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休妻,好嗎? — 銀哨

一天夜里,游雅歌独自待在房里,本想早早上床就寝,却又辗转难眠,爬起身来坐在椅子上,胡乱摸着替自己到了一杯水喝,经过十多天的特训,她已经能稍微顺手做好一般日常琐事。

本来赫连缭和唐觉理都曾提出要帮她安排个丫环陪着,却被她拒绝了。一来,她也曾经做过丫环,不希望别人为自己忙;二来,她并不想身边多个监视她的人,她享受着一个人的自由欢快。

不过可可成天没事跟着游雅歌,也算得上是个小跟班,尽管她才刚满六岁,说起话、做起事还是挺有模有样的,不时还会反过来提醒游雅歌什麽该做、甚麽不该做。就像今日,游雅歌本来想偷偷把难以下咽的苦药倒掉,让可可发现了,还被可可训了一顿。

游雅歌身分上虽说是大堡主的妾室,但比起有规有矩的唐觉理,下人们对她反倒比较没有距离,时常聚在一块儿聊天,也渐渐地习惯起住在「金媪堡」的日子。

闲来无事,她也细细想过,如果就这样留在「金媪堡」白吃白住好吗?认识赫连缭越久,越觉得他挺讲义气的,应当不会赶她走,再说金银满屋的「金媪堡」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女人?

一开始她巴不得逃离这鬼地方,却没想到时间改变了她的初衷。这个住了多月的大宅、相处了多月的朋友,都成了她不愿割舍的牵绊……。

只是她又凭甚麽留下呢?

她沉浸在留也不是、走也不舍的两难中。

此时,她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没多久,再听见自己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又关上。不想猜也知道,能这样夜里自由进出大堡主妾室房里的人,自然只有一人。

游雅歌听见物品放在桌上的声音,随後他的脚步声回荡在房里,而後听见细细的烛火燃烧的声音,想必是他点了灯。游雅歌失明後,即便在大半夜也不再点灯,这行为已经没有意义了,可对於他人,还是有必要的。

「你拿了甚麽来?听起来像是木头。」游雅歌的听觉越来越灵敏。

「耳朵不错嘛!」

赫连缭坐下。他将包着那东西的布拆开,拉着游雅歌的手放到了它上头。她一碰触,立刻明白这是何物,她对这物品再熟悉不过了,脸上也瞬间扬起甜美的笑。

「是二胡!」游雅歌抱过二胡,细细地抚摸它的构造与材质,顺着手拉了一声,房里便扬着轻乐,她试奏後,乐着说:「音色很美、用的木头材质摸起来极好、弦也是上等货,这把二胡来头不小吧?」

「你还挺识货的。」赫连缭弄来的东西能不是最顶级的东西吗?

「送我的?」

「你若有钱,我也不介意收下。」赫连缭随手倒了一杯水一乾而尽。

「谢谢!」

游雅歌抱着那把二胡,乐不可支,自从上次遇到刺客、把本来的二胡弄丢了,她就再没唱过歌、弹过二胡了。

「唱首歌吧!」赫连缭临时起意。

「遵命,堡主大人!」

游雅歌今夜心情大好,连带着整首歌乐洋溢着轻快的雀跃,看来就算看不见了,她依然是一位出色的艺人。

「真是判若两人。」

赫连缭每每见到游雅歌献艺,都有种陌生与新奇感,彷佛眼前唱歌的女子不是他所知的游雅歌,因为随着乐曲不同,她的神情、唱调、乃至於自身散发出的气质都截然不同。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觉得的人,觉理和东娘也都这麽说过!」类似的形容她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看来你唯一可取的就只有这才艺了。」看过多少珍奇异物的赫连缭也不得不赞叹游雅歌的天赋。

「甚麽话?好像我没其他优点了!」

「你有吗?」

「那、那至少我还救过你两次!」游雅歌一时也想不出自己的优点,只好把之前赫连缭遭遇蛇咬和刺客的往事又搬出来说。

「那也算?」

「不然呢?」

「随你想吧!」赫连缭也懒得争辩。

赫连缭从游雅歌手中拿走二胡、放在桌上,之後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一木盒,拿出里头装着的东西,将它戴上游雅歌的脖子,游雅歌十只指头沿着项链摸索,摸出一条细细的金属链子上,别着一个小小的柱状物,上头还开了一个小孔,再摸细点,似乎还刻着甚麽图腾。

「这是甚麽?」摸了半天,游雅歌仍然没得出个结果。

「银哨。」

「哨子?你给我一个哨子做甚麽?」

「你现在眼睛不方便,要是遇到什麽不对劲,就吹响它,我若听见,会马上过去!」

「那你要是没听见呢?」

「起码能引起附近人群的注意,上面刻着『金媪堡』的豹像标志,别人看了就知道你是『金媪堡』的人。」

为了弥补游雅歌双眼的残疾,赫连缭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个办法,希望至少多少能起到一些作用。

游雅歌能感觉得到赫连缭的用心,知道他在为自己担心,既感动又温暖……。

「那要是我在荒山野岭,没人听见我的哨音呢?」她忍不住说笑。

「你没事跑去荒山野岭做甚麽?」赫连缭无奈反问。

她笑而不语。

那晚,游雅歌几乎彻夜未眠,整夜将银哨把玩在手上,时不时笑着……。

一夜未睡的结果就是在吃早饭时,边吃、边打瞌睡,好几次都差点把头掉进汤里,赫连莳看了,一直在旁默默窃笑,唐觉理也看不下去,只好帮她扶着头。

「你怎麽啦?困成这样!」唐觉理问。

「……想睡……。」游雅歌眯着眼说。

「这会不会是有喜啦?听人说有孕的人嗜睡啊!」黎叔一个人兴奋不已。

「……甚麽有洗……?……我每天都有洗澡啊……。」游雅歌睡眼惺忪,连话也听不清楚。

「我是说,夫人你是不是怀了孩子了?」黎叔解释说。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妖怪……怎麽自己生……孩子……。」

游雅歌话越说越小声,最後整个人倒在唐觉理身上、沉沉睡去,唐觉理一时撑不住游雅歌的重量,差点两人一起摔下椅子,幸亏赫连缭手一拉,将游雅歌拉到他怀里,他抱起她,默默地走离饭厅……。

「觉理,你有没有听大嫂提过她和大哥的事?」赫连莳看赫连缭走远了,才脱口询问。

「甚麽事呀?」

「房里的事!」赫连莳也单刀直入地问:「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块儿?」

「我……我怎麽会知道……?」唐觉理一向知书达礼,面对这种羞怯的事,她怎好意思多聊。

「二少爷,你的意思是大少爷和夫人没有同床?」黎叔也跟着插话。

「我也只是怀疑。」

「这、这不可能啊!夫人嫁来都大半年了,怎麽可能没同床呢?」黎叔不敢相信。

「那黎叔你说,你见过大哥和大嫂同房共度良宵吗?」

「这……。」黎叔回想起来,似乎只记得成亲当日他们整晚待在一块儿,除此之外再没印象。

「大嫂之前口口声声说想离开『金媪堡』,想来是不肯跟着大哥,又怎麽会愿意跟他同床共枕?」

「这样不行呀!我去问问大少爷!」黎叔一听非常紧张,想去讨个说法。

「黎叔、黎叔!」唐觉理挡在了黎叔面前,说:「您就别再操心了,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您想,依大堡主的性子,会想让人管这些事吗?」

「可是我不放心啊。」

「您别担心,我想他们有自己的相处方式,您瞧,他们现在看起来不是很好吗?换了以前,大堡主怎会主动照顾雅歌呢?」

听了唐觉理的劝说,黎叔纵然心里还是有疙瘩,但也同意暂时不过问。

「你真的相信他们在一起了?」赫连莳牵着唐觉理,两人在花园散步。

「我也不知道,说是夫妻,又不像,说是朋友,又有种说不出的暧昧。你觉得呢?」

「跟你说得差不多吧!」赫连莳也同意唐觉理的观察。他解释说:「认识大哥这麽多年,还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麽上心。要是说他们没一腿,我还真不信!大嫂也真奇怪,多少人巴不得嫁给大哥,享尽荣华富贵,她却一副无关紧要。」

「我看得出来,雅歌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偶尔听她说起过去的事,都觉得她也是见识过不少事,也许早就不在乎这些身外物了吧!」唐觉理作为游雅歌最常相伴的人,多少也对她有些心得。

「我看起来,她不过就是个爱闹的女人!」

「我倒觉得她是大智若愚。」

「你对她评价很高啊!」赫连莳有些惊讶。

「你没跟她相处过,她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唐觉理一向观察入微,虽然是个私生女,小时候也见了不少达官贵人,每个成功的人身上总会散发着一种神秘,让人捉摸不定,如同赫连兄弟总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奇怪的是,唐觉理在大而化之的游雅歌身上似乎也嗅到了这种气味。

一说到过往的事,游雅歌总不愿详谈,只是浅浅带过,唐觉理也是个识趣的人,既然她不愿意说,又何必再追问?所以,唐觉理对游雅歌总抱持着好奇。

另一方面,赫连缭带着熟睡的游雅歌回到房里,将她放在床上,顺手帮她脱了鞋、解了她头上的发带,让她能好睡一些。

後来,他打算离开,却发现游雅歌的手一直抓着他袖子的衣角,他本想松开她的手,又怕惊醒她,一时无计可施。

那段时间里,赫连缭看着睡得香甜的游雅歌,觉得这才是她这十多岁的年纪该有的样子,平时的她若不闹腾,不时流露着复杂的神情,尤其在演奏时,总带着深痛的眼神,想必与她的过往有关。

自从听了游雅歌的故事,赫连缭也就不再提起与她的过去有关的话题。他也曾想试图去打听那个男人是谁,最後还是作罢,因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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