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冬国巨富季家府里养歌姬,是全北冬国人都晓得的事情,那些见过季凌春俊美外表的有钱千金们,无不幻想有一天能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妻,而那些偶尔见到季凌春邪肆外貌的穷人家的姑娘们,无不幻想有一天能成为他的奴婢,总之,因为季凌春惑人的外表,没有人对於他养歌姬又送人的行径说过什麽,就连当今圣上都曾赞他送进宫里的女子顶好。
没有办法将自家姑娘送进季府的有钱人家们都会想办法挤进去,有时是从外头动手脚;有时就是安排自家的人混入府里找人下手,只因季凌春的规矩一,季府歌姬凑满十二个不再收人。
不能进府的人家自然不甘心,而进了府的姑娘们,除了要学一堆才艺外还要学心机。
「你说你看见那个丑丫头能碰着公子爷?」一句非常怀疑的问句从一个一袭鹅黄衣袍的女子口中问出。
女子精细的妆容顶着不俗的发式,身上环佩的首饰不多却贵重,一举一动都透露大家闰秀的千金小姐样,但季府里没有什麽千金小姐,所以,那轻细的语声透露清脆的好嗓音,透露此女定是以歌喉为卖点。
五小姐庄容容,曾是北冬国权贵的名门千金,因心仪季凌春而自愿入府成歌姬,据说当时可让宠极她的亲爹哭了好久,但没办法,娇纵的女儿心向着男人,他这个做老爹的,只好双手捧上金子求得入府的名额。
庄容容的确顺利入了府,但她一进府就被季凌春告知,从此她不再是家里的千金小姐是他的歌姬,这对一向自视甚高的庄容容来说太难堪了,但为了那仅存的自尊心,她又咬牙待在季府成为季凌春排行第五的歌姬,卖相就是她的歌喉。
因为这副嗓子让季凌春愿意见她,所以庄容容就算不耻那些卖笑卖艺的女子,为了季凌春也甘愿与她们相同,只求能日日见上这位高贵的公子爷。
但现在听说公子爷独宠那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她忍不住绞紧了帕子。
「回五小姐的话,奴婢是亲眼看到绝不会有假。」此时弯着腰躬着背的丫鬟,便是那日询问陶花落是否要找禾梅的丫鬟。
庄容容从袖里拿出一锭元宝给她,「你继续帮我看着,少不了你的好处。」
丫鬟拿过元宝不像其他受赏的下人一样千谢万谢,只是淡淡的应下後便退下了。
「那丫鬟真讨厌,得了便宜还卖乖。」眼见高傲的丫鬟走了,一直守在庄容容身边的奴婢忍不住皱眉骂。
庄容容拿着茶杯轻笑,「现在是你家姑娘要求人家,自然要看人家的脸色,况且,比起那些动不动就摆出谄媚嘴脸的下人,我更欣赏那个丫鬟呢。」
「姑娘就是太好心了。」这名奴婢名唤燕儿,是庄容容从家里带进府的丫鬟。
抿唇喝了一口茶,庄容容心情极好的笑了笑,等到茶盏放下了,才似是想起一件事。
「对了,海棠怎麽样了?」
燕儿撇撇嘴,「姑娘做啥还提那秽气的人?」
「你也别太整人了,要知道,她之前可是公子爷身边侍候的。」
庄容容话里是责备但语气可是轻了轻,一点也没有教训人的意思,更何况,她做主子不放纵,做下人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公子爷身边的又怎麽了?季府里每个人都知道,凡是被公子爷赶走的,断然没有回去的理儿,要我说,姑娘心太好了,还让她吃好穿好的,做什麽那麽礼遇她?」燕儿撇撇嘴,语气里都是讨厌那个海棠的态度,听得庄容容心情极好。
「好了,你抱怨也抱怨完了,去把人给我叫过来吧。」庄容容微笑要求,燕儿也不敢说不连忙去了。
今日的天气倒是比以往的冷意还少了些,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也不觉热人,真是一个好天气,而好天气要派个好工作给好用的人才是,这样才符合她五小姐的好气度。
庄容容一想起刚进季府什麽都不懂,一直被人整的日子,忍不住将微笑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她堂堂一个名门千金被季府的人看不起,凭什麽那个无依无靠的丑丫头有本事得到季凌春的宠幸?
「小姐,人带来了。」燕儿走在前头,定在庄容容身边喊。
庄容容回头就见一个面色苍白,连走路都喘得快没气的姑娘被人扶着走来。
她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海棠,就晓得季凌春决计不会把人讨回去,所以她对海棠那故意装扮的派头很是反感,命人扒光了海棠的衣服将她丢在弃屋里冷上几天,直到她跪在地上求饶後才将人放出来。
而现在的海棠估计身上的病还没好全,不过,这不妨碍她的计划,她就是要海棠病得半死不活。
「海棠呀,身子可好?」
海棠被人扶着,双腿因为生病站都站不稳,却极力要表现自己很好的抬着头,「回主子,海棠已好,谢主子关心。」
见海棠那病厌厌的模样看得一旁的燕儿解气。之前海棠因为是公子爷身边的侍女,总是仗着公子爷身边人的身份,对她们这些外来的奴婢很不好,现在瞧见海棠哪有当初的盛气凌人,燕儿自然高兴的很。
「唉,看你这副样子,我这个做主子的也不好受,这样吧,毕竟你也是从公子爷身边派来给我的,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去内室碰运气,如何?」
庄容容说得很轻,像在哄小孩般的语气带点阴谋的味道,但海棠哪里顾得上这个,只听到能出去就高兴得笑了。
「五姑娘是说真的?」海棠一得意连自己主子是谁都忘了,还用以前的称呼喊庄容容,听得後者脸上似笑非笑。
「是呀,别说我这个做主子的对你不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看着办吧。」
海棠挣脱了两个扶人的丫鬟,跪在地上一直磕头。
「谢谢五姑娘谢谢五姑娘!」
「快去吧,这会儿公子爷应该还在内室才是。」庄容容看也不看海棠,迳自审视自己的手指懒懒的催着。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梅棠连忙爬起来,那副急冲冲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她病了。
燕儿看海棠急急的跑了,忍不住看向自家主子。
「姑娘,你这样放她出去……」
要知道,那些被公子爷赶出来的侍女们不是没有,但没有一个可以回到公子爷身边的,万一人没顾好放了人出去惹恼公子爷,到时被骂的肯定是原先收人的姑娘……
「放心吧,公子爷不在府里,而那个不能出内室的陶花落自然待在里头,你想想,一个那麽瘦弱的孩子万一被传染了风寒……」庄容容笑着说起自己的打算,几乎可以预见後果是如何了。
燕儿想想也跟着笑了,後来又想到一件事说:「可是那个禾梅……」
「用不着管她,她再怎麽厉害也不能阻止传染病。」
就在两主仆闲聊的过程,那染病的海棠已经来到内室外的一个转角,她喘着气看着那天天都守在门口的两名守卫,她知道那两个人不会离开拱门一步,自己必须想办法混进去才行……
她思忖着怎麽办才好,眼角见着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盒糕点,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应该是个刚接任务的丫头,端着食盒的模样活像在端什麽贵重物品,海棠想了想,突然朝那个一直低头走来的小丫头冲了过去,果然,她一撞,那弄翻食盒的丫头就放声大叫,守门的守卫听见声音後都走过去查看。
海棠趁机混进拱门里,暗自庆幸自己幸运,但她此时绕过一个转角时却又忍不住蹲下身喘气。
她清楚自己的病会传染,也晓得那个庄容容放她过来的目的,她自己也是真的要来找那个陶花落,如果不是那丫头,自己怎麽会落到被赶出内室的後果,所以,尽管自知没多少天好活,她也要拖那个丫头陪葬。
海棠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边喘气边察看自己所在的地方,这里正好离浴间很近,她只要想办法带那个陶花落进浴间……
巡视的目光突地定在那不远处边拿糕点边走动的身影,她印象里的陶花落是个极瘦的孩子,但眼前的姑娘看起来就像换了个人一般有了些肉,从背影看来可以媲美平日那些纤细姑娘们的身姿了──
就算自己不信,但能待在内室又能随意走动吃糕点的,肯定只有陶花落,因为公子爷最恨下人如此不乾净,却绝不会约束那个丫头,所以她忿忿地朝对方走去。
陶花落此时还没感受到危险正朝自己过来,她此时很纠结一个重大的问题:季凌春对自己上心了。
她本来是不信的,可最近一有空闲时想了想,季凌春简直是把她当做童养媳在养了吧。
不但让她吃的极好,又让她养成吃糕点、「陪睡」的习惯,她真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不对,应该称为一世的贞操很有危机,虽说被那麽好看的男人看上是很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但她不是癞蛤蟆不想吃天鹅肉,尤其是,这块天鹅肉可是一堆人想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