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学跆拳的事,老妈完全被蒙在鼓里,我和老爸联合骗她说我是去补英文,每次来回都是爸开车接送,跆拳道服也放在警局里。妈只是觉得奇怪,为什麽我每次上完英文课就全身臭哄哄,像从臭水沟里捞起来一样,我随口胡诌补习班空调不好,她骂了句「黑心鬼开的黑心补习班」就相信了。
我妈这人凶归凶,其实很好哄骗。
她也相信了传闻,吃晚饭的时候她幸灾乐祸道:「听说那教练是恋童癖呢,幸好没让你去学。」
我心虚地多扒了几口饭。
陶乐乐瞪着一双无比纯洁的大眼睛问:「妈咪,什麽是恋童癖?」
「就是……喜欢乱摸小孩子身体的坏人。」妈也不知道怎麽向幼童解释,凶道:「小孩子问这麽多干麽?快吃饭。」
「那教练……看起来人满不错的啊。」我咬着筷子,弱弱地辩解。
「不准咬筷子!」妈巴了一下我的头,筷子差点插进我的喉咙里。「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後长大你就知道了。」
我咳了几声抗议,「不要动手动脚的。」
「吃完饭家庭联络簿拿过来,我很久没签你的联络簿了。」
我想到联络簿刚被老师写上一行「跟同学打架,请家长严加管教」,赶紧说:「我爸说要帮我签。」
「你爸出勤务去了,明天才会回来。」
我呆滞了半晌,「我刚刚……想到……啊,我的联络簿好像忘了带回来。」
妈单手支着下巴眯起眼睛看我,每当她出现这样的表情,代表我和爸其中有一人就要遭殃,可是如果被她看见家庭联络簿,我和爸两人都会遭殃。
我急中生智地说:「妈,爸今天出勤务,你要赶紧去拜拜!」
只要爸出勤务,妈就会颂经拜佛好几个小时,祈求神明保佑老爸平安无事归来。
妈横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今天不宜杀生,下次再修理你」的表情,急急忙忙点香去了。
「姊……」陶乐乐拉拉我的衣角,小声地说:「你的联络簿在书包里,我有看到喔。」
「闭嘴,吃你的饭。」我做出最凶恶的神态。
天真无邪的孩子露出恶魔般的笑容:「我要吃鸡腿。」
我默默地将自己碗中的鸡腿夹给她。
「我还要吃布丁。」
「吃屎吧你。」
「姊姊欺负我……呜呜呜。」
「陶陶,你皮痒了吗?」妈的怒吼声从神明厅传来,真难为她一边念经还要一边分神注意餐桌上的动静。
「吃吧,都给你吃,吃死你这小肥婆。」唉。
通过这些事,我渐渐知道大人只愿相信他们亲眼看见的、亲耳所听见的,却不愿相信看不见也听不见的真心。
「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这句话是小狐狸告诉小王子的。所有的孩子都知道,唯独大人不知道。
好久、好久之後,当我成为新闻记者,我常常回想起这件往事和没有人在意的真相,不知道那个教练流落何方?他的妻儿是否相信他的真心?是否已经与他重修旧好?
镇上唯一一家跆拳道馆没了,没能继续学习,我很失落,只能靠着不断向人挑战,以及一天也不敢忘的持续锻链,尽量做到自我精进。我曾经想过,如果继续学下去,说不定未来能成为国家选手,打进奥运拿奖牌;但是後来我取得的最高成就只是成为一方校园恶霸,还因此进了资源班,成为师长眼中最令人头痛的叛逆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