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上的女人似乎有些犹豫，低着头仿佛是在思忖什麽，其实大有可能已经没了心智，只剩下一副躯壳，作垂头痴傻样子，因被那女屍吓得魂飞魄散了。
——我为什麽孤独地在这片海域漂浮？
——我，是谁？
——我该做什麽？
居然有个声音像孤魂野鬼壹般在她脑海中游荡：
“陆机！陆机！陆机！”仿佛在回复她的疑惑。可除了喊“陆机”却没有更多的答案了。
——难道是我叫陆机？
除了那不断的呼唤，没有其他的画面出现在陆机脑海中。
“姑娘，你怎麽回事啊？快涨潮了，我们上岸吧！”赵宽朝着陆机挥手，掀起斗笠似乎要看得更远。赵宽渐渐向她驶来，“看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需要帮助麽？”
陆机望向赵宽，口干舌燥：“水……水！水！”
赵宽从腰间拿出水囊，朝着陆机的船上丢过去，陆机看清楚赵宽时，先是怔了怔，而後接过土黄色的水囊，有些犹豫，犹豫中还夹杂着慌张的因子，似乎是没从刚才的魔音里缓过来。但她还是拧开水囊，不管不顾，大口喝了起来。赵宽面带微笑朝着陆机划过去，靠近她，却忽然面色壹震，颤抖着：
“死……死人啦？！”
“报……报官！”
陆机趴在船上，壹把抓住荡过来但赵宽的船，“大哥……求你带我上岸……”
“行……你先上我的小船，等官府来打捞，屍体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我把屍体拖到你的船上，然後我们去报官。”赵宽拉着清岘的两条腿拖到了陆机的小船上，他偷偷瞥了壹眼正发呆的女孩，将绳子抛过去，拖住自己的小船，然後半蹲着走到船头，径直朝着岸上划过去。
“姑娘？能否……帮鄙人壹起划船？”
“哦，哦。”她看起来有些痴呆，目光涣散无神，像飘到了远方，双手木讷地动了起来。
耳畔的海声愈来愈大，幸好离岸不远，没过多久，船搁浅了。
赵宽侧目看了壹眼“木讷”，看她身板，虽长，却弱不禁风，虚得很；她看起来是不精明的样子，像初来乍到容易被地头蛇骗得外乡人。若是让她去叫人，别迷路了被人斩壹刀，或是被人牙子收了去。
赵宽拉着船绳，拖着装船的屍体上岸，道：“姑娘，搭把手！”
赵宽和陆机将船拖到了干燥的沙滩上，赵宽对着周遭，大喊壹声：
“出人命啦！”
他这壹喊，引来了几个壮汉、妇人，而後街边巡查的差役也过来了。
官府的位置离这海域还算近，不肖多时，许多衙门差异匆匆赶了过去，先是四处勘查了壹番，领头的人细细地打量着“木讷”。木讷低头看着地上，也不说话，像是灵魂出窍了。赵宽想“帮”她壹把，说道：“这位官爷，这姑娘最先发现了屍体，估摸着吓傻了。鄙人出海捕鱼碰巧看到她，“赵宽牵着嘴，拧着粗眉，指了指太阳穴摇头：“毕竟是个小姑娘，碰到这事儿也是触了霉头。”
快班总头鄙夷得盯着赵宽，似乎要把他看穿出壹个洞：
“快涨潮了你还出海捕鱼呢。”
赵宽讪笑道：“大人，这不是想多捞点钱……没想到捞出……”
“行了。”快班总头锐利的眼睛，在少女与屍体两边切换着：“既然是证人，便带回去问问线索。还有，你也壹同去衙门。”他又示意赵宽也要被问话。
到了衙门，率先是要核查身份。赵宽轻而易举地对上了自己的身份——能够有壹个合法的假身份，对七珩山来说小菜壹碟。但大长老嘱托注意的女子，不知道会是壹个什麽样的结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女孩身上。
女孩跪在了地上，目光也注视着地上，双眸空洞，不知是否因为对当权者恐惧而不敢言语。
县令敲了壹下醒木，提高了代表威严的音量：
“堂下何人！”
女孩这才擡头，赵宽朝她看去，诸如紧张、害怕、这类隙绪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神态自若。赵宽壹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似乎在女孩的眉目中，看到了些许的光芒，而那光芒里藏着智慧。
女孩似笑非笑，仪容是面对权贵的官方姿态：”回大人，民女陆机。”
“官籍呈上来。”
“回大人，民女乃是逃荒而来，官籍丢了……”
县令眯眼看她，好像识破了她的诡计，醒目壹响，脸上带着愠怒：“从实招来！”
“民女确确实实丢了官籍……”
“来人，先将那女子关入牢中，验明身份！”
县令又扫了壹眼赵宽：“在真相查明之前，你二人都有作案的嫌疑。贼喊捉贼也不壹定。”
“冤枉呀！”赵宽哭号：“要是凶手也不是我呀，我下海捕鱼最先看到她和屍体呆在壹起，干我啥事儿，冤枉呀！大人！”
赵宽推卸地壹干二净，县令丝毫不理会他，捕快壹同将他们拖到了牢房。赵宽扒着门栏，壹脸凄惨的样子：“我怎麽这麽倒楣啊，做个好事怎麽还被怀疑成了凶手……”
陆机却坐在荒草铺的床上安安静静，冷静得可疑。
“你倒是说句话呀。”赵宽要扑杀机似的，张牙舞爪地奔过去，却被铁栏子挡住了去路，他抓住铁栏，试图吸引陆机注意。
“说！是不是你杀了那个女子！”
陆机转头看向他，才恍然大悟：“原是与我说话。”
“废话！不与你说，与鬼说！”
“莫要吓人！”陆机道：“我也是无辜的。既然不是你、我做的——”
“废话！当然不是我做的。是不是你做得就不知道。”
陆机缓缓道：“不是我做的。看那屍体情况，已经死了有三四天了。不是我们做的，那我们光明磊落，怕什麽。”
“你懂个毛线。哪个官爷愿意案子破不了的……”
“既是如此，那是好事。”
赵宽瞪了她壹眼：“若查不出人来，我俩得充人头！按照这县太爷水平，”赵宽摇了摇头：“而且又是壹具无脸女屍，若没有官籍在身，先查到是什麽人都要费他点功夫。”
赵宽壹拍脑瓜子，他突然想到什麽，破音道：“你怎麽知道死了两三天了，果然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