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回收似乎有点多,穆玗晋把一袋绑在脚踏车的後坐,另一袋自己扛着,他牵着脚踏车打开小木门,我跟在他後面帮他扶着脚踏车上的那袋回收。
现在的时间还不算很晚,路上还有很多人,我们两人一前一後安静的走着,我没想到穆玗晋会主动开口:「这样你不会感到丢脸吗?」
我不想回答他这种幼稚的问题,望着天空我道:「你很孝顺。」然後我又说:「爷爷人很好,今天的饭很好吃。」我是真心的,虽然饭菜简单,但我却觉得比我在家吃的任何一顿饭还好吃。
我们把回收送到了回收厂秤重,虽然装了满满的两大袋,但是换回来的钱却没有很多,穆玗晋默默的把钱放进口袋,然後他坐上脚踏车,转头望向我,「上来吧!」
坐在後座,我小心的扶住椅垫,穆玗晋的背有些单薄,可是刚刚却背着那一大袋的回收也没听他喊重,不知道为什麽,我的心里泛起小小的心疼。
「你和我遇过的那些有钱人……不太一样。」他的声音被风轻扯着。
「怎麽说?」
「你是唯一除了澈外,不嫌弃我们的人。」心像是被什麽淋了一下,特别酸。
所以他跟安洐澈才这麽好吗?那是不是,我也可以跟他成为很好的朋友?我很喜欢爷爷,很喜欢他家的饭菜,很想……做他的朋友,交心的那种,我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不会背叛我。
「你跟澈很早就认识了吗?」熟了之後,安洐澈说,既然他都叫我小曦,那我也跟穆玗晋一样叫他澈就好。
「小学的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应该是想起一些回忆了吧!
「有一次我去卖回收,被同班的同学看到,隔天这件事在班上传开,每个人都用嫌弃和讨厌的眼神看着我,下课他们也渐渐不再跟我玩,他们说我很穷、很脏,可是只有澈没有这样。」前方的路口红灯,他慢慢的煞车,「他有一天偷偷跟着我回家,不知道躲了多久,一直到我提着两个黑色的大垃圾袋准备去卖回收他才走出来,然後什麽都没说,只是从我的手中拿过一袋扛在自己的身上。」
我坐在後座想像着那画面,也跟着轻轻的微笑,当时的穆玗晋肯定是一脸倔强又惊讶。
「原来你们那时候就是兄弟了啊!」真好。
「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认定了他是我一辈子的兄弟。」
「那你为什麽那麽讨厌有钱人?」
穆玗晋突然沉默,我知道他不想说所以也不强迫,只是自顾自地开口:「我妈妈每天的行程就是跟她的那些贵妇团比较所有一切能比较的东西,包括自己的儿女。」
我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滔滔不绝的说着,好似被积蓄已久的大量洪水突然找到了一个缺口,然後开始汹涌的不断朝那个小小的洞倾泄而出,「我爸爸每天就是去公司工作,晚上才回来,我们很少全家一起吃饭的,就算有也是各吃各的,之後各自回房间。我爸不会像爷爷一样摸我的头,有时候余倩来我们家吃饭,看见她和我妈妈说话的样子,我甚至都会有种错觉,或许余倩才是我妈生的女儿,而我只是捡来的。」
今天的夜空没有星星,连月亮都被层层的云遮挡,只透出微弱的月光,「我们家对於你来说算是有钱吧!」半晌,也不知道抱着什麽样的心情,我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嘲讽的笑道:「喜欢吗?我生活的这种世界。那麽,送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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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高铁上,我的手机传来震动,来电显示是余倩,我当下有点不知所措,本来是打算到D市後再连络她的,我们这麽多年没见了,明明应该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过既然她现在会来电话,就表示是安洐澈告诉她的吧!我按下接听键,「喂?」
「是小曦吗?你是小曦对吧?」电话的另一头那激动的声音让我的手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是我,余倩。」
「小曦,你回来啦!」我一进公司就碰见刚巧在打卡的柚子,「嗯,该回来上班了。」
小贞姐也和我打招呼,「家里还好吧!」
「嗯,暂时没事了,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Regina,真开心看到你来了。」康尼尔从後方走来,给我了一个拥抱,我莞尔一笑,「嗯,果然几天没见你我也都不习惯了。」他在国外待久了,打招呼的方式也都很开放,不过毕竟还是华裔,所以顶多就是互相拥抱一下,这让我放心了些,不然还真不晓得怎麽拒绝他。
「大牛呢?」我环顾了一圈,似乎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肯定是又睡过头了,这家伙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了,放心吧!你等等就会看见他牛逼的实力。」柚子拿起大牛插在一旁架上的打卡单在手上晃了晃,哼哼鼻说:「他会在最後一秒钟前打卡的!」我们大家笑成一团。
「小曦,你来上班啦!」我转过头去,看见言祯卿走来,和他点点头打招呼,「嗯,言公子,上次谢谢你了。」毕竟我一次要请三天假这麽多天,而且还是新来没几天的员工,如果不是他帮忙批准,恐怕没那麽顺利。
「没事,家里有急事嘛!我们公司也不是这麽不通人情的。」他眨了眨眼,「对了,你们设计部最近应该挺忙的,还是快去工作吧!」
「也是,小曦也快来帮忙吧!」小贞姐拍拍我的肩,「穆总昨天就回来了,而且已经交代了新的案子,我们设计部可得加把劲。」
「这可不是,说人人到。」言祯卿笑得一脸春花开,「阿晋,早啊!」他勾着那人的肩,「跟你介绍个美女,她前几天请假了,今天刚回来,你还没见过吧!她是跟康尼尔一起招聘进来的新设计师──叶函曦。」
我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他,全身彷佛被谁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喉咙紧得像是被人锁上了螺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从没想过,我们有一天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