歌端着一杯茶、待在一边发呆,觉得疑惑。
「夫人不是去找老毛练功夫了吗?」
「那个大胡子说他要训练士兵,就把我赶走了!」
「最近事多,想必老毛也无暇顾及夫人了吧!」
「真无聊!」游雅歌撑着头抱怨。
「反正今天也没甚麽事,不如大哥你就陪大嫂练练吧?」赫连莳故意这麽提议,想等着看好戏。
「我才不自找麻烦。」赫连缭立刻看出赫连莳的居心不良。
「有甚麽关系,你就陪陪大嫂啊!」
「我出手,她不死也重伤。」
「什麽?什麽?你说甚麽?」游雅歌最受不了被人看轻,不服说:「我会被你打伤,我现在可厉害了!说不定你还会输在我手上哩!」
「要作梦晚上再说。」赫连缭不以为然。
「你真是气死我了!」
游雅歌气不过,赫连缭既然这麽说,她就更要让他见见自己的本事,他不出手,就逼他出手。
游雅歌一个箭步上去,双手连续出掌打向赫连缭,赫连缭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单凭一只手就轻松挡住游雅歌所有的攻击,之後游雅歌又用腿法想绊倒赫连缭,却反倒被赫连缭逼得步步後退,赫连莳和刘先生眼看她就快撞上後方的桌椅,两人手脚敏捷地赶快搬开桌椅,空出了一大块地让他们俩较量。
赫连缭一挥手,游雅歌双手交叉在面前抵挡,仍然被赫连缭沉重的力量压得退後好几步,没想到正好撞上了刚掀开布帘要进围帐的毛老大。
「嘿!搞甚麽啊?」毛老大托住了游雅歌,她才没再退後。
「师傅,有人欺负你徒弟!」游雅歌心知不是赫连缭的对手,马上搬救兵。
「……这个……。」毛老大看了看四周,大概清楚了情况,面对他的主人赫连缭,他怎麽可能出面呢?
「这个甚麽啊?你现在就该上去跟赫连打一架啊!」
「哎呀!我这个脚好像扭了,哎呀!好痛啊!」毛老大无计可施,只好装病,但他的演技实在太鳖脚了。
「呿!你这个没义气的师傅!」游雅歌抱怨。
「我这师傅是你丈夫请回来的,我当然听他的啊!」毛老大无奈地回应。
「哼!」
一场闹剧之後,大家终於能坐下来好好喝杯茶,唐觉理带着赫连硕在外面绕了一圈後,也回到围帐里面。
「夫人确实进步很多!」刘先生看游雅歌刚刚出招,挺有长进。
「是我教得好啊!」毛老大自吹自擂。
「现在才以师傅自居啊!刚刚还不帮我!」游雅歌在毛老大背上捶了一拳以表不满。
「都说了大堡主是我老板,老板怎麽能得罪啊!」毛老大说。
「那我还是你的老板娘呢!你就可以得罪我吗?」游雅歌问。
「这个……还是老板比较大!」
「算了!反正出钱的是老大,我知道啦!」游雅歌也知道毛老大的难处,毕竟受雇於人,不可能违逆主人的。她说:「那你就快点把我教好,让我能教训教训他吧!」
「呵!」赫连缭听了冷笑一声。
「你少看不起我了,我就不信打不赢你!」游雅歌最受不了被小看。
「大嫂啊!怎麽说大哥也是习武二十多年,你才练个几个月,怎麽可能一下子就能赢得了大哥呢?」赫连莳说。
「那我不是也要练个二十几年也能赢他?」
「我看你不如等我大哥老到动不了你再挑战他,这样胜算会大一点。」赫连莳想依游雅歌的本事,就算一辈子都不可能达成目标。
「等他老到动不了,我说不定也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了!」
「夫人还年轻,说不定真有机会。」刘先生跟着附和赫连莳、开起玩笑话。
「年轻!我早就不年轻了好吗?」游雅歌无奈地歪着头、翻了个白眼。
「你少装老成了!是黄毛丫头就要承认!」毛老大说。
「夫人应该还不出双十年华,自然是年轻的。」刘先生说。
「我才没那麽小呢!」
「你已经二十岁了吗?我还以为你比我小个两、三岁呢!」
唐觉理今年正好二十岁,游雅歌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加上她的性格较孩子气,常让人觉得她年纪更小,所以当她听见游雅歌比自己稍长,倒是有些吃惊。
「什麽二十岁!我都三十岁了!」游雅歌托着腮这麽说。
「甚麽!」游雅歌此话一出,带给众人地惊讶可不只一点点,或许该用惊恐来形容。
「咳咳!」刘先生正喝了一口茶,一不小心被呛个正着。
「你说真的假的?」毛老大撑大了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不会吧!」赫连莳一副不敢置信地表情,心里还暗自同情赫连缭娶到一个年纪这麽大的新婚小妾。
「……。」赫连缭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心里自然大吃一惊,但他仍故作镇定,继续坐在位置上、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怎麽可能!」其中反应最大的就属唐觉理了,她本来抱着睡着的赫连硕,一听到游雅歌的年纪,激动地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大到连赫硕都被惊醒了。
「哇哇哇!哇哇哇!」被吵醒的赫连硕开始大哭。
「……硕、硕儿……。」唐觉理受到太大的刺激,失魂了一小会儿,直到听见孩子的哭声才又回过神来。
「你们太夸张了吧!」游雅歌虽然看不见大家的表情,但从他们的语气也听得出来惊讶之感。
「你才太夸张了!你真的三十岁了?」
唐觉理还是不敢相信,毕竟游雅歌不管怎麽看,都不像个三十岁的女人,别说性格上没有成人的样子,身材或皮肤等外在模样也跟十多岁的女孩无异,这让同样身为女人的唐觉理感到既羡慕又忌妒,甚至怀疑且好奇起游雅歌是如何维持这麽年轻的模样。
「差不多吧!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年出生的,所以也就只知道个大概。」说起来游雅歌是个孤儿,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生辰。
「……天啊……。」唐觉理突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感到无比的挫败。
「不可能!不可能!你这样子怎麽看都不到三十岁,你在蒙人吧!」毛老大也不愿接受这说法。
「我干嘛说谎?又没有甚麽好处。」
「没想到大嫂竟然跟大哥同岁,不,说不定还比大哥稍长。」赫连莳将她对比正好而立之年的赫连缭,实在无法想像他们同岁。
「是吗?」游雅歌突然露出得意的笑容,不怀好意地搭着赫连缭的肩膀说:「这麽说,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罗!快!叫来听听!」
「就你这样子,要样子没样子、要脑子没脑子,还敢说自己三十岁!」赫连缭怎麽可能开口叫她,更不想接受这个幼稚的小妾是他的长者,何况游雅歌的表现也实在不像个已经三十岁的大人。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未老先衰啊!我这叫天生丽质!」游雅歌辩驳。
「随你怎麽说。」
结束了一天外出的行程,「收获」最大的就是唐觉理了,直到晚饭,她都还没从惊讶中回神,没多久,有关游雅歌年纪之事也不知怎麽传遍了「丹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