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是多复杂的动作。
只要轻轻转开门上的手把,就能完成眼前的任务,然而八田迟迟就是伸了手也不肯转动,抱持忐忑不安、复杂又害怕的心情对着喇叭锁瞪上老半天,之後又收回了手。
这样来来回回重复了几次,身後本就没啥耐心的同行夥伴——伏见猿比古,忍不住啧声表示八田胆怯的举动令他看不下去。
「美咲,你要重复这个动作到什麽时候?」眼镜镜面折射着白光,伏见清秀俊脸看上去比平常还冷,声音也毫无温度。
不就是开个门吗?伏见不懂这个笨蛋为何能把简单的「回家」搞得像要去赴死,迟迟不敢开老家大门。
「等、等我心理准备结束……」
「……你知道我们站在这扇门面前多久了吗,美咲。」
听见对方怯弱的回应,伏见半是无奈半是烦躁地重重又啧一声,如果可以,他非常想用视线将八田呆呆的脑袋瓜子射穿一个洞。
「对不起嘛……这也没办法啊,谁叫上次那个、和老妈爽约没回去嗯……又过那麽久,铁定要挨一顿骂,所以……」八田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转过头,一双圆溜溜大眼很是无辜得眨呀眨。
「……」
伏见整个人无语。
不禁思考起眼前的小窝囊,跟平常喜欢冲锋陷阵打第一的八田美咲是否同一人。明明迎战Jungle的时候,比谁都还天不怕地不怕,怎麽遇上自己母亲就成这副德性?
「美咲,二十分钟。」伏见蹙起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推了鼻梁上厚重的眼镜,「我陪着你吹了二十分钟的冷风,你的『准备好了』还要多久。」
声音听得出耐性要磨尽。
自知惹对方生气的八田抖了抖肩膀,「再、再一下……」话里仍给不出肯定的答案。
八田举棋不定的蠢样,让伏见很不愉快地翻了记白眼,声音也低了几度。
「Mi、Sa、Ki,你要是再不下决心开这个门,我就——」
碰——!
忽然一阵响亮地开门声强硬打断伏见要说的话,离门最近的八田甚至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吓得整个跳起,彷佛炸毛的猫咪惊恐万分把身子往伏见方向挪。
不过惊吓并没有维持太久,在伏见迅速确认完状况同时,八田已经先做出应对动作。
「噢。」
八田对着门的那方尴尬招呼。
门後出现两名年纪不大的孩子,比较大的男孩有着一头深色短发及充满稚气的脸蛋,而年龄较小的女孩则与八田有着相似的发色及五官,从旁人眼里看来,这对小兄妹肯定与八田美咲有着不浅的血缘关系。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八田实与八田萌正是八田美咲同母异父的弟妹,个性活泼好动这点,三兄妹如出一辙,有时伏见看着八田兄妹的愚蠢互动不禁打从心底感慨基因遗传的奥妙,然後想起自己那个死了几年的无良父亲,又暗自恼怒地把想法抹去。
八田实的表情很明显是被意外回来的人给愣住了,紧紧抓着自己家小哥哥衣服的八田萌倒是反应极快,一察觉来人是住在外面多年的大哥,小小身板立马激动起来飞扑过去。
「是哥哥!」八田萌欢天喜地抱住自家大哥,随後八田实也加入扑抱行列,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八田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两名小鬼直接跌坐地上。
「喂喂,你们别那麽激动啊,又不是没回来过,这麽想大哥我以後会多找时间陪你们玩啦。」
「骗人!明明上次就没回来陪小萌玩。」八田萌指控着说。
「嘛……因为哥哥有重要的事,原谅哥哥好不?」八田露出一脸歉意,轻轻拍了拍自家鼓起腮帮子表达生气的妹妹,以及也在闹脾气跟着说「哥哥说好要回来打游戏,结果没回来。」的八田实,接着他空出一只手,朝错愕的伏见指了指。
「喏,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两名小孩顺着八田示意的方向看去。
伏见就站在他们不到两公尺地方与他们相望,小孩炽热的视线让伏见有种被猛烈阳光刺伤双眼的错觉,身体忍不住僵了一下。
这种闪亮亮到教人无法直视的视线,伏见曾在多年前体会过。那是在还没加入任何王盟之前的往事,当年的八田就和这对弟妹一样,常用这样的目光对着自己说话。只是此时此刻不晓得是不是注视自己的人不只一个,莫名的不自在与尴尬令伏见很想拔腿离开。
——简直比他们俩的笨蛋大哥还可怕。
伏见暗想,同时深刻体认到自己对八田一家子很没辄的事实。
为了减轻内心的不自在,伏见难得主动招呼。
「嗨。」
简短得有和没有差不多。
两名小孩先是愣了一下,在会意到发生什麽事,猛地从八田身上跳开往伏见进攻。
「「是猴子哥哥!」」
八田萌与八田实齐声欢呼。
有了八田被扑倒的前车之监,伏见连忙站稳脚步以防同个下场再度发生,可惜怎麽预防还是难逃一劫,最终仍以被扑压成功收场。
-02.-
自石板被破坏已过去半年。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许多事正在改变,也有些事至今仍没变过。
好比说,权外者变少,石板所带来的力量正慢慢消逝着,世界开始迈向新的世代。
又好比说,伏见猿比古与八田美咲两人之间的关系,从原来的决裂到现在的和好如初,虽然吵嘴打架仍免不了,但至少静下来谈话的时间变长许多,在更之後甚至进展到连双方都跌破眼镜的地步。
──套伏见一句精辟的重点,取代千言万字。
「美咲,恭喜你终於告别童贞了。」
被喊恭喜的那个人直接拿起枕头,恼羞成怒的对准该滚去上班的某公务员扔。
正如八田所预料,在进家门不久便被自家母亲狠狠臭骂一顿,顺带附加一记拧耳朵的皮肉之痛。
伏见与两个小的待在旁边毫不掩饰地耻笑受到责罚的八田。而挂着一泡眼泪按抚耳垂的他,对於这恶劣的画面真是气得牙痒痒,心里咒骂着这群没良心的家伙。
由於没有事先知会过要回家里一趟还带个人,八田母亲很乾脆地将自家大儿子的位置给了伏见,而失约两个月没回家的八田则被命令去坐矮桌子面壁吃饭。
面对如此伤心的局面,八田忧郁地走向伏见一把抢过对方正准备要喝的气泡饮料,接着毫不客气坐上旁边的空椅。
「臭猴子,笑够了没。」他满是郁卒喝着抢来的饮料,边对那个还在笑的伏见发出不满。
伏见耸耸肩,「笑够了。」嘴上说着,可实际上笑容未减,这让八田感到莫名愠火,忍不住便用手肘重重敲了对方脆弱的侧腹。
「嘶——」
听见受害者的吃痛,八田这才愉悦地扬起前一秒还下弯的嘴角。
嗯,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