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特傳-冰漾】小朋友革命 — ※**小朋友革命‧箴言談判干巴得‧04**※

※**小朋友革命‧箴言谈判干巴得‧04**※

这是隔天,新的开始。

深深吸口气,检查身上所带的小包包和服装确定完善後,安地尔提起手大大拍打自己的双颊喝了声,瞳眸充满了坚毅与朝气。

他,不再像昨日只是会哭哭啼啼的孩子,现在的他多了份信心。

一份从内心发出的自信心。

「褚哥哥,今天安地尔一定会努力和大家当朋友。」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上许多的门,安地尔握起小小拳头,认真的对身後看着他露出笑容的褚冥漾说道,之後很认真的全神贯注、注视渐渐打开门的游戏间再次深呼吸。

一定可以!

他感受自己噗通噗通快速跳动的心脏,默默於心里头为自己打气。

「我相信你,安地尔。」温柔地伸出一只手,褚冥漾站於他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予大大的鼓励。

回想起昨日对小安地尔来说算颇重大的人生开导,褚冥漾不由得感谢自家刀子口豆腐心,身兼学长亦是最疼他的恋人,冰炎,帮了他一个大忙……

「安地尔,想想看你最会什麽?」

那天晚上,他依稀记得冰炎那冷板板的脸是多麽认真注视小安地尔,身处的环境彷佛受冰炎沉稳的磁场影响,周遭安静得连外头声响与来车都听得一清二处。

小安地尔因为哭泣多时而泛红的小脸蛋,不知从何时开始也稍稍退红,他专注地听诉冰炎问他的问题,然不加思索如此答道:「安地尔最会做的事,当然是找褚哥哥撒娇,故意激怒红眼魔王邪恶兔冰炎为乐啦。」

“啪──!”一声重击不偏不倚从小安地尔的头上响亮亮传来。

冰炎心头猛然升起一把火气,『我靠你的死臭小鬼,这种话你也敢讲得理所当然!』同一时间清清楚楚写在恼怒的脸上。

「给我认真!」他不悦地再次举起摆明当凶器扁人的大手,有意味再往小安地尔的头顶招呼。

「呜姆──人家有认真回答,红眼魔王邪恶兔冰炎干麻打我?」不晓自己有哪儿不对的小安地尔,无辜的脸蛋噘起粉嫩的小嘴巴,两只小手急忙捂住被打的患部,饱含水气的大大眸子不满冰炎为何巴他头,害他痛得要命。

「是你自己问安地尔最会什麽的呀。」小安地尔不甘的为自己抱屈。

冷冷哼了声,「那是你活该。」冰炎双手环胸,咬牙切齿如是说:「敢拿我寻开心,就‧是‧欠‧打。」人宛如居高临下不可忤逆的王者(魔王)俯视泪眼汪汪的小安地尔。

「哪有人这样……」安地尔吸了吸鼻子,眉头这回紧紧皱在一块,没过多久便大哭起来:「呜──红眼魔王邪恶兔冰炎是坏蛋,呜姆~~~」

“啪──!”

「吵死了!闭嘴!」冰炎孔武有力的巴掌攻击再次打上小安地尔头上。

「现在给我重新想清楚再回答!」

我真的有很认真回答呀……,安地尔呜咽揉了揉疼痛的脑袋瓜,很不解地想,肥嫩嫩小脸诚恳地倒出他现下的想法,想当然尔没有漏看小小孩心头思绪的冰炎,也不意外露出因孩子不懂他意思而被打败的烦躁。

蠢蛋!不疑有他在冰炎心里咒骂,宛如红酒般艳红的眸子霎时泄漏主人的不悦。

「啧……算了,重新来过。」冰炎重重吁口气、抹了把脸再度冷静:「现在我只要你好好听我说话,认真思考平时会做哪些常做的事,可以吗?」

先是愣了愣,安地尔似懂非懂对方意思缓缓点头。

「好。」他简短道,没自觉地用无比认真的神情注视冰炎,虽然不知道冰炎的用意为何,但他知道眼前老爱捉弄他的冰炎是不会害他。

──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安地尔不由自主将此刻的冰炎与自己父亲的身影重叠一起,虽然两人的体格相差甚远,不过那彷佛能背负一切的强大气势却是如此相像、如此莫名地使他安心放心。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他们一样,足以令他认为可以永远依赖,纵使天塌下来也不必担心。

沉默片刻,思考该如何起头开导小小孩的冰炎,先是环胸接着打了个响指,「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谁都会有一两个最拿手的长处,即使是像我们旁边某个成天老不小心受伤、需要人照顾的笨蛋……」他顿顿语,刻意朝大感坏事将即的褚冥漾勾抹一弧坏心的微笑:「就拿他来说,小鬼你觉得身为你短期褓父的褚,有什麽事让你觉得他很厉害?」

冰炎无害般温柔的语气,就褚冥漾耳里听来竟是多了份恶劣。

靠!你是故意拿我当教材的吧学长?!褚冥漾不自觉嘴角抽搐一阵,心里大大暗道。

然而没有察觉到他当下表情扭曲的小安地尔,想当然不会晓得褚冥漾多讨厌这般题目,想也不多想半秒便回答冰炎笑死、褚冥漾呕死的答案──

「这还用说嘛~褚哥哥最厉害的就是衰运啦!」还是每天一小摔、三天一大摔那种超强霉运呢,安地尔为自己如此了解褚冥漾衰运这档事,颇为得意抬起下颚。

有那麽瞬间,褚冥漾发觉自己非常有股冲动想掐了眼前这一大一小,作为调侃他而不悦的赔偿。

「宾果,说对了。」闻言小小孩的答案,冰炎毫不吝啬弯起更漂亮的微笑弧度表示赞赏,紧接着在同分时刻於某人内心深处,一艘名叫忧郁褚冥漾的浮木船,正式以悲剧性的发展“碰”一声遭无敌冰炎舰队的火炮击沉了。

这是你们俩该对我的态度吗?他悲伤地想,眼角默默闪起不起眼的小小泪光。好歹我也帮你们打理了不少生活琐事,没必要这般吐我槽吧囧!

学长你这个死恶劣,霹雳无敌邪恶的王八红‧眼‧恶‧魔‧王!他暗骂,哀怨地往故意忽视他哀伤神情的冰炎探去。

学长把我的面子还来,衰不是我愿意的啊混帐!

『但这是事实。』

一个眼色使回去,冰炎似笑非笑对着褚冥漾冷笑:『想要面子,就拿出本事给我看看。』意味捉弄胜利的脸庞颇为恶劣挑起眉头,而说不过冰炎的褚冥漾,则仅能抚着心痛的胸口继续乖乖坐在一旁。

「很好,臭小鬼我们继续。」注意力再次放回小安地尔身上,冰炎一派轻松,道:「接下来的问题对你而言应该也难不倒。」

「你觉得他还有什麽让你认为厉害或者常做的呢?」

「嗯……厉害……常做的事……」安地尔歪了歪头沉思,认真复诵冰炎给的问题。

「褚哥哥会做好吃的早餐给安地尔。」虽然做到後面都是红眼魔王邪恶兔冰炎看不惯褚哥哥煮得焦焦黑黑,下去弄新的。

「然後?」挑了挑眉,冰炎继续问。

安地尔接续开心说:「都会陪安地尔玩游戏~安地尔不开心的时候,褚哥哥也会陪安地尔。」

「还有呢?」

「每天晚上都会讲故事给安地尔听!」

这回安地尔欢乐的高高举起双手挥舞:「褚哥哥最会讲故事了~」百听不厌!他一双眼睛眯得弯弯笑开来,回想这些日子褚冥漾为他讲的故事不禁心情好上不少。

他与这间屋子的哥哥和恶劣兔(冰炎)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短短几天而已,但对於这个家、褚冥漾这个人,他不如以往会和去其他褓母家一样感到害怕、厌烦,而是非常喜欢甚至百分百愿意亲近照顾他的那人,尤其当月娘出来、小小孩准备上床睡觉之刻,更是令他满怀兴奋的心情等待褚冥漾来到他的床头前说故事。

──那是他每天晚上最爱的睡前娱乐。

他最喜欢褚冥漾讲的床边故事,生动活泼又逗趣,好似自己就是故事里的主角般深入其境,有时候老爱摆臭脸的冰炎还会凑上一脚为故事加戏,然後不知该怎麽掰冰炎乱加戏的後续结局的褚冥漾则会哈哈几声把枕头很故意地丢向冰炎脸上,接着房间里不久便再加演一段你打我跑的暴力喜剧。

这样的生活,好不热闹,小安地尔满意极了。

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比得上褚冥漾和冰炎晚上讲故事所带给他的快乐。

虽然他并不晓得这份快乐是建立在他家褓父被揍的痛苦上,与某恶劣兔对於恋人晚上不陪自己的忌妒心下……

轻轻点了个头,冰炎「嗯」了声表示小安地尔的回答不错,嘴边满意的划出一抹轻笑。

「不错,褚的问题答得很好,小鬼头。」他如是说,俊俏的脸庞放柔不少。

「再来我要以同样的问题反问你,你觉得你最厉害的是什麽?最常做哪些事?」不如往常凶恶的红眸带了少见的温和,小安地尔不自觉倒吸一口气。

「我……」最会的事……是什麽?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呈白茫茫一片的小安地尔对视着冰炎支支吾吾。

他不曾被人问起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小安地尔心里宛如卷起一波又一波浪花,感到莫名慌张。

「我、我不知道。」安地尔一张小脸纠结着,小小双手彷佛是在照应小主人心底的焦躁,手指相互环扣摩擦,平时充满活力好似什麽都不在乎的神态,这刻多了份令人揪心的无助。

「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一滴眼泪从安地尔的眼里滚滚掉下来。

「安地尔不知道会些什麽。」嫩嫩的面颊再次红成一片,他伤心的呜咽起来:「安地尔只知道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小朋友喜欢和安地尔玩。」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哇哇哭了。

「呜姆~~~」

啧……这小鬼真是……

「乖,冷静点。」重重叹口气,难得克制住坏脾气的冰炎,一把将安地尔抱在怀里安抚,现下因小小孩哭泣而面瘫的冰块脸明显蹙起眉头:「哭哭哭,再哭难看死了,小心从死小孩变成鼻涕虫,到时想要别人理你更不可能。」大手轻轻抚弄小小孩的头,嘴里说着亦是安慰又是变相威吓的话语。

「停止哭泣,安地尔。」他命令道。

接着,小小孩宛如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即乖乖的紧闭嘴巴,只是张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抱他的人。

有那麽一秒,『小孩难养,老爸捶心肝』的想法默默敲入冰炎心头上,心底不知低骂了几遍几回怀中的小鬼,颇没辄地回视他家恋人再转回来面对小小孩。

麻烦……,他叹气的想。

冰炎并不如外表那般讨厌小孩,有时还挺享受家中偶尔的小家庭式(他看报纸,孩子胡闹、某漾无奈的和乐)气氛,虽然孩子的哭闹的的确确令他感到头痛,严重点还恨不得希望将哭闹不停的小鬼头们直接种在人行道上的盆栽施肥,但大体而言,或许因为受自家宝贝学弟长期影响的缘故,冰炎逐渐对孩子们有一套专属於自己慰抚儿童的做法与容忍度。

纵使於未来重大的道路上,抉择该养孩子与不该养孩子,他会毫不考虑选择不养这项,但碍於面对爱孩子如他家恋人褚冥漾,冰炎为了避免将来非得走上养小鬼这条不归路,只好无奈抱怨个几句,然於一旁默默吸收照料小鬼们的大小事物知识,即便他真的不是很愿意……

回到现实,冰炎试图纾解分明快皱成一团的眉,人一脸平静捏了捏小安地尔的面颊:「听着,现在的话我只说一遍,要记不记都看你。」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永远地被人讨厌,也不会有那种一直被人真心爱戴的家伙存在,就像床边故事里头的公主与王子,他们愿意和每个一人做朋友,但永远都会有那麽几个人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心意,甚至背地里处处陷害他们。」

「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即使是我是褚还是你都一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质与吸引力。」

「遇到对的人会产生友好的共鸣,遇到错的人则会产生反感和排挤,而现在的你就宛如是那个还没遇到能与你友好的同伴,所以感觉什麽都不对劲、什麽事都好像是自己做错的笨蛋。」说到这,冰炎顿了顿语,认真对视小安地尔:「现在好好的认真想一想我所问的问题,安地尔。」

「要别人接受你之前,你必须先懂得接受自己,并且你也必须了解自己有些什麽。」

沉静的红,彷佛能看穿人心,小安地尔不知不觉被冰炎的眸子给迷眩。

「你会些什麽安地尔?有什麽足以让大家认同你会是个好朋友?」简短有力的语如此诉说。

「一定有的,只是你没好好想过,没和大家谈过而已。」冰炎的话彷佛是具有生命能敲打成节奏的音符,一字一句深深传入安地尔耳里。

我会些什麽……?不能自制,小安地尔开始沉思,埋头思考稍早前他压根都不会去想的事。

「安地尔会看书写字、堆积木,喜欢玩球和小狗布偶玩扮家家……」他一步一步从自己的生活点滴挖取符合冰炎所问的问题:「安地尔会帮忙褚哥哥折衣服、折棉被,在家常会帮把拔搥背背,陪妈妈的宠物狗狗去散步,平常都会乖乖的一个人玩。」

「安地尔平时都很乖,不吵不闹,只有偶时不听话。」稚嫩的童音语闭,小安地尔以最後的话作为给予冰炎和自己的总结,眼神无比认真。

冰炎所给予的问题,正式使半懂不懂的安地尔有了绝对醒悟。

透彻、明亮的眸彷佛看穿了一切,挡在他前方、困惑他的门墙骤然消失。

眼前,不再如画纸上黑白泼墨成的哭泣涂鸦毫无活力,而是──宛如带有希望活泼般耀眼色彩的光亮。

回想到这里。

游戏间的门在褚冥漾转动喇叭锁的动作下开启,小安地尔没有说话,看着门打开後的室内全景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往前迈步。无意识相互握住的双手有意无意摩擦着,安地尔感觉到心脏比起先前更加快速跳动,彷佛下瞬间心脏便会从口中跳出来Saybyebye紧张得无法言语。

「大、大家早!」他试着说服自己冷静,不安对上游戏间在场的每个小朋友喊道,原本欢乐吵杂的房间顿时在安地尔的出现倏地安静,小小孩们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无一个不是睁起圆圆大眼注视安地尔。

害怕、惊恐甚至厌恶,清楚呈现在每位不欢迎他进来的孩儿们脸上,他觉得好难过,胸口好似被玻璃割到一般莫名刺痛,让他有股冲动想奔回褚冥漾怀抱哇哇大哭,不想看到这令他难受的画面,但──

不行……他不能逃。

他必须冷静才能交到朋友。

他努力镇定自己深深吸气,甩掉前一刻闪过的窝囊想法,心里念起昨晚冰炎跟他说过的最後几句话:

『别害怕。』

『把握机会,和他们谈谈。』

冰炎在某次给他爱(残酷)的铁沙掌教育後,一改平时只是欺负他乱捉弄一把的态度,当时的冰炎宛如他许久没见、老是寡言的父亲,平静地轻拍他的头,道:『只要愿意去做,没什麽不能解决的。』

『你知道你的优点,而现在你也有必要知道他们讨厌你的理由让自己进步。』

那声,是这麽浅而易懂不失重点。

他明白,自己不能逃。

在一切尚未解决以前,在还没弄清楚为何大家不喜欢自己的理由以前……

绝对。

「你……来干麻?」一抹听来稚气并夹带戒备的孩子声率先打破沉默,声音的主人正是昨日被他吓得挺惨之一的千冬岁小朋友。

「安地尔当然是来交朋友的。」没有被小千冬岁的不欢迎给击退,小安地尔一反平常冷静的回答。

金蓝色的大眸子,在今天有着说不出的沉稳与成熟,原本想上前赶人的孩子们一时间皆为那双眼睛怯步,怯怯躲在小千冬岁与小西瑞身後观察来人的动向。

「但我们不欢迎你。」一位孩子警戒的如是说。

「安地尔好可怕……」另一位躲在小千冬岁後面的孩子探出头接续那孩子的话,颤抖的小手紧紧巴住千冬岁的衣裳,一双小眼睛颇有对方说错话便从枯河变长江爆发的气势。

远在旁边一角占据小象溜滑梯的西瑞和一小群躲在假山里头的孩子们,则选择观战前方的人马与安地尔的反应。

这不是西瑞喜欢的作风,但基於他最爱的电视机曾经教导过他『身为江湖人就该有江湖人的样子,人家谈判就该拿出英雄才智,公平公正判决才是真正英勇的江湖道人!』想当然尔,热衷成为一代武侠英雄的小西瑞绝对是将这话当圣经三餐供奉。

锐利的大眼睛,表情凝重环着胸关注。

「乱世的风将起了。」

顶着五颜六色头毛的小阿鸡西瑞,对着身旁的小孩子们口吻宛如预言者般严肃:「这会是一场艰钜的世纪谈判。」

「善哉善哉……」他喃喃道。

善你个头──!

只不过是一场谈判,哪来的乱世呀?听闻他话的孩子,忍不住心中吐槽。

而仍在门口紧张孩子们动静的褚冥漾,也不惶多让小朋友们的OS,在心底多补一句:善哉弄错地方啦笨蛋阿鸡!他深深为五色小毛头的错误言论感到悲剧。

没有理会周遭动静,自然也不晓得旁人出了什麽笑话的安地尔,保持今天一贯冷静的态度,对视应该是这场主审代表的千冬岁眨眨眼:「安地尔不知道自己做错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可怕,所以安地尔今天想知道大家讨厌安地尔的理由。」话出口,小安地尔面不改色道出他来此的重点,然一屁股坐了下来。

认真的神态,彷佛散发一股无人能敌的气势,压过每个孩子的锐气。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宛如蜗牛拖行缓慢移动,小千冬岁先是吞了口水,接着挪推脸上大大的眼镜,颤抖的稚嫩声在闻言小安地尔的话後,开口:「你确定你想知道?」白嫩嫩的脸,参杂了不少讶异。

「对。」安地尔点点头:「安地尔相信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

「安地尔是真心想和大家作朋友。」他诚心的说,坚定是如此清晰,害怕他的孩子们不约而同睁起了眼睛,猛吸一口气。

「可以信吗?」大夥们你看我、我看你的热烈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可以吧?」

「不像在撒谎耶。」

「那能信吧?」

各式各样的小语顿时充斥整间游戏室。应该欢乐的游戏间,多了像是大人研习会会议的正经和严肃,小小孩们的脸上不时挤眉弄眼又向小安地尔身上来回扫视,犹如想从中抓些什麽遗漏般小心翼翼。

然一会,「好吧,我们相信你。」一阵讨论过後以千冬岁为首的小团体,在最後确定对方应该所言不假,加上身为小安地尔现下褓父的褚冥漾也点头告诉他们可以相信,於是乎他们半安心半警慎地也坐下来。

「不过,我们有两个条件,安地尔必须做到。」清清喉咙,小千冬岁紧接着说,厚重的镜框此刻看上去有股魄力。

「什麽条件?」不清楚他们想开些什麽条件的安地尔,小脸惯性偏向一边,大大眼珠子直瞧对方。

「就是不──」

「──不可以吓人。」

软绵绵的孩童声从西瑞附近传来,软嫩却不失活力的回答,抢在千冬岁前面道话。出声的孩子眨了眨人畜无害的圆滚滚眼睛,手里抱着黑黒大大的麻薯布娃娃,任小小嘴巴埋进布娃娃里头:「就像昨天一样。」

「安地尔叫大家安静那次。」

水亮的的大眼倒映小安地尔的身影,小小双手紧紧抱住麻薯布娃娃,彷佛深怕娃娃掉下还是被抢走。

「黎沚不喜欢吓人。」称自己叫做黎沚的孩子这麽说。

「耶?」那次?小安地尔对这番话意外愣住:「那次安地尔没有吓人的意思!」

一点意思也没有,只是想阻止。

「千冬岁和西瑞吵架,褚哥哥看起来很烦恼,大家也好慌张。」

「安地尔只是想劝架,没有吓大家,真的!」他错愕的解释。

「喔……好吧,那我们原谅你。」

听完安地尔的说辞,小朋友们点点头:「那、那安地尔不可以很可怕!」

「很可怕?」他又疑惑了,翻翻脑袋左思右想就是不知道自己哪儿可怕?

他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麽坏事,还是得罪别人的举动,肥嫩嫩小脸苦恼的纠在一块,头更加的偏:「安地尔很可怕?」他重覆问自己同时也问小朋友们。

不知为何,全场骤然静默。

呜……安地尔说错什麽了吗?他有些惊吓突然安静的气氛,小心翼翼环视在场的人以及身後愣住的褚冥漾,接着视线不经意和嘴巴一下开一下合,不知道在震惊什麽劲的小西瑞对上。

「西、西瑞?」他谨慎且小心地喊西瑞。

小西瑞没有答话,只是仍保持震惊的神色僵硬好几秒,一只手随後慢慢伸起:「你……你……你……」口中说好了几个你字,就是没有下文。

「到底怎麽了?」小安地尔看对方你来你去,仍没说到半句重点,有些困惑的皱起眉头。

现在,他倒不想知道自己有什麽可怕,倒比较想知道染着五色亮亮头的西瑞有没有病?需不需要就诊挂医生?不然你了老半天怎麽就是没其他话可说?

喔呜!

该不会……得了口吃?

他忧心望小西瑞,脑袋一边回顾很久以前和前前任褓母一起看的一出八点档,不由得升起同情心,怀疑小西瑞是不是真病了。

真可怜竟然被吓到变口吃,谁这麽坏呀?听电视上的药师伯伯说口吃没药医呢……,安地尔默默於心中想着褚冥漾听到肯定会吐血,西瑞会想杀了他,完全没自觉是自己害人家惊吓过度的思考如此想。

「呜嘎嘎嘎嘎嘎!」

突然安静的游戏间,一阵乱叫熊熊传开。

从当机回归正常的小西瑞表情一换,像脱缰野马冲向安地尔一把抓住人家的肩膀,夸大的惊悚脸简直快贴上对方脸上:「安地尔──!」

「哇啊啊啊啊啊──」别过来!鬼啊!

「昨天玩伴家家你当细汉就像这样,好恐怖你知道吗安地尔!」小西瑞不知从哪变来的手电筒直往自己照射,狰狞又欠打的脸猛往小安地尔贴来。

台味十足的口音,近乎在安地尔耳畔喷气。

「本大爷吓死了啦啦啦!」

妈妈──安地尔哪有这样!反应不及西瑞突如其来的举动,没有任何准备的安地尔,双眼近乎惊恐不能再惊恐,瞳孔几乎缩了进去尖叫:「呜啊啊啊──走开!」

「啊啊啊昨天你就是这样──!」

「最好是啦!快从安地尔身上移开!」

「褚哥哥──」五色鸡毛快贴过来啦啦啦!小安地尔泪目。

「西瑞!安地尔─……」

褚冥漾来不及喊完,准备动身拉开两个小的之际,比起其他小孩都来得先进入状况的千冬岁,先是一个起脚,接着整个人很勇猛地杀到小安地尔与西瑞中间,彷佛早就计画好等下要扁人似,动作迅速毫不留情的出拳往西瑞脸上揍过去。

「笨蛋鸡,你做过头了!」大大的镜片反射一道折射,小千冬岁握着拳头,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那名奸诈渔翁,俯视滚趴在地上连连喊疼的西瑞,冷冷开口:「现在是谈判,不是要你吓人。」

「去旁边!」

他摆明一脸鄙视,斜瞧咬牙切齿的西瑞。

不显眼的角度,还隐隐约约能看见小千冬岁勾起不易见的冷笑。

这是故意的吧?褚冥漾瞪大了眼睛无言,下巴几乎快吓到垮掉。

故意打人太明显了我说!

「四眼田鸡,你竟敢打本大爷!」被莫名其妙揍脸的小西瑞,不愉快从地上站起来:「你找死啊?」他疼得抚摸被揍的脸颊,气呼呼拉住千冬岁的领子。

「你没看到本大爷在忙吗?」

敢情你乱吓别人,那哪叫在忙啊?

周围的小朋友们默默为西瑞的话感到无语,不免同情在旁惊魂未定、忙拍胸喘气的安地尔。

「我看不出来你在忙。」千冬岁简短有力哼了声。

傲气的小脸,很故意性往旁边转:「我倒觉得你好碍眼。」尤其那粒闪亮亮的毛,真想剪掉。

「你、你你可恶!」禁不起挑衅的西瑞,想也不想伸出手准备往也蓄势待发、还想再揍他一拳的千冬岁身上打:「四眼田鸡──本大爷要扁你!」

「住手!你们两个!」

见两只小的状况不对,褚冥漾慌慌张张拉开西瑞和千冬岁,接着一把将气个半死的小西瑞抱在怀里:「乖乖你们几个,打架是不好的行为应该要好好沟通,别什麽事都打架处理。」

「现在你们不是在和安地尔沟通大家有没有什麽误会吗?」

「还没沟通完,先吵起来你们说这样对吗?」褚冥漾带了点谴责的味道,像眼前差点大打出手的俩小来个临时教导:「人要以合为贵,大家才会和睦相处。」

「看看其他小朋友还有安地尔,大家都被你们吓着了,你们觉得自己有没有错?」语闭,褚冥漾蹙眉回视他们俩。

「唔……」颇有默契相互回视对方一眼,又看看附近的确被他们俩吓到的小朋友:「漾对不起……」小西瑞不甘的嘟起小嘴和发觉自己太过鲁莽的小千冬岁,默默低起头向褚冥漾认错。

「以後不敢了。」小千冬岁细声如虫鸣般,感到很抱歉地拉了拉褚冥漾的衣角站在旁边,一双大大的眼睛泛起水润的泪光,呜呜咽咽抽起泣来。

「漾漾对不起、大家对不起~~~」

他一边哭一边道歉,连ㄍ一ㄣ在那不哭的小西瑞也跟着哭起来。场面再次使褚冥漾感觉到一发不可收拾甚至更糟,人不禁汗颜轻轻摸着孩子们的头,拼了命绞尽脑汁逗两个哭哭啼啼的孩子能快乐起来,也不忘安抚因被冷落一旁,也差一步便加入哭泣组行列的小安地尔。

「你们三个乖,哥哥在你们身边别难过了。」

「大家难免会做错事,以後别再犯就好,不哭了……好乖……」

今天不知第几次安慰语,褚冥漾无比无奈身边三只争着和他撒娇的小小孩们,为自己深深地感伤叹息。

你们再哭,连我都要哭了!

*****

「咦?!细汉不都是这样吗?」

事後,於自己的解释和褚冥漾的帮助下化解小朋友间误会的安地尔,在小西瑞一次问关於昨日玩扮家家,为何他会出现令人觉得奇怪(恐怖)的举动时,轻松不少又红润的小脸蛋顿时讶异的瞪起大眼,露出满满的疑惑和不敢相信。

「安地尔家的细汉都这样。」他的小脑袋瓜回想起家中的情况。

「细汉哥哥们会叫安地尔的把拔叫老大,叫讨厌把拔的叔叔伯伯称王八老子。」如果看见讨厌的姊姊阿姨还会称婊子。

虽然他不懂为何独独他不能称自己的把拔叫老大?骂讨厌把拔的叔叔伯伯叫王八蛋会有好吃的糖可以领?再或者看有些细汉哥哥叫某些阿姨婊子,结果被叫婊子的阿姨拿出菜刀还是榔头追在後头哭着求饶满街跑……

总之一切──

细汉叫爸喊老大,老大看肖仔不爽干肖弟,肖弟的老子不爽,爆口说要砍他爸,安地尔觉得这是一件稀松平常不过的普通人生,人生就是如此,就像他家一样。

超级,平‧凡。

「虾米!」

诧异的惊道声在小朋友间响起,听闻安地尔这般口述的西瑞更是震惊不已。

锐利的大眼睛几乎快脱了出来!

「安地尔──」思考逻辑显然脱离常人范围的小西瑞,一双小手不自觉紧紧握拳,整张脸发出闪亮亮的光波对准小安地尔。

蹲在门口的褚冥漾看到这番景象,心头升起一股冷汗。

我有不祥的预感……

褚冥漾紧张地吞了吞彷佛卡在喉间的唾液,接着不到几秒──他听见令自己傻眼的话。

「其实你是传说中丐帮的少主对不对?!」

只见兴奋的小西瑞如此问小安地尔,待在门口的褚冥漾瞬间僵了。

相较於褚冥漾当下快变成石头的心情,小安地尔则是:「嘎?安地尔不知道丐帮是什麽耶,不过安地尔家的细汉都叫安地尔少主没错喔~」轻松自若如此回答,灿烂的笑容彻底打死褚冥漾心中仅存的那点理智小渣渣。

这是什麽世界?哀伤的浮在褚冥漾脑海。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原来是这样呀──!」、「害我们以为安地尔不喜欢我们,原来是误会,早说嘛~」甚至没有自觉内容多恐怖这般说:「安地尔好厉害,以後出去外面给你罩就好了啊哈哈!」不禁令某褓父泪流满面,搥心肝。

西瑞‧罗耶伊亚──平时你到底又偷偷看了什麽鬼电视剧!

游戏间的小孩都被你带坏了吗?罩什麽鬼?扛布袋又是怎麽回事!

丐帮不是这个年代的东西吧!

褚冥漾悲伤於心中吐起一滩名为“孩子教育失败”的血水。

*****

红眼杀人兔冰炎说只要愿意去做,没什麽不能解决的。当下的他,安地尔,安地尔‧阿希斯,认真体会到这句话的精髓,眼前的黑白色染起了色彩,快乐好像随意一抓便可拦到手,现在的他有了朋友,好多好多、愿意陪他玩闹的──

──朋友。

大家……一起……

在孩子们的笑声中,安地尔发自内心敞开快乐的笑脸,挥舞白皙且肥嫩嫩的手臂。

「大家一块玩~」他开心的说。

明亮的大眼睛於游戏间的灯光照射下,闪闪透出一抹晶莹。

他不再孤单、不再寂寞,不再是只能躲在角落、默默看着其他人玩耍的落单孩子。

现在的他,看着眼前的小朋友们伸出手,此起彼落回应愿意与他玩游戏的话语。

心底,不知不觉温暖笑了。

*****

游戏间不远的转角处,一名有着漂亮银白一搓红的长发高年级生,半靠在墙边环着胸凝视育幼科游戏间里头的人影。

原本艳丽带寒意的红眸,不知从何开始逐渐软化,到最後取而代之是一股令所有人心醉的温柔色。

而那人是与褚冥漾念不同科系的学长,冰炎。

「真是老让人操心的笨蛋。」深深叹一息气,冰炎姣好的面容多了些没辄,但双目仍认真注视着游戏间里头正手忙脚乱照顾小孩们的褚冥漾。

从昨天的开导小孩一事告段落後,其实他大可不必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观察对方,直接正大光明也跟进去游戏间,有问题还可以即时帮忙。

但基於褚冥漾希望冰炎别因为小安地尔的事延误自己今天科系上的考试,所以他只好假装听褚冥漾的劝说,先是回系上找了个藉口说服老师後又溜回褚冥漾他们专属的系所大楼,继续他的观察行动。

蠢蛋,愚蠢的……蠢蛋,冰炎忍不住低笑被孩子耍得团团转的褚冥漾。

安地尔的事他半点也没在担心,他很肯定小鬼头的领悟力与聪敏极为优越,可能把人扔去专门测试能力的机构玩玩,说不定回来时还顺便拿个纸上盖着“史无前例的天才”认证奖状,证明这孩子的资质不容忽视。

纵使冰炎深深认为“天才”这词貌似用在安地尔身上好像过於和善,应该称“变态”还比较来得恰当……,总归说回来,冰炎打从一开始从头到尾的注意力,其实也只放在褚冥漾一人身上,安地尔只是顺便帮忙解决如此。

「说笨还不信,如果不是你,我才懒得帮那死小鬼。」他喃喃道。

平静的俊脸不禁浅浅勾出一道不易见着的微笑,後头所绑的马尾,在微弱的阳光照射下,银白的秀发彷佛不是这世界该有的产物一般,柔柔亮亮、细白滑软宛如上天给予的银丝。

平时散发冷气的修长身影,有那麽瞬间给人允许亲近的错觉。

「冰炎差不多该走了吧。」走廊上咑咑响起轻调的脚步,一抹温和的男声从冰炎身後传来。

「急什麽,不差这一科考试,之後再补就好。」听闻身後的话语,冰炎不用转头便知道来人是谁:「倒是你,夏碎你来干麻?」语气明显提高了些。

锐利的红,直直斜视後方而去。

不意外,他便见着名为夏碎的青年摊摊手对他微笑。

「和你差不多。」

夏碎指着游戏间里头一名小家伙,轻松道:「你看你的学弟,而我来看我家的弟弟。」人悠悠哉哉,摆明也没认真想管他们科系今天是不是真的要考试。

漂亮且沉静如紫宝石般的双眼,不时探向挂着一副黑黑大大眼镜的小男孩。

夏碎温和的微笑看上去更加开了:「冰炎你看千冬岁真可爱,倔强时候老鼓起腮帮子,害脸红红的。」

「啊……真想捏下去。」他叹道。

「……那去捏呀。」

冰炎一脸嫌恶的眯起红眼,蹙着眉头对向开启光晕模式而闪亮亮的夏碎。

『你这个没救的弟控,离我远点。』不疑有他写在冰炎接近屎面的脸上。

他有那麽一秒不想承认眼前这名家伙是他的朋友。

──自从这人多了个弟弟,三不五时犯弟痴开始。

「不行,这样我们的行踪就暴露了。」摇摇头,夏碎自动忽略对方脸上的表情,无奈叹了声:「我要是去了,相信褚一定也会知道你也来了,到时要和人解释怎麽没去考试的原因不是我是你呀冰炎。」看上去颇为可惜的神情,就冰炎眼里简直欠扁的可以。

这是威胁!冰炎僵硬着脸,狠狠瞪去:「你是故意调‧侃‧的‧吗?」

「怎麽会,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提醒你推人入坑前,先看看自己的脚有没有被人绑上绳子,夏碎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看向对方,最後的句子很故意的说在心里。

「我听你放屁!」

有股冲动想一脚忿忿往夏碎身上踹,冰炎手紧紧握起拳头,咬牙切齿的旋了个身便掉走人。

「不看了!」他很恼的说。

耸耸肩,「真的不看啦?」夏碎挑了挑眉,勾着笑脸问往自己身後楼梯走去的冰炎。

一记狠瞪熊熊杀了过来。

「对。」不然你想怎样?话说瞪人的某人,以非常粗鲁方式的重重咬着一字转头,然只见被瞪的人仍保持依旧欠打的微笑回了句「好吧,那就回去考试了。」也跟了上来。

事後,考试虽然迟到许多但对於冰炎来说考试就如平时喝水一般轻松简单,最後还是仍顺利通过。

午後的休息时光,冰炎没有回去找褚冥漾,只是一人悠闲的躺在空旷无人的草皮上,静静地任由轻风吹拂他的脸上,享受阳光温暖的金粉洒在身上,然慵懒的伸起一只手拨打手机。

想想这几日也该出去透透气,就这麽办吧。

他眯起一只眼看着自己所拨的号码泛起微笑,不禁期待褚冥漾会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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