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只手机,黑黑大大的那种。
那是他刚升高一时,自家伟大的代导学长给的。
外观虽然不奇特,就像市面上摆在角落也不会有人注意的款式,但强大的功能却半点也不输给一般原世界的高智慧手机。
拍照、传档、打电话,甚至上网聊天都不成问题,最厉害的是不必担心手机会有没电的时後,爱用多久就用多久,简直能堪称手机界的万机之王。
虽然对於他──褚冥漾来说,这样强大的手机还是有令他觉得害怕的地方。好比说:每每想拍个简单的照片,总是会拍到令人傻眼的恐怖灵异相片;再或者原本设好得正常铃声,到了半夜就会莫名奇妙变成可怕的凄厉尖叫,害得他每回晚上接听紧急电话没有一次不是被吓醒。
最经典的一次,他还记得是某次晚上做功课,因为那惊悚又骇人的尖叫声突然响起,结果快完成的符咒就被这一吓乱了方寸,该画水元素的地方画成了火元素,接着「轰──!」的大爆破,完好的房间瞬间毁掉大半,来不及逃跑的褚冥漾就这样可悲又可怜的趴在焦黑的地板等待邻居救援。
曾经,他的学长对他这麽说过一句话:
「褚,如果你不想被手机瞧不起,那就拿出主人该有的架子。」
於是他决定做一件事。
──摔了它!
既然手机那麽爱在他一个人的时後耍个性,那好吧,就摔了你!个性再怎麽恶劣,经过这一摔总会乖点,知道主人不好惹吧?褚冥漾在摔手机的同时认真这麽思考。
可上天彷佛要看他笑话似,经过摔手机事件後,手机非但没有变乖,反而更变本加厉,最後被手机搞到发昏的褚冥漾只好举起白旗,向把他这主人玩弄於脚下的手机拜跪,胡闹的手机才终於安定下来。
数了数时间。
一眨眼过去,如此有个性的手机就陪着褚冥漾过了五年。
然後,五年的现在,他又碰上了新问题!
*****
时间:星期六下午学校讨论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尖叫。
歇斯底里的叫声划开平静的讨论室。
如此凄厉的声音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所发,而是由一支正显示来电通知的手机造成。
原本与朋友在讨论作业中稍有倦意的褚冥漾,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尖叫,整个从位置上跳起来,不管膝盖撞击到桌子的疼痛,慌慌张张抓起吓住所有人的手机按下通话键。
「啊、啊喂?不好意思那个……」
那支手机是褚冥漾的,外观上来看与主人的存在感相似,毫不起眼也不突出,去除那吓人的铃声,基本上就是支普通不过的手机。
当然,那个“普通”也只限用於守世界。
按下结束通话的钮,褚冥漾叹口气将又胡乱更改铃声的手机收进背包里。
至今为止到底发生多少类似事件他已无心细数,更正确说他对自己的手机已经采最消极的方式看待。
只要,别太爱作怪。
只要,恶作剧的情况别太频繁。
只要,别在正事的时後乱来。
身为手机的主人──他自己基本上还是勉强可以忍受这般爱变换铃声的手机。
只是……
「难道不能选点正常的铃声吗?」
面对现下又被铃声吓到的窘境,褚冥漾无奈地喃喃自语。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有只鬼娃住在他的手机里,很多时後手机会胡乱变换音乐也是鬼娃的主意。但尽管如此,相处整整五年──他仍无法理解那些惊悚又可怕的声音到底是鬼娃的恶趣味,还是他家手机本身的喜好就是如此“特别”。
这样细想,褚冥漾莫名觉得他的胃一阵绞痛,不舒服又毛毛的。
──果然还是别多想对自己比较好。
「漾漾,你有没有考虑换手机?」
「啊?」
一道声音插进来,尚未从个人思绪回神的褚冥漾一时之间搞不清楚怎麽回事。
眼见被问的当事人明显没将自己的问话吸收消化,绑着可爱双麻尾的问话者──喵喵忍不住鼓起腮帮子重说一遍。
「喵喵说漾漾有没有考虑换新手机!」说话同时,喵喵手没闲着从自家兔子提袋里亮出一款挺有时尚风格的粉色手机:「最近原世界听说很流行那种方便上网又能相互用可爱表情留言的智慧型手机,所以喵喵跟庚庚前天一起去办了支玩喔!」
她是褚冥漾多年的朋友,与另外两位──千冬岁、莱恩等人都是从高中认识到现在的患难之交。在这个阳光好、天气佳的闲闲假日里来到学校讨论室做功课,主要有很大的原因是出自於喵喵。
理由很单纯──
『一个人作业好无聊,假日一起出来讨论吧!』
然後隔天的假日,也就现在,三男一女就这样相约带着作业与课用资料来学校借用讨论室。
褚冥漾顺着喵喵的视线探去,「喔喔,这台我知道,电视广告打蛮凶的。」虽然外观加了特殊保护壳,机型辨识度有降低不少,但从被自家学长骂称贫乏的脑袋瓜里,他仍注意到喵喵手中的手机和某家知名品牌的新产品相似,都是高解析度、外型平滑圆弧的美体机。
据我所知,这台要价不便宜呐……
褚冥漾不由得暗想,纵然在这犹如外星人世界般异常的地方生活已五年多,必须习惯、被迫要习惯的也差不多习惯了七成,好比说:总是在外捅娄子还不要脸拖他这搭档一起下海去死的某台客鸡。
真是他OOXX的──哔(消音)──,要是哪天变强,他绝对要把那该死的五色鸡头从头到脚用铁链綑一捆、包一包,然後用踹的方式送进地狱深渊!
他想不透到底是倒了几辈子的楣,才会被那只鸡缠上?
回想那不堪回首,明明用来“结连理”却硬用在“结拜”的交杯酒……还不是他自愿的,不禁心头一沉,满满的悲痛就这麽在心里似浪翻腾。
总而言之,纵然很多时後已习惯身边突如其来的变化,但还是有不少即使知道仍会感到不知所措的事。
没有反驳褚冥漾的想法,喵喵欢乐地点点头:「真的~喵喵当初会买就是被广告吸引呢!而且实机比广告上的好看,柜台小姐一拿出来就决定买了!」说到“好看”二字同时,漾开的可爱笑容比方才更大。
还真是迅速呀同学……
褚冥漾听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要怎麽花钱是个人的事,但他真诚地希望喵喵买之前可以稍稍考虑下金额与用途再败。
是说──这麽阿莎力想吓死谁?新款智慧型手机要价不便宜啊啊啊!守财奴如他褚冥漾听了心都揪起一半,他深深认为即使有钱也不能这样花,毕竟都是靠命换来的,随随便便花掉怎麽想都好伤心。
当然,这些话语他不可能说出来,只敢吐在心里。
天知道说去後,他那群火星人朋友会以什麽样的歪理辩驳,顺便企图洗刷他正常人的脑袋。
以上时间仅仅过去两秒。
丝毫没察觉褚冥漾内心的呐喊,喵喵继续开心地推广,自顾自担任起解说员一职热情操作面版给褚冥漾看。
「这几天试玩下来,用起来比想像中还好,而且传讯息的速度也不差,线上的表情符号很多都好可爱~漾漾也办一支好不好?记得你那支手机用很久了,现在换支新机正刚好,这样漾漾以後可以随时随地和喵喵聊天了!」
喵喵笑着,指尖在手机光滑亮丽的萤幕上滑动,手指的动作充满轻巧流畅的节奏。一个撇、一个弧还有一个点击,像似一块块可爱彩色磁砖的程式,在食指指尖轻触其中一块同时,画面瞬间像电影换幕的方式骤然化黑,不到半秒的时间快速且流畅的带入新画面。
喵喵的手指彷佛在萤幕上滑冰,滑动来点击去,程式一个个点起,这里说说、那里探探,本来没太大兴致换手机的褚冥漾这麽看着看着忍不住也心动了。
就在褚冥漾想着是不是真的该换支手机同时,喵喵猛地停下动作。
「喔,对了!千冬岁,你的手机可以借我一下吗?我想给漾漾看一样很重要的功能~」她叫唤在场正与和空气同化的莱恩讨论作业的千冬岁,接着招招手,比了比手中的手机。
见状,「嗯,可以。」即使没有直接参与,千冬岁仍能很快地了解状况。
先是颔首回应,而後爽快地从口袋掏出手机递给喵喵。
与喵喵的款式不同,千冬岁的是一款以艳红为基底的长版手机,虽然画面不比前者大,略微窄小,可基本该有的功能都没有少,解析度一样清晰漂亮。
「现在手机大同小异,只有效能的好坏差异,漾漾之後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介绍不错的店家给你。」
千冬岁惯性推动挂在鼻梁上有些笨重的眼镜,阖上手中的书本,然後凑向前讨论有关手机一事:「像莱恩现在用的那支也是我认识的店家卖的,使用期间要是有碰上问题可以送回去请他们帮忙解决。」
他提起手朝旁边忽隐忽现的搭档好友指。
基本上近乎快跟环境融为一体的莱恩,这时从飘忽飘忽的状态缓缓拿出自己的手机。
那种感觉老实说还蛮像经典恐怖片会出现的画面。假使不是先确定那里真真实实站了一个人,大概普通人都会误认为这里发生灵异现象,才会看到手机在空气中漂浮。
不过此番景象对长年相处的友人们早已习以为常,自然而然地也就无视掉某好友的消失。
「喔喔好呀,到时麻烦千冬岁了。」听闻千冬岁的话,褚冥漾抱持感激,诚恳向千冬岁点点头。
「不会,这点小事算不了什麽。」搧搧手,千冬岁轻松笑道:「随着使用越来越普及,买支耐用稳定好操作的可是胜过买无数台。」
语毕後,一双眼睛盯着喵喵手中的示范瞧。
但没多久不晓得是忽然想到什麽,千冬岁好看的脸随即换上充满阴沉和不满的严肃。
「说到这个,现在的功能还是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像是在发牢骚又像自言自语,千冬岁托下巴思考貌似对他而言很重要的问题。
「真搞不懂为什麽没人制作一台可以远端观察他人动向的设计?这样子我就可以三不五时照顾我哥的生活起居,也不用提心吊胆某只笨蛇是不是又拿不乾净的食物给哥下肚……」提到笨蛇二字,离他最近的褚冥漾彷佛从千冬岁散发的气场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扭曲,就像是遇到深宫怨妇还是地底恶灵般可怕。
到底黑蛇小妹妹又做了什麽?褚冥漾不禁冷汗,转动了脑袋又猜想真正的问题或许不是出自於黑蛇小妹妹,而是自家友人本身。
就记忆所知,自从千冬岁他哥,也就是夏碎从几年前鬼王事件重伤後,原本轻微兄控倾向的某人在那之後一口气连跳五级,跃身成令所有人头痛的恋兄控!夸张程度之可怕,从他家兄长被问到时的无奈也能略知一二,纵使现在的夏碎已康复,能够随意接些短期任务,可恋兄好比自己性命般重要的千冬岁,为了哥哥能够更健康,至今仍旧持续执行『哥哥爱的进补大作战』,从中阻扰夏碎出任务不厌其烦。
「对,这应该设计的,晚点来写些意见给厂商请求更进!漾漾你们觉得呢?」可能想通哪个奇怪的点,千冬岁豁然开朗打了个响指,随即转头询问在场的好友。
「…………」
一阵沉默。
「怎麽……有问题吗?」
没人想讲话,大夥你看我、我看你默默同声叹气,弄得满头雾水的千冬岁一阵尴尬。
──问题可大啦!
喵喵慎重搭上千冬岁的肩膀,一脸满是关爱与复杂直勾勾凝视对方轻轻摇头,而在场的褚冥漾及莱恩也随後跟进,对着千冬岁投射无法言明的愁容。
「……千冬岁,我们暂且不思考厂商会不会采用你说的功能,就大众观点来讲这个想法是会被人理解为变态喔。」
「…………」
「身为朋友,我们有必要劝你打消念头。」
千冬岁无语地看着友人,嘴角不受控制抽搐几下。
「啧,什麽啊……」蹙眉,整个人受到打击把脸别过去。
「算了,随你们怎麽想吧,又不是不能请人特别改机。」
千冬岁以投降似的语气说出完全相反的话。
转回来的头,不是郁闷的脸而是溢满自豪且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的面孔。
「说实话,哥的那台和我这支老早请人动过手脚,防护重要信息强化许多,非本人使用是打开不了;更何况我早就能随时随地观察哥的状况,也不是真的需要把建议给厂商。」
面对满是得意的千冬岁,在场三人突然有一种被无形物体打败的无力与虚脱。
褚冥漾很想讲:『同学你这样做简直是跟踪狂啊啊啊!』但怕喊出来,明年的今天会成为他的忌日,索性他选择把话吞回肚子里,然後思考起另一项问题。
「啊对,千冬岁我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
「可以啊,漾漾什麽事请说。」
见对方允诺,褚冥漾像找到救星眼神闪闪烁动,接着快速地从背包里挖出方才被自己丢进去的手机,然後交上。
提到防护,他就想起最近一件迟迟尚未解决的事。
这件事也是跟手机有关。
──但仅仅针对褚冥漾自己。
「事情是这样的,上个月前和学长出任务,因为事发突然,学长手机坏了只好找我借,」
「其实也非大不了的事,只是拿回来後,出了点状况……」
褚冥漾娓娓道来,时间的记忆追朔到一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