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别人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的,因为他们什麽都不了解,只看到我所表现出来的表象而已。
这世界上太多被表象所蒙蔽的人了。
顾之笙就是这样的人。
他什麽都不懂,凭什麽能讲出那些话。
坐在唐可心对面,我阖上一本实验记录簿,叹了口气。
我无法对唐可心的处境袖手旁观,所以在她留下来帮那群人写作业的时候,我坐到她对面去。
当我拿起第一本作业开始写时,我无法形容在唐可心脸上浮现那种表情,我只知道,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种表情,本来也该在她脸上绽放的。
其实这些年来,我从没有忘记过她,就算我活得多麽浑浑噩噩。
「冯洁……」唐可心怯怯地开口,「你如果有事的话就先回家吧。」
我对她浅笑,拿起另一本记录簿,「我没事,你快点写吧。」
她僵硬的点了头,继续埋首在簿本中。
我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後我问:「唐可心,你为什麽……从来不求救?他们都那样对你了。」
她的笔停下来,「因为没用。」
「如果我有朋友,我会求助,但在这个班上,我没有朋友,也因为我没有朋友,所以他们才敢这样对我。」
我抿着唇,握着笔的又手越来越用力,「那如果你的朋友……不愿意帮助你呢?」
唐可心犹豫了下,抬起头来坚定的告诉我,「我会恨她,虽然我知道她没有义务帮我,她不愿意帮我并没有错,但我会觉得如果她愿意出口替我说句好话,说不定我就不用过这样的生活了。」
会恨她吗?
「冯洁,你问这干嘛?」
我手中的笔落到地上,「没什麽。」
都过去了,我干嘛还问这个?
我弯下腰捡起笔来,脑袋却有点心不在焉的。
不是很早以前就该知道她有多恨我了吗?如果不是因为恨我,她又怎麽会做出那样的事?我们又怎麽会变成这样?
所以,我现在为什麽要再问唐可心一次?是要求证,还是要说服自己其实她也没有那麽恨我?
我不知道。
我不再和唐可心说话,她也不是个会主动找我聊天的人,我们加快速度写完整整一叠实验记录簿。
等我们走出教室,天已经黑了,我从没有那麽晚回家过。
和唐可心在校门口道别後,我往回家的公车站走过去,沿途几盏昏暗的路灯闪烁着,看起来怪渗人的。
我讨厌天黑,讨厌闪着光的街道,讨厌死寂的空气,我讨厌和那天相似的模样。
踩着颓长的影子,我深吸一口气,将双眼直盯着正前方,手紧紧握在书包背带上。
一路回到家,路上都没有什麽人影,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紧张。
在这麽冷清的社区,发生什麽事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吧。
拿出钥匙打开门,我走进屋子,屋内点着一盏小灯,我把吊灯打开,将书包甩在沙发上。
「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
从妈妈离开之後,这个家再也没有人会煮着热腾腾的晚饭欢迎我回来了。
想到这,心情便有些疲惫。
我并不是一个多善良的人,也不是一个多恣意的人,我害怕孤独,害怕寂寞,害怕疼痛,我害怕他、他、他,甚至害怕我自己。
以前的我,并不是这样的。
可究竟是从哪天开始,我的人生便转了一个弯?
打开冰箱拿出昨晚胜下的蛋炒饭放到电锅里加热,我靠着橱柜,静静的看那冉冉上升的水气。
习惯一个人并不是难事,因为时间总会在身後逼着你学习与孤单相处。
那天躺在床上,我的眼前飘过每一个我认识的人,从那些我不敢面对的人,到汤子菲,到唐可心,最後定格在顾之笙脸上。
顾之笙……
他也是个寂寞的人吧。
我比谁都懂得寂寞,所以我知道顾之笙脸上若有似无的表情,就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