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後,赫连缭踏上了旅程,这次一去,起码有两、三个月回不来了。出门办事对他来说稀松平常,也从未有过什麽感觉,唯独这一次,有种说不出从何而来的郁闷。
赫连莳和黎叔带着唐觉理、游雅歌到城门前送赫连缭一程,这次与赫连缭随行的差不多有十几、二十人,各个都是身手矫健的能人,一看就知道这次的生意是笔大买卖。
赫连缭一身靛蓝衣袍、气宇不凡地骑在马上。
「大少爷,路上小心啊!」黎叔叮嘱。
「你们要看好『金媪堡』和『丹青城』!」赫连缭说。
「放心交给我!」赫连莳说。
赫连缭策马徐行,走到站在唐觉理身边的游雅歌前方,说:「你别再惹事!安分点!」
「我一直很安分啊!」游雅歌知道赫连缭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关切,很是欣慰。
「别忘了,戴着银哨!」
「我知道!」游雅歌握紧了挂在胸前的银哨。
赫连缭转身,高喊一声,马队就朝着西方的奔去,照赫连莳所说,他们是要到那边的海港搭船出海。
游雅歌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知道赫连缭走远了,竟有种惆怅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很熟悉,过去,当那个男人外出行军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游雅歌就会被失落掩埋……。
「回去吧!」唐觉理扶着游雅歌走回马车。
「觉理,我想去城里走走!」
自从她失明後,这是她第一次离开「金媪堡」,之前怕她不熟悉黑暗,一直不敢让她上街,现在游雅歌已经适应不少,今天正好心血来潮,想出去绕绕。
「这……。」唐觉理为难地与赫连莳、黎叔对看,赫连缭不在的期间,要是游雅歌又出意外该如何是好?
「怎麽啦?你们之前不都说要我学会自立生活吗?」
「去吧!我们也一起。」赫连莳和黎叔答应了。
「好!」
一路上,唐觉理都挽着游雅歌的手,带着她慢慢前进,赫连莳和黎叔则与随从跟在他们身後。
唐觉理发现游雅歌全身紧绷得很,皱着眉头、侧耳细听街道上的每一种声音,她很紧张、更是不安。
游雅歌之前以歌女之姿活跃在「丹青城」中,许多人都曾到「垂青楼」欣赏她的演奏,因此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上次赫连缭带着她横越「丹青城」,他们的关系也曝了光,如今人人皆知游雅歌便是数月前赫连缭迎娶的妾室。
起先,城中流言不断,大家都在猜测为何堂堂「金媪堡」大堡主的女人要出来卖唱,但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提了。
今天,游雅歌走在路上,勾起了大家的记忆,路上受到不少注目,也有许多人窃窃私语起来。游雅歌看不见,不知道别人的异样眼光,但同行的唐觉理看得可清楚了,整路都觉得尴尬不已。
「觉理,我们去『垂青楼』看看吧!我好久没见东娘了。」游雅歌提议。
「好。」唐觉理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躲避众人注视,欣然答应。
他们一行人步行到河边的「垂青楼」,东娘本来在里面招呼客人,一见到他们来了,立刻到门口迎接。
「雅歌!你怎麽来啦?」东娘注意到她身後的赫连莳一行人,睁大眼说:「二堡主、黎叔也都来了。」
「我出来转转,顺便过来看你。」
「你真的……。」东娘发现游雅歌双眼的异样,才知道她已失明的传言是真的,她伸手抚摸游雅歌的脸庞,满心不舍。
「没事,觉理说好好调理,有机会复原的。」她握着了东娘的手、笑着说。
「我们都别站着了吧。」唐觉理说。
「是啊!干嘛站着说话?来,快里面请!」
东娘招呼他们坐在最好的位置,能饱览「丹青河」上的风光。
「东娘,最近生意怎麽样?」游雅歌问。
「入冬了,游船的人少了,生意多少受了些影响。况且我这儿少了你这台柱,损失多少呀!」东娘抱怨说:「你怎麽不早告诉我你是大堡主的夫人呢?」
「是他让我不准说的。」
「好端端的夫人不当,跑到我这儿来工作,你是不是糊涂了?」
「这点我们也很狐疑呀!」赫连莳附和。
「上次我听说你们被刺客袭击,吓得魂飞魄散啊!」东娘说。
「我那次也吓个半死啊!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是谁要杀我们。阿莳、黎叔,你们有查出什麽吗?」游雅歌倒是忘了追问赫连缭刺客的来历。
「还无法确定,只是找到了些线索。」赫连莳喝了一口茶,同时回答她。
「什麽线索?」游雅歌追问。
「刺客遗留了刻着大麻鹰的匕首。」赫连莳解释。
「……『乌来』……。」
游雅歌一听,两个字立即脱口而出,她在胸前的双手手指不自觉互敲着,陷入沉思。
江湖经验丰富的赫连莳和黎叔四目相接,察觉端倪。
「你怎会知道『乌来』的事?」赫连莳追问。
「我知道『乌来』盛产武器,他们的图腾就是一只大麻鹰。」
「看夫人的神情,好像有什麽线索。」黎叔说。
「我没有什麽线索,只是想起以前也见过朋友拿着『乌来』的刀剑使用。」
他们不知道游雅歌所说的真伪,是真的也就罢了,若是假的,她或许有凶手的线索。只是她既然不愿意明说,赫连莳和黎叔一时也没有办法。
「既然来了,雅歌你要不就给我们唱首歌吧!」东娘见气氛凝重,赶紧转移话题。
「好啊!可是我没有带二胡。」
「这算什麽问题,我跟店里的乐师借一把就成了!来吧!」
东娘扶着游雅歌离席,接着拿来一把二胡,游雅歌站在许久未接触的舞台上有些雀跃,在东娘的帮忙下,她坐挺身子,将二胡搁在腿上。见到堡主夫人重出江湖,台下的观众早就期待万分、兴奋难耐,不知何时,「垂青楼」已经座无虚席。
游雅歌伸手一拉,二胡传出淡淡旋律,时而缓慢、时而急进,悲怅的琴音牵引着众人的心忐忑,她唱出了一首追思的歌曲,每唱一句歌词,她的脸上就多一分哀荣,虽然双眼不再像之前充满戏剧性,却因这空无的瞳孔更显得词曲哀伤。
其实,游雅歌的演唱多数都围绕着男女之情,而其中全是伤心人的心声,明眼人也不难察觉她必定有一段不如意的感情,才能唱出满满感情的旋律……。
「百闻不如一见!」赫连莳第一次听游雅歌表演,瞠目结舌望着台上的女人,不敢相信这是他所知的大嫂。
「怪不得夫人在城里小有名气。」黎叔赞叹。
「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唐觉理边笑、边欣赏游雅歌的演出。
今日在城中绕了一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没几日,大家都知道「金媪堡」出了一个失明的夫人,还抛头露面卖唱。
原先,赫连莳和黎叔也担心这件事会影响「金媪堡」的名声,唐觉理却劝说,游雅歌现在在城中颇负盛名,知音也多,尽管有些负面说词,但给予赞赏的人还是多数,有些人更认为「金媪堡」愿意让夫人自在生活,令人刮目相看。
加上,游雅歌刚失明,若能让她有些事情做,也许能分散她的注意力,不用时常想起这件事,多出去接触人群,对她也是一大帮助。
听进了唐觉理的解释,赫连莳和黎叔才稍微放心。
得到赫连莳和黎叔的默许後,游雅歌就时常往「垂青楼」跑,重新开始在那儿打工,收到消息的丹青人一个接着一个来目睹堡主夫人的风采,生意蒸蒸日上,东娘也乐不可支。
「你的工资给你!」东娘拿了一个装满银钱的黄色荷包给游雅歌。
「这麽多?」游雅歌估摸里头少说也装着二十两。
「你可是堡主夫人,这点银子对你来说算什麽啊?我还不好意思给你这零头小钱呢!」东娘揶揄。
「那谢啦!」游雅歌站起,说:「马车来了,我回去了!」游雅歌复工後,黎叔为了安全起见,专门安排了马车接送她,东娘一听,头一探,什麽也没见到。
「还没来!你等会儿吧!」
「来了!」
一眨眼,马车已经停在了「垂青楼」门口,东娘一脸惊讶又疑惑。
「我这没瞎的人都还没见到马车,你怎麽知道?」
「我听到的啊!」
游雅歌笑了笑,在东娘的陪伴下乘上马车,回了「金媪堡」。
一个多月又过去了,游雅歌已经很能适应黑暗里的生活,再回到「垂青楼」让她找回了自信,知道还是有自己能做的事,平日里,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大家看到她又恢复活力,都庆幸当初的决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