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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使她的眼睛变成天上的星,
天上的星变成她的眼睛,
那便怎样呢?
她的光辉会掩盖星光,
正如灯火在朝阳下黯然失色一样。”
——WilliamShakespeare
自从一五一六年公布《啤酒纯净法》,全德共有一千三百间公私营酒厂,酿造五千多种各式各样的啤酒。“Bier”这个单词俨然成为德国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由逐渐流行的Biergarten文化可见一斑。
Biergarten,中文或许翻作啤酒花园,但不仅是字面上那麽简单。布姆克女士向众人解释,他们特别喜欢礼拜日下午在此聚集,点杯啤酒,在这个几乎没有商店营业的日子谈天、观察行人、也欣赏风景,一待就是三、四个钟头。
学校只有上午安排课程,下午便由每班老师带领学生们赏尽这座东德古城的风情万种。季白在此时才发现了那位助教的小小功用:押队。她并没有投注过多关注,转头和刚认识的法国女孩说话。
一行人穿过整个旧城区、越过易北河到对岸河畔的啤酒花园。彼时人并不多,布姆克女士让他们随意,决定好要点餐再告诉她。季白和法国女孩挑了靠近河岸的桌子,两人随意地聊了电影、戏剧。此刻的日光不甚刺目,城市里属於现代野蛮文明的嘈杂尽数消失,只余河水磨搓岩石的声音,夹杂着鸟语人声。
“嘿,这里有人吗?”
季白的身上笼罩着不属於阳伞的阴影,抬眸看到顾辰希和另一位少年。
“他想追她。”顾辰希也不担心被当事人听见,他用的是中文。“他自称撩过无数人,我就来看看热闹。”
季白瞥了对面一眼,两位法国人开始用母语交谈,语速极快。“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Clara是位很有主见的女孩。我赌一杯啤酒。”
“没关系,我们拭目以待。”
“你中文水平不错。”
“我曾祖父母那代才来德国定居,我母亲要求我向我外婆学中文。”
“她是华人?”
“当然。”顾辰希结束了话题,指了指不远处柜台前的菜单板子,“你要吃什麽?”
季白索性离开座位察看,菜单被分成两半,一边是食物、另一边是饮料——当然,酒占了大部分,清一色白字写在红底上。
“要帮忙吗?”顾辰希的吐息近在咫尺。“Siemöchte(她要——)”
“Ichmöchte1/2HähnchenmitBrötchen.Danke.(我要半只鸡配面包,谢谢。)劳您费心了。”最後那句显然是对着少年说的。
“我和她一样。”顾辰希告诉店员,在对方进里头厨房准备後,他换了个姿势靠在台面上。“我以为东方人都比较含蓄?”
“显然你对东方人有什麽不得了的误解。”季白朝饮品区偏了偏头,细碎的阳光糖霜一般地洒在她身上。“你要喝些什麽?”
薰风系着易北河的气息润而不湿地拂过发梢流过,彷佛冰淇淋的清香从饱和的空气里溢出,充斥着五官,树叶像鸽子的翅尖顽皮地摆荡着,沙沙、沙沙地。少年在斑驳的叶影中伫足,看着女孩将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後,露出令人印象深刻的眉眼。有时她温婉得像打磨过的琥珀,却无法掩盖如十尺冰瀑的锋芒。
仲夏的德勒斯登是金色的,初次拥抱时,它就像酒保手中玻璃杯折射出的耀眼光彩。风带着轻微的凉意将过往全然剥离,毋需此地声名远播的各种酒类,那股奔放的热情已带着些微醉意蒸腾而上,韵味悠长。
“还是由绅士为您效劳吧。”顾辰希弯了弯眉眼走向她,“第一次喝的话,先试试Radler如何?另外加了汽水,不会很苦。”
“有劳了。”
写在最後:
Radler,是真的好喝,虽然会被当作不成熟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