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SC仕事日常(BL) — 入职(一)

“大家好,我是新任的学校心理咨询师,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有时间,还可以来我的咨询室聊聊天。”

新任的心理咨询师站在讲台上,他的微笑和言语,都十分得体。说完自我介绍词,他对于自己完美无错的解说词,充满了信心。与同学们正式见面之后,他走出了班级,可没走几步,他又折回班级,就在这时,他听到这个班里的班主任这样对学生们说:“以后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而不是找什么心理咨询师,我才是你们的班主任。”

这句话,对于新人来说,好比天打五雷轰,降魔镇妖塔,一上任,就给自己来这么大一个打击。新任的心理咨询师,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搞定这个难搞的班主任大人,纠正他对于心理咨询师的偏见。

事情的经过,还要从前两天前,我们的新任心理咨询师回国的第一天说起。

海市国际机场的行李提取处挤满了人,焦急,不耐烦,无所事事,是怎么也等不到行李来的人,脸上或多或少都会显露出来的表情。

终于,第一波行李出来了。

“来了来了!”

拿到行李的人挥舞着胜利的红旗,趾高气扬地扬长而去,而没有拿到行李的人,要么和一起等行李的人聊天,要么无聊地刷手机。

三十分钟后,第二波行李也出来了。

“啧,怎么又没我的啊!怎么这么慢!”

渐渐地,不满声此起彼伏。

行李提取处边,有一个便携式无线网的出售柜台。虽然出售柜台的附近挤满了人,但是柜台前无人问津,两个销售员也开始游手偷闲,闲聊起来。

“诶!!!你老公说五一的时候要带你去旅游啊!”

“哎,也不知道这个班能不能调的过来。调不过来的话只能泡汤了。”

“那也很好了!你老公还挺有情调的么。不像我,一天到晚为我儿子的事,都快烦死了!这次期末考又没考好,害得我过年的时候在那些亲戚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你儿子算有出息的了!能考上海市排名第三的高中,以后肯定还要能干!”

“哎哟,看你说的。我儿子要有出息就好了!我也不用坐在这里了。”

“那他今年是要高考了?”

“没有,明年考。”

“哦,那还有时间的。我女儿高考的时候没考好,然后送她出国了,现在照样找了份还可以的工作。”

“你老公有钱呀!我老公就没什么钱,不然我也不用这么辛苦。”

“呀哟,你说的哪呀!我老公也没什么钱的,就是给人打工的!不然我也只要回去做个阔太太就可以了!”

“小姐,您好,请问哪里可以坐长途大巴?”

前台的两位中年女性正聊得热火朝天,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是一个看上去很时尚的年轻人,戴着一副墨镜,看不全长相,但是从鼻子和嘴巴来看,能脑补出一张帅气的脸。

“啊,出了机场,上二楼,那里有指示牌。”一个销售员赶紧站起来,向身后的方向指了指,回答道。

另一个销售员在一旁悄悄地打量这个年轻男子。

这个男子的头发被染成了棕色,刘海很自然地搭在额头上,头发很柔顺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把。

他穿了一件黑色锃亮的皮夹克,拉链不是在夹克的正中央,而是在偏左一点的位置。夹克的拉链拉到胸部,可以看出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衫或者长袖衫。

男子顺着指路大妈的手向前方望去,朝大妈笑了一下,道了声谢后,托着一个黑色大箱子朝机场外走去。

另一个大妈眼神追着那个年轻人,之前那个年轻人站在柜台前,只看清了他上身穿了什么,看不见下面的。这时,男子的身影已经没有任何物体的阻挡,全部暴露在这个大妈的视角里。

目测那个男子的身高是175厘米左右,他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修身西装裤,突显得腿更加修长,脚上穿了一双黑色的系带黑皮鞋。如果不是他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衫,乍一看就像是一个“来自黑暗的使者”。

男子像走T台一样出了机场,站在通往二楼的自动扶梯上时,把腰板挺得笔直,和国家领导人会晤他国首领时,气宇轩昂地挺起胸膛,显得自己高对方一等一样。果不其然,从旁边的自动扶梯上,迎面下来一个妹子,一个劲儿地偷瞄他。他戴着墨镜,光明正大地斜着眼,看着那个妹子不停往他那里瞟的眼神,在和妹子擦肩而过时,嘴角微微扬起,“哼”的笑了一声。

型男下了自动扶梯,在指示牌前驻足,双腿微微分开,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摸了摸下巴,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仰望指示牌之后,嘴角微微抿了起来。

这踏马的哪里写了“长途大巴”四个字了!?

那个大妈莫不是在骗我?

然而型男并没有原地抓狂,而是深呼一口气,继续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对,没错,他并不知道在哪里可以乘坐长途大巴,但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朝前方走去。来到一条饮食街,他左顾右盼,确认目标之后,不紧不慢地来到一家卖布丁的甜品店前,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菜单,对店员小姐姐说:“一份焦糖布丁。”

店员小姐姐害羞地笑着,点头说:“好。”可是,停留在男子脸上的目光怎么也挪不开。

“快结账!”店员小姐姐身旁的一个中年妇女用胳膊肘顶了她的腰一下,轻声提醒道。

店员小姐姐的魂魄终于归位,敲了几下收银机,用甜美的声音说道:“收您十五元。是用迷你信支付还是用支付通支付?”

小姐姐心里打着小算盘:如果他用迷你信支付的话,就用自己的迷你信二维码来让他扫,顺便加个好友。如果用支付通支付的话,可以先加个支付通的好友,等聊熟之后再加个迷你信,进一步了解。

就在店员小姐姐觉得自己就要勾搭上帅气的小哥哥,而在内心为自己鼓励打气时,帅气的小哥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嗯……我可以用现金吗?”

小哥哥尴尬地笑了笑。

店员小姐姐也一下子愣在那里。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招!这个小哥哥是多不想和自己有更深入的了解啊!居然用现金来打发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太丑了,入不得小哥哥的眼?不应该啊,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大美女,但也总是被夸“可爱”的啊!该不会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洗头,现在头发油油的,所以小哥哥反感了?天哪!早知道就不应该偷懒的!

然而小哥哥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姐姐已经在内心演完一部悲情大戏,见小姐姐石化了的表情,以为国内已经不能使用现金了,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店员小姐姐把这一细节看在眼里,想立刻抱紧脑袋高喊“小哥哥居然厌恶我厌恶到皱眉头了——”。

“不好意思,我手机现在没有网,如果现金不可以的话我就不要了。”小哥哥收起钱包。

“没事没事,可以用现金支付的!”一旁的中年妇女店员连忙出声解释道,说着,还一边用胳膊肘顶那个已经神游外太空的店员小姐姐的腰。

“哦对对对,现金可以的。”店员小姐姐点点头,半心半意地敷衍道。

男子付了钱,接过布丁,转身离开,刚走一步,又猛地一回头,问店员小姐姐,道:“请问,在哪里可以坐长途巴士啊?”

店员小姐姐刚才还在默默地目送小哥哥离开,眼里充满不舍,若是再配上一段凄凉的背景乐,那就是电影中,一个凄美的离别场景。正沉浸在“电影女主角”气氛里的店员小姐姐,见帅气的小哥哥向自己搭话,激动地想立即脱掉制服,带着小哥哥私奔到月球——长途巴士的乘坐入口。

“你往右走,走到一个自动扶梯的地方,然后再往扶梯旁边笔直走,在你的右手边有一个出口,那里就是长途巴士的上车入口了。”店员小姐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己在这里工作了三年,从来没有对这一带的地形上心过,只是工作三年,不想知道也会变得熟悉的。小姐姐搜肠刮肚,迅速在脑海里搜寻“长途巴士乘换站”的具体方位,热心地为小哥哥指路。

“谢谢啦!”男子冲小姐姐点点头,拉着行李箱去了。

小姐姐的耳边再一次想起一段自己脑补的,凄美的背景乐。

什么嘛,不是又回到刚才来的地方了嘛!

男子撇了撇嘴,可就在一瞬间,他看到自动扶梯口的正上方挂了一块牌子,上面赫然写着“长途巴士”,外加一个向前走的箭头。

感情自己刚才下电梯的时候是瞎了?可能是因为在自动扶梯上的时候,被一个妹子偷看,心里暗自得意,下扶梯的时候没看见,才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这才发现之前的自己是有多蠢。

男子买完票,坐上巴士。他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行李放在了车下方,所以他只需要管住自己随身背的双肩包就行。其它东西丢了也无所谓,唯独这个包不能丢。因为这个包是他在霓虹国留学的这段期间,疯狂迷上的一个牌子不说,最主要是,它贵。比他身上所有家当加起来都贵。这是他在上学期间,用打工攒的钱买的。买之前还犹豫了好久,最后决定,要好好犒劳自己一下,一狠心,买下了。

他把背包放在大腿上,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选择“妈妈”之后,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电话没响几下就被接通了,“喂?烑烑,你到机场啦?”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语气十分激动的声音,听声音,根本听不出那是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

“嗯,我现在在巴士上。估计再有个一个半小时就能到了。”

“哎哟,都说了我跟你爸爸来接你就行了,还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巴士,怪累的!中途有没有服务站休息啊?”妈妈关心地问道,语气里甚至透露着宠溺。

“没事没事,我一个快工作的人了,怎么还要你们来接啊。好了,不说了,巴士马上就要发车了。晚上见啊,妈。”

“烑烑!爸爸给你准备了大闸蟹,等你回来好好做给你吃啊!”从电话的另一头,又传来一个语气亢奋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男子半张着嘴,无语地握着手机,不知该做何反应,沉默了好久,才一字一顿道:“嗯,好,谢谢爸。”

这个被爸爸妈妈叫做“烑烑”的男子,名叫叶烑,今年二十六岁。在霓虹国留学了八年。两年语言学校,四年大学,两年大学院。大学期间学的心理学,大学院时专攻学校心理学。他还在霓虹国时,给故乡江市的一所中学发了邮件,问:贵校招不招聘学校心理咨询师?回复:招。双方商议了时间,等叶烑大学院毕业,处理完在霓虹国的各种事务回国之后,来学校面试,面试通过的话就可以来上班了。只是这个时期有些不尴不尬的。现在是三月,而中华国的开学时间一般是在一月或者二月,也就是过完春节之后就开学。三月入职,着实有些唐突。可是,叶烑总不能等到暑假过了,九月开学时再入职,他没有其它收入来源,如果在家待个半年才上班的话,只能啃老了。

好在,那所学校的校方也通情达理,只要面完试,觉得合格的话就聘用他。那所学校是江市最好的公办中学,升学率高,所以学生的压力难免会有些大,聘请常勤的学校心理咨询师,刻不容缓。

叶烑挂了电话,胳膊肘依在窗边,手指弯曲,手背轻轻托在下巴上,进到大巴内还没有拿下墨镜,就这样架着墨镜,望着窗外出神,活像偶像剧里伤春悲秋的男主角。

“唉唉,你看,那个小哥哥,好帅!”

“戴个墨镜,看不清脸,有什么帅的,怕不是个见光死。”

“不会吧。我觉得他脸型挺好看的。”

“别看了,快坐下吧。”

“哎!他就坐我们前面的位置诶!”

过道上走来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一个女孩子见到叶烑,激动地抓紧另一个女孩子的衣袖,压低声音,激动地交谈道。

当然,叶烑虽然装作漫不经心地看风景,耳朵可是竖起来监听两个女孩子的对话的。他能很快地察觉到别人向他投来的目光,所以这两个女孩子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地全部听了进去。等到两个女孩在他后排坐下,还在那里笑声尖叫,拼命跺脚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时,叶烑终于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他托着下巴的手,伸出食指和拇指,不停地摩挲着嘴角,试图掩饰骄傲的神情,从侧面看,就是一个正在思索的青春疼痛青年,只是他的一身黑,外加那副墨镜,却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深谋远虑,老谋深算的……保镖。

叶烑还想再装一会儿青春疼痛青年的,然而,他为了赶飞机,起了个大早,又捣了好几趟电车,不仅没能打一会儿瞌睡,而且连座位都没有,一路站到机场,这会儿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他头靠在玻璃窗上睡着了。

“唔……哈……终于到了。哎哟妈呀!我的脖子!”

“落枕了?”

“嗯,刚刚靠在窗上睡着了,我的妈,硌得我脑袋疼。”

一路上,鸦雀无声的车厢里,窸窸窣窣地传来几个交谈声,伸懒腰的声音。

叶烑听到后排的两个女生的说话声,迷迷糊糊地醒来,一偏头,发现大家已经开始整理行李,排队下车了。

“唉唉,我跟你说,前面那个小哥哥,我之前想问他要不要吃零食,顺便要个迷你信的嘛。结果我站起来之后,看到他头靠在窗上睡着了。”

坐在叶烑身后的女生,伏在另一个女生的耳边说悄悄话。

“所以你也靠窗上了?”另一个女生一脸鄙夷地望着正在犯花痴的女生。

“哎呀,不要说的那么直接嘛!不过我确实,透过座位的空隙偷看他了。好吧,只看到了他的头发而已。”

这个正在犯花痴的女生不再和另一个女生咬耳朵,而是一边拿着行李,一边用手遮在嘴边,低声说道,时不时的还会发出几声被压抑住了的笑声,跟被掐住脖子的鸡叫声一样。

“你确定你说这么大声他听不到?”另一个女生吐槽道,不时地看看前面小哥哥的背影,确认他有没有动摇。

“没事,他不知道我们在说谁。”花痴女生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

叶烑在两个女生的前面走着,按捺住想要回头对两个女生说“我听见了”的冲动。可是他不能,浑身像被搔了痒痒,但是自己怎么挠也挠不对地方一样。

“话说,现在又不是夏天,也没有那么大的太阳,他戴副墨镜干嘛?我觉得他就是见光死!或者就是装逼!”

“哎呀你别说那么大声啊!他会听到的!”花痴女生一把抓紧另一个女生的胳膊,压抑住要高呼出来的声音,然后再一次盯着小哥哥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一边不舍地挪开双眼,一边对身边的女生说:“我觉得小哥哥应该挺帅的。”

“好吧好吧。我累死了,快点回去,快点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要去两天的漫展?就去昨天一天不就行了?”

“放松嘛。你不想见到大大了?”

“哇!我跟你说,黑月大大(注:没准真的有这么一个大大,请勿代入现实)真的好帅!我爱他一辈子!”

这时的叶烑心情复杂,他很想回头,帅气地摘下墨镜,再配合一个完美的扭头动作,嗤笑一声,问那个说他“见光死”的女生,“我见光死吗?”。又为花痴妹子光看他鼻子和嘴就认为他很帅这件事而洋洋自得。虽然他知道,人的脑子会根据看到的一部分脸。自动补完剩余部分,而这脑子自动补完的剩余部分,往往会“加滤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叶烑下了巴士,取了行李箱之后,拦了一辆的车,回家去了。

司机帮他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叶烑坐在后排座位上,双腿扒开,总算是能放松一下了。不管是在电车上,还是飞机上,或是大巴上,他的腿都是和小媳妇一样缩紧在一起的,十分憋屈。

从长途客运站,到家里,差不多会花费三十分钟,他想趁这三十分钟的时间,好好地补个觉,回到家里,精神满满地去见迎接自己的爸爸妈妈。他还给爸爸妈妈买了礼物,他相信,就算这些礼物不是爸爸妈妈最喜欢的,他们也会露出喜悦的神情。

然而,事与愿违,司机师傅是个口若悬河的人,怕叶烑一路上无聊,自告奋勇地担任起“陪聊”的职责,说得难听点,就是聒噪。

叶烑虽然内心已经开始无力地翻白眼了,但是表面上,对于司机师傅抛出的问题,还是很谦和地一一作答。

“小伙子,多大了?”

“二十六。”

“那你工作了咯?”

“还没。”

“你都二十六了还没工作啊!之前在干什么吗?读书啊?”

“嗯。”

“那你是博士生了咯!”

“不是。”

“二十六了么,不应该是博士生嘛!”

“硕士。”

“哦哦哦!那也是个高材生啊!”

“谢谢。”

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瞥了也要一眼。这个小伙子,看上去不是那么正经的一个人,居然学历这么高。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你大学在哪里读的啊?”

“陆桥大学。”

“嗯?这是在哪个省的啊?”

想想自己活了小半个世纪,哪个大学的名字没听过啊,就不拿那些正华大学啊,北郊大学来吹牛了。就是虹飞技术学院那种野鸡大学,自己也是有所耳闻的。陆桥大学,是个什么大学?难道是新建的野鸡大学?

“不是在国内的。”

“哦哦哦~原来是海归啊!在国外读书,一年的开销大不大啊?”

“还行。”

司机师傅内心感叹:真有钱。在国外读书的哪有不贵的,估计自己干一年的活,不吃不喝才能勉勉强强给自己的孩子在国外的学校付一年的学费,生活费还得另凑。而这个小少爷,问他“开销大不大”,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还行”,说明这些钱,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果然是个家里有钱的少爷。再一看,这个小少爷身上穿的一身衣服,虽然看不出什么什么牌子,但是感觉很贵的样子。

然而司机师傅怎么也想不到,光叶烑的一件皮夹克,就能抵他一个月的工资了。

但是,叶烑心里却没多想,他不关心司机师傅在那里如何如何地愤世嫉俗,抱怨命运的不公,他只想睡个觉,而不是被司机师傅“查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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