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休妻,好嗎? — 爭吵

隔天一早,他们整理好行头,准备离开这座小城镇、返回「丹青城」。

奇怪的是,一向早起的游雅歌,今日却赖床许久,赫连缭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她从床上拖下来,吃早饭时,她也不像往常胃口大开,喝了几口清粥就不吃了。

「你怎麽回事?」赫连缭很少看她这麽反常,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难道是这几天玩太累了吗?

「不知道,就是觉得浑身没力气。」她说着说着就趴在饭桌上。

「没力气?」赫连缭伸手探了探她的体温,发现她似乎有些轻微发烧,说:「你这烂身子似乎又病了。」

「我病了吗?」她也跟着摸了自己的额头,却摸不出所以然。

「你先回房躺着,我让人去请大夫。」

「好吧。」

赫连缭将她带回房间休息,不一会儿小二就请来一位大夫,诊断後,果然游雅歌染了风寒,估计是这几天在外头吹了风,她本来就孱弱的身体才会又出状况,幸好情况不严重,大夫开了药,游雅歌喝了之後,就睡着了。

赫连缭瞧她这样子,也不可能上路了,於是让其中一名随行的同伴先回「丹青城」报信,等到游雅歌身体好些再出发。

「……糖葫芦……捏面人……肉包……。」游雅歌边睡边说着梦话。

「除了吃,你脑子还有什麽?」赫连缭在床边守着,听到她说的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卫……卫大哥……。」

卫大哥?她是在喊卫或起吗?赫连缭心中一股无名火油然而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生气的理由,就是觉得胸闷气愤……。

「游雅歌,你还念着他吗?」

梦中的游雅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让赫连缭十分不悦,当她醒来,赫连缭又让小二煎了药,睡了一觉的游雅歌服下药後,精神恢复不少。

可是她不知道为甚麽今日和赫连缭说话,他都一副要理不理的样子,彷佛又回到他们刚认识时的冰冷态度。

「你在生气吗?」床上的游雅歌对着坐在桌边的赫连缭说。

「我有什麽可气的?」他否认,语气却严厉。

「我就是不知道你为甚麽生气才问你啊!而且你明明就在生气!」游雅歌说:「我知道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本来预定的行程被我打乱了,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生病的嘛!」游雅歌猜测赫连缭是因此不悦。

「这种小事有甚麽好不悦的?」

「不是因为这件事?那为甚麽?」

「你是否还想着卫或起?」

「你……怎麽突然提到他?」游雅歌许久未听见这个名字,心里一惊。

「没想到你连睡梦中都还念着他的名字,可见你真是很爱他!」赫连缭一字字都是讽刺。

「……。」游雅歌垮着一张脸,心里默默怨着自己没用。

「他就这麽让你难忘?」他站起来、转身面对游雅歌。

「如果这麽容易忘记就好了……毕竟是曾经……那麽爱过的……。」游雅歌眼眶泛泪,却依然勉强想露出笑容。

「既然这麽爱,就滚回去他身边!跪着求他让你回去!」赫连缭的口气越发严厉,几近训斥。

「我都走了,哪有可能再回去?你别动不动就用他的事来讽刺我!」游雅歌觉得他无理取闹,也动气了。

「回不去,所以就赖『金媪堡』了?」

「谁赖在『金媪堡』了?当初我要走,是你硬把我留下来的!你现在还说这种话,根本就是恶人先告状!」游雅歌觉得被冤枉,更加生气。

「你想走,现在就可以走!别再回『金媪堡』了!」

赫连缭一声咆啸後,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出。

游雅歌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忍不住心中委屈,止不住哭了起来……。

她很难过,面对赫连缭的责备,她完全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如果只是拿卫或起和自己的事说着玩,倒也无所谓,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一年的时间也让她心里的伤平复不少。

可是,最让她心痛的,是赫连缭竟然出口让她离开「金媪堡」!

若是在一年前,她会欢欣鼓舞地大摇大摆离开,但是一年後的今日,她已经将「金媪堡」当成了「家」一般的存在,那里有她的家人、她的朋友。而今,赫连缭的一句话,等於宣告了一切都是游雅歌的自作多情……。

原本以为似乎终於找到可以安心生活的地方,顷刻间发现都是南柯一梦,「金媪堡」从来不属於她……。

痛哭过後,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离开了床铺,穿好了衣服。她走到了桌边,手里紧握着颈上戴着的银哨,她从身上取下它,想把它放下,但那只手却始终不听话、紧紧握着它,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想放下……。

而她更清楚,不属於自己的,拿着也没用。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她挺直了身躯,像是想为自己留下最後尊严般,昂首阔步地离开了房间……。

听着外面一片寂静,想必已是深夜。游雅歌摸索着,一路上好几次不小心绊倒,她不知道接下来是甚麽样的道路,从来没有这麽不安惶恐,每当她却步、停下,脑中总是想起赫连缭要她别再回「金媪堡」的话语,那份倔将与不甘成了她向前的动力……。

「没事的……反正以前也都是自己一个人走的……现在我一定也可以……游雅歌……加油……!」

在柜台小二的打呼声中,她砥砺着自己,下定决心,步出了客栈。

在一片黑暗与未知中,她唯一剩下的依靠是自己的直觉与本能……。

赫连缭夺门而出後,一整夜骑着马、奔驰在山林道间,不知何故那股怒火总无法消停,即便途中下起大雨,也无法熄灭那团火,他从没这般不理智,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生气得莫名其妙,但他就是无法控住自己对游雅歌发脾气。

他突然觉得最近的自己变得好奇怪,为甚麽在找女人的时候会想到她?为甚麽听到她喊着卫或起会如此恼火?

难道他爱上她了?

他甩头,否定是份感情是「爱」,他赫连缭这一生中还没「爱」过,更不可能爱上游雅歌这样一个女人。

一夜冷静後,回想起昨天与游雅歌的争吵,他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火了,他立刻掉头赶回客栈。

他未曾料想,等他回到房间,等待着他的只剩桌上冰冷的银哨……。

他拿起银哨,使劲握在手心,低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了吗?」

赫连缭立刻召集了所有能动用的人手,沿着这座城镇搜索,大规模的寻人行动引起不小的骚动。

游雅歌看不见,不可能走得太远,赫连缭也胸有成竹,认为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找到她。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依旧没有游雅歌的消息,赫连缭开始担忧,她的病才刚有起色,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肯定会让她的病情再恶化,若是遇到匪徒,又该怎麽办?想到这,赫连缭无法再待着等消息,他动身一块寻找。

一整天过去,赫连缭还是没找到游雅歌,看着太阳渐渐西下,他心急如焚,胸口的大石压得他几乎快不能呼吸,比起当时游雅歌重伤、血流不止,这回更让他害怕。

「大堡主!有夫人消息了!」一名随扈急跑过来。

「说!」

「一名樵夫说今天清晨出门上山时,在发现一名女子昏倒在田边。」

「她在哪?」

「我带您去!」

赫连缭被带到一处简陋的木屋,两个一老、一少的男人站在门口,看样子是房子主人。

「你们找到的人呢?」赫连缭一下马,就气势凌人逼问。

「在、在屋里!」看到他们十多人的大阵仗,那老人吓得不敢说话,年轻的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赫连缭大步迈进屋子,见到游雅歌睡在床上,终於能松了一口气,只是想起刚刚听人说她昏倒在田边,又不由得担心她的身体,走近探视,果然她又发烧了,虽然盖着被子,但身上的衣服、头发都还湿漉。

「这是怎麽回事?」赫连缭质问。

「我、我今天早上要上山砍柴,走到半路就看到她倒在路边,就先把她带回来了,她好像淋了雨,就病了。」

「病了,你不会请大夫吗?」赫连缭怒问。

「我、我们家没钱请大夫,而且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谁。」他说得也不无道理,从他们家徒四壁,不难看出家境不好,尤其要花大钱请大夫就一个陌生人,更是不可能。

赫连缭懒得在浪费时间,游雅歌发着高烧,必须快点诊治,他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之後又用了樵夫家破烂又有霉味的被褥将她包裹得严实,本不想用那件被子,但为了避免她再受风,现在也没别得选择,只好将就用着。

随後,赫连缭将昏迷的游雅歌带回客栈,命人去请大夫时,他先替她换了一身乾衣服。

那晚,赫连缭一夜都没阖眼,一直守着游雅歌,看到她又一次受病痛折磨,赫连缭觉得很愧疚,好像从认识游雅歌以来,他总是给她带来伤害,本来健壮的身子,如今竟体弱地三天两头生病,连那双灵动双眼里的风景都因他而消失了……。

「……嗯……。」昏睡两日後,游雅歌终於醒来。

「你醒了?」赫连缭又惊又喜。

「……。」游雅歌一听见赫连缭的声音,立刻翻过身、背对着他,丝毫不加理会。

「那天是我说得过火了,我道歉。」

「你说甚麽?」游雅歌惊讶地猛然起身,但她才刚醒,一下子的动作让她晕眩不已,赫连缭赶忙再扶她躺下。游雅歌躺在床上、瞪着大眼,不可置信地说:「你、你刚刚说甚麽?」

「我道歉。」

「你道歉?赫连缭会道歉?是那个赫连缭啊!那个赫连缭在跟我道歉?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不然他怎麽可能会跟别人道歉呢?」游雅歌咕哝着,但这些话全都听在赫连缭耳里。

「见好就收。」堂堂「金媪堡」大堡主的他,这辈子还没低头认错过,游雅歌还这麽不识相。

「你真的跟我道歉?」她还是不敢相信。

「是。」

「你这个人这麽骄傲、霸道,竟然跟我道歉?」游雅歌也不是不了解赫连缭,他都这样低头了,她也该如他所说「见好就收」,所以她回答:「那……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很好,那轮到我跟你『计较』了!」赫连缭收起低姿态,恢复以往的高高在上,训斥她说:「你为甚麽自己离开?不知道你眼睛看不见吗?何况才刚生了一场病,要是出意外怎麽办?」

「是你说……叫我不要回『金媪堡』的……。」游雅歌咬着下唇,一脸委屈,她这副样子让赫连缭更加心虚。

「我那是气话,谁让你当真了?」

「你们每个人都这麽说,但是我……怎麽分得出来?」赫连缭看得出游雅歌又想起过去不开心的回忆。

「『金媪堡』永远都有你的房间。」他将银哨重新戴回游雅歌的脖子上。

「……真的吗……?」游雅歌听到这句话,双手紧握着复得的银哨,不禁热泪盈眶。

「你怕我养不起你吗?」

游雅歌忍不住哭出声来,这短短几天,她一度以为失去容身之处,但赫连缭却给了她一生的承诺,满心的感动只能从眼中宣泄而出。

赫连缭将她搂进怀中,听着她的哭声,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些甚麽,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女人可以永远不再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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