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花落的认知里,一般府里的老爷夫人们回府顶多就是从正门出入就算了,何时会像此时此刻这样慎重又盛大的欢迎排队人马,彷佛在走星光大道一样的场景?
马车打开门之前,那个原本还维持懒散躺姿的公子爷,将刚刚脱掉的白色狐裘披在了她娇小的身子上,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伸手就将她抱进怀里顺着车夫开门的速度下了马车。
妈呀,虽然她已经尽量把自己缩得像穿山甲一样,可前方劈来的目光太具穿透力,要不是眼神不会杀死人,她真的以为自己其实已经身中数刀了。
偷偷顺着兜帽看去,一、二、三、四………哇噻,前後居然有两排穿着华丽又戴着满身珠宝的女孩子,算算起来总共有十二个女孩,最大的应是刚才站在马车旁的那两个,年纪看起来大约十五、十六的年纪,那剩下最小的大概是……呃,恕她眼拙看不出人家的年纪。
这阵仗也太吓人了吧,而且,这还不包括其他围着的婢女喔。
看看那些婢女们,除去站在那两队看似千金小姐身旁的,剩余的人………没三十也有二十个人吧,这男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要不是这里没有像客栈那种建筑,她真要以为这位公子爷是妓院老板了,怎麽来迎接的都是女的。
偷看归偷看,陶花落还是不够粗神经的发现,连婢女们也有几个胆大的瞪着她看,活像她是什麽肮脏的排泄物──她容易麽她,她也想自己下马车呀,可刚刚公子爷怎麽说的来着?
噢对,公子爷刚刚冷淡的说:「要是不想脚黏在雪里拔不起来,你就去自己走看看。」
谁叫给她死,不对,给这具屍体死的人连双鞋都不让她穿,真够没天良的,听说死了没穿鞋,好像下地狱时会被小鬼整?唉,想那都什麽乱七八糟的。
公子爷感觉怀里的小脑袋摇头晃脑的,估计这个很有想法的女娃又在想什麽不着边际的事,男人也就没低头去问,倒是先开口喊人:「海棠,秋宣。」
「奴婢在。」一道声音清脆的应答非常有精神的说。
「把这孩子带去洗一洗,换过一身的衣裳再带来见我。」
公子爷话说完,就将人递给看似身高高些的秋宣身上,然後一众人等都随着公子爷拐弯去了,留下抱着陶花落的秋宣和一旁被点名的海棠。
乍见那抱着自己的人,陶花落总觉得有些不太一样,论理来说,那个公子爷都说自己身边只有女孩没男孩,可现在抱着自己的人好像有点……硬?
海棠与秋宣没多说什麽,迳自迈开步伐就往另一边走,随着走路的晃动让陶花落忍不住皱起眉头,是真的硬,这个叫秋宣的胸膛是硬的,看年纪也不可能没长胸脯才对,所以秋宣是个男孩?
不能怪她看不出这个秋宣是男是女的,她初见到公子爷时也怀疑过公子爷的性别,虽然马车上是个面瘫脸,但那也长得挺妖艳挺美的,一个男人被她形容成了美……
唉,她真是文字缺乏得紧,但现在抱着自己的秋宣,她可以很笃定说他是伪娘。
长得与女孩无异却身形挺硬,噢对了,还可以叫花美男,与花一样美的男性。
既然她又被人抱着,难免可以看看周遭环境了,本以为府内该与一般见到的古装剧一样九拐十八弯,还一堆的回廊不挡风不遮雨的,倒没想到这个府里颇特别,每条回廊上都装着像是木式拉门的窗纸物品,不仅能挡风还能躲雨,而且固定中间还有透明的一处可以看见走过的人是谁。
这样究兀的设计,令她忍不住猜想设计这座宅子的人,该不会从日本穿越过来的吧?毕竟这等同走在日本屋里走廊一样。
来到澡间,陶花落还在疑惑怎麽会有这样强烈的设计,就见身上的狐裘被人拿走,然後下一步,她就往下坠了,「扑咚」一声,瞬间在没被告知要进池里的陶花落傻了。
这是什麽情况?霸凌!
扭动身子随着浮流往上冒出头的陶花落,正好看见那把人丢下的秋宣正冷冷地瞪她,而一旁的海棠则瞪着他。
「秋宣你做什麽?万一这孩子不会泅水怎麽办?」
「那不就正好死了一个你的情敌。」
秋宣冷冷的抛下话转身就走,留下不明所以的陶花落和一脸尴尬的海棠。
「呵呵,妹妹别害怕,秋宣只是面冷,他其实人很好的。」海棠乾笑一声忙着替人解释。
是呀,好到先帮你铲除「情敌」。
陶花落没好气的心里想,但面上又装做惶恐的点头,攀着一旁的阶梯就上来。
欲上前帮陶花落擦身的海棠,一见到对方都被水泡过却还是不乾净,想起自己可是公子爷身边的第一人,要她亲手替这种脏小孩洗身体太恶心了,是以,忍不住厌恶出声:「恶,妹妹的身体究竟多少天没洗过啦?怪脏的。」
陶花落低着头装做很可怜的模样,「不知道。」就海棠这样的还想把别人当情敌?
这人心里厌恶就忙表现在脸上,是不是没混过大宅门呀?这种下人通常都没好下场的说。
忍不住脸上的厌恶,海棠匆匆丢了大布巾给她,「这样呀,你先自己擦擦吧,我去给你拿衣服。」
拿着大布巾仔细擦拭身体,等陶花落擦完了又等了一会儿,总觉得那个叫海棠的可能是故意整自己不拿衣服过来时,那个海棠又出现了。
见她展开一件看起来不像下人穿的好料子,陶花落有些疑惑,但见对方笑笑的眼里闪着阴谋两个字後,她就决定不出声问了,反正,她才刚来,要真穿错谁的衣服总不可能怪到她身上才对。
穿好衣服出去时,她发现那个守在门边叫秋宣的男孩,对她身上穿的衣服皱眉,却也不置一词带着穿戴齐全的她一同去见公子爷。
从澡间走到内室的距离还蛮远的,海棠似乎有意炫耀自己是公子爷身边的第一,一直在说公子爷叫什麽名是什麽人做什麽事。
原来公子爷的全名姓季名凌春,是北冬国首富的儿子,平日里是商人,最喜欢养小女生在府里教导,等人大了就要送给那些对自己有用的名流贵族,还说那些被送的人都是好男人,就算不是相貌好也是身家好或个性好,讲得海棠一脸花痴向往的模样,而身旁的秋宣看得不悦却没说什麽。
在花落看来,这个秋宣如果和海棠没血缘关系肯定是有暧昧,还是那种会帮人铲除情敌对付敌人的傻男人,以为这样帮到底,对方就能跟他以身相许,十足十的傻蛋。
而这个海棠除了想当季凌春的女人之外,肯定也想晋升所谓的歌姬送到有权有势的男人家里,可她真的好想问问,那些「嫁」的很好的歌姬可有回来说过自己很好?
季凌春根本是养小女生送人当细作的人肉贩子,只是他长得好看又有权有势,才不会让那些小女生反感,换作是肚子大到能撑船,又秃又富又下流的老男人,她看有谁那麽乖乖的憧憬当歌姬,早就吓得抱头鼠窜了。
胡思乱想兼身旁有聒噪的海棠陪伴,那看似很远的内室终於到了,进门前,经过两旁守着的大丫鬟时,她就听见她们一见到她身上的衣服倒抽气的声音,所以,纵使心里有把握季凌春不会对自己打骂,但她还是皮绷紧了一点。
「公子,妹妹带来了。」
海棠领着陶花落经过两层的里屋後,见到躺在暖炕上的季凌春。
季凌春原本半眯的视线,在看见陶花落身上的衣服时骤然睁大眼。
「谁准你穿那件衣服的?!」
陶花落是真的没想过,季凌春居然会发那麽大的脾气,当下一阵委屈就低头要脱又听他气哄哄的吼:「谁又准你在这里脱?回去换!」
这下陶花落终於没忍住心中的委屈,低头就是一滴泪落在手上,匆匆低着头跑了出去。
直到人跑不见了,季凌春才恢复冷漠的嗓音:「禾梅,你去追那丫头给她换过。海棠、秋宣。」
「奴婢在。」海棠没发现大祸临头大声的应,而秋宣却低着头承受无形的压力。
「去外面跪着,我没叫起就一直跪。」听不出喜怒的平板音调怔得海棠傻了。
她抬头要再开口,却遭秋宣扯扯袖子,回头见秋宣摇头,她只好相信平日最护着自己的人垂头丧气的走了。
季凌春闭起眼,脑中又掠过那丫头一滴泪落下的场景,忍不住皱了眉却没再出声。
而冲到外头的陶花落,边走边抹眼泪边气愤的腹诽:没天良!没天良的季凌春!又不是她要穿的做什麽对她凶!她最讨厌人家对她吼了!讨厌的季凌春讨厌的人!
「等等,等等。」
後头温柔的叫唤停下陶花落的脚步,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笑咪咪的女孩过来。
「唉呀呀,别哭呀,瞧瞧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真令心疼呀!别再走了,下人房在这里,我们进来换。」女孩牵着她的手,推开她身边的红板门跨进去。
女孩先放开陶花落的手,再拉开红木的五斗柜边找衣服边说:「你别哭了呀,公子爷是气海棠,可惜吼的时候不节制音量吓到你了吧!放心吧,公子爷不是生你的气,你不用担心会被公子爷罚。」
谁怕被他罚,大不了她偷了狐裘出府就好,才不希罕待在这里呢。
陶花落心里腹诽归腹诽,但她脸上还是摆出一副好委屈的模样,看得拿出鹅黄色衣袍的禾梅笑了。
蹲下身温柔的替面前的孩子脱去衣袍,见着她身上没多少肉的身体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的说:「真是可怜的孩子,年纪那麽小又没多少肉,你的父母真是太狠心了。」说话归说话,手中俐索的动作可从没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