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顶着九月秋老虎的艳阳,学生群聚在操场上,满头大汗做着晨间操,而我早早买通(威胁)班长,躲在教室纳凉补眠。
晨间操音乐一结束,校园广播就迫不及待传来本人大名。
「二年G班,二年G班陶陶同学请到教官室报到。」
我暗暗叹口气,什麽时候「G」这个字母能拿来称呼我的罩杯,而不是我念的班级呢?
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有人在我耳边小心翼翼地喊着:「陶霸,陶霸,教官找你。」
我懒懒地睁开一条眼缝,「烦死了。」
「怎麽办?该不会是昨天堵人的事被教官发现了吧?」淑芬神色有些惊慌。
「发现就发现,怕什麽?」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对了,昨天晚上交代你们查的人……」
「放心,怡君带几个人去查了。」方霏抓住我的手,「陶霸,你知道待会怎麽做吧?」
我嗯了一声,大摇大摆出了教室。
喊了一声「报告」,我迳自打开门,一股冷气的凉意扑面而来。这些老家伙可真会享福啊,学生热得快暴动,他们躲在办公室吹冷气。
没等教官招呼,我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的椅凳上,怒目而瞪。
「我让你坐下了吗?」
「您也没让我站着呀。」
「你!」教官气得拍桌,瘦弱的桌脚颤了一颤,「说说,昨天都有谁?」
「没别人,就我一个。」
「睁眼说瞎话,我明明看见好几个人围在那边!」
「人是我揍的,其他人只是来劝架,不关他们的事。」不管教官如何逼供,我皆一力承担,绝对不会供出其他人,这是江湖道义。
「好,那你说为什麽打架?」
「不为什麽。」
「没原因你会随便揍人?」
「心情不好。」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我仰起头,眯起眼睛看着在日光里飞舞的细小尘埃,故作老成地叹口气:「教官,您知道我的脾气,我不会说的。」
「就你讲义气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有哪些人,信不信我全抓起来记过?」
「教官,一人做事一人当,要记过就记吧,别浪费口水罗嗦了。」
「看你那副不痛不痒的模样,简直无药可救!」教官气得站起身来来回回踱步,嘴里数落我的各项光荣事蹟,从跷课、打架、顶撞师长、欺凌同学到服仪不合规定、上课不带课本、作业爱交不交、清洁工作不确实、自习时间偷吃泡面、聚众玩牌……明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到他口中我彷佛成了十恶不赦的坏蛋。
每当被师长训诫的时候,我总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圣经故事,大意是说一群犹太人抓到一个卖淫的女人,正要在市集里公开对她执行处罚时,耶稣见到了说:「你们之中谁没有罪,谁就可以拿石头打她。」众人听闻渐渐散去,没有一人能将她定罪。
「请问教官,」我忍不住打断他,「您年轻的时候从来不曾上课迟到、不曾偷懒、不曾打过同学、不曾顶撞父母师长?师长交代的工作每次都会确实完成?如果连您也做不到,凭什麽拿来要求我们?」
「你还有理了,总之打人就是不对!顶撞师长就是不对!」
「我绝对不是要为昨天的事开脱,我也知道打人不对,但那个渣男欺骗两个女生的感情,能不挨打吗?告诉学校,学校能替我们解决问题吗?学校只会一味地喝斥、处罚我们、叫我们不准谈恋爱吧?」
「你!」教官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脸色变化得很精采。
「教官问完了?我可以回教室了吧?」
「不准。给我在这边罚站,好好面壁思过,待我好好想想要怎麽惩治你。」
我面对档案柜站着等候教官发落,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百般聊赖中,眼角余光瞄到玻璃窗外有道身影微动,不知道是谁在外面站了许久,随即响起敲门声,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喊了声「报告」进来。
「教官,老师叫我来领班级点名表。」
「那班的?」
「高三A班。」男生答。
教官抬手指指我身前靠墙的档案柜,我斜眼瞪着他走过来,或许感觉到我「炙热」的目光,他漫不经心地朝我扫了一眼,嘴角抿了一抿,带点讥嘲的笑意。
男生领完班级点名表,低头走过我身边时丢了一句:「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