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昏白刺眼的光线给惊醒,呛鼻的药水味窜入我鼻腔,疼痛感麻痹了我的脑,我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地躺在医院惨白的病床上吊着点滴。
朦胧把视线模糊,我揉着双眼,试图想找回一些知觉。
「真的很对不起,没有好好注意她的情况,还对她发脾气...」浑厚的嗓音从右手边响起,我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抓住声音的主人。
「学长...」我的喉咙发出嘶哑的难听的嗓音,乾到令人作呕,彷佛我的喉咙里是个小型的撒哈拉沙漠。
不料有个东西扯住了伸出的手,伸得太长还会有股痛楚翻搅在手背,我眨眨眼,发现那是点滴针。
有个人似乎发现我醒了,本来以为是学长,直到他定在我身旁不动,温暖的大手包复住我的小手,还是那麽地契合,他娓娓道出那个令人怀念的小名:「汤小煦,你居然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副德性,我不好好盯紧你又开始做乱了。」
回忆被令人欣慰而沈稳音韵缓缓带出,我努力睁开沈重如铅的眼皮,模糊的身影逐渐聚焦,我看到的,是个自信、稳重,神彩奕奕而带着些许担忧的宇凛晨,淡淡的茶香从他身上传来,同样地,总能给我清新舒适。
在开口说话前我只是静静地端详着他,一阵子没见,突然发觉他变得有点遥远了。明明还是一样松软的黑发、明眸皓齿、宽阔的肩骨和已经穿烂的素色T恤。是病房的药水味或是我的脑袋仍旧昏沉,我有种他变了很多的感觉。
当然,有些事还是不会变。
「凛凛,我好想你。」他听见我沙哑的嗓子立刻贴心的帮我倒了背水,递给我。我咕噜噜地喝完,感觉又重新活了一次。
待我喝完水,他替我把纸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他盯了我一会,勾起暌违的笑容。
记忆中最鲜明的笑。
「过来。」他双手环抱住我的脖子,指尖缠着我的一绺长发,茶树的清香浓郁,我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啊,她醒了。」我松开抱着宇凛晨後背的手臂,转向床的另一侧,妈妈带着往昔关爱的面容走到我的另一侧,牵起我的手,粗糙的手指充满了我的手心。
「小煦啊,身体还好吗?」她轻抚我的额头,我点点头。
「妈,我很好啦。爸跟弟呢?」我问。
「他们去买东西给你吃了。」
「你们开车上来很累吧?坐着休息吧。」我说。
「我们是昨天北上的,你已经昏了一天了。」凛凛坐在我的床缘说着。
「诶?那学长...」我慌乱地环顾四周,直到双眼锁定在在医院窗边那个高挑的人影。
学长双眼底下有满载着重担的黑眼圈,憔悴的他仍穿着昨天的黑色西装,袖子卷上手臂,领带解了开来,白衬衫也凌乱的不像话。
我有种他一夜之间消瘦许多的错觉。
他带着疲惫的笑容,对上我的眼。我突然心一紧,彷佛酸楚填满了我身体的每个角落,从心中无限旷散。我好心疼,於是我唤他。
「学ㄓ—」此时久违的两张面孔从病房门外冒出来,是爸爸慈爱的脸庞及弟弟稚嫩却带些成熟的担忧神情。
「小煦啊啊啊~~!」我爸激动地跑了过来,妈让了个位置给他,爸爸抱紧我,我的鼻腔里充满洗衣精和阳光的气息。
不过我眼角还是瞥见了学长步伐蹒跚的走出了病房外。
我松开温柔的怀抱,「等等,学—」
他只是哀伤的看了我一眼,就沈默的离开了。
我紧抓着爸爸的手臂,「爸,不是学长他的错,是我自己逞强说我要留下的。」
他和蔼地拍拍我的头,我弟牵起我的小指头,「我们当然知道,看他担心的模样,昨晚还焦急的联络我们,甚至替喝了好几杯咖啡在半夜里保持清醒以免你有什麽万一,看得出来他真的是个不错的学长。」
咦?
真的假的?
会不会是爸爸认错人啊?
那个学长耶?
但看到刚刚学长疲惫不堪的模样,该不会真的...?
「啊!」我从病床上跳起来,扯到点滴针吃痛地喊了一声,不过仍挣扎的想要从病床上下去。
「你在干嘛?」凛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伸出手指抵住我的额头,把我按回枕头上。
「找学长啊,我还有事没跟他说清楚。」我满脑子都在想要怎麽跟学长道歉和道谢。
「就那麽想那个学长,我大老远跑上来就这麽没意义啊?」凛凛秀气的眉一横,透出淡淡的孩子气。
「当然不是了,你跟家人都很重要啊,不过我一定要跟他说件事。」我哀求地告诉他,搭配上我自豪的水汪汪无辜超级必杀大眼。
他叹口气,「算了,随你便。」
我嘿嘿笑,「感恩啦,最爱你了。」他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脚步,先请我的家人们先出去,然後叫了学长进来。
彷佛很意外自己会再进来病房内,学长不自在地站在病床边,这时我率先有动作。
「学长,牵手。」我朝他伸出那只打针的手,他毫不迟疑地握上了。
他一脸问号地看着我,我只是照他漏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你!」
这也是我渐渐和他相处之後,很喜欢他的一点。尽管很多时候他嘴上说不喜欢,觉得我这个学妹很麻烦,可是遇到再困难、再难过的时候,他总能用那双骨节粗大,却倍感安心的手指,来包覆着我颤抖的双手。
我暗自希望这双手,在未来的日子里能相伴着我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