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糟心 — 信仰心(2)

段席栩做了一个礼拜,老听店长说子郁今天也没来,他没多想,世界上叫作子育的人太多了,或是子毓,随便,他心想。而且这里离学校远了,不会像以前在面馆时一样了,世界上这种巧合不会比名字叫作子谕的人还多的,段席栩以前也认识别的子誉,是啊,还是子豫,随便。

然而一切遇到向子郁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段席栩看她拎着画板走进来时忍不住想掐死她,天知道向子郁多麽想诅咒这一切,她瞪大眼,向後两步又退出去,许亦宛隐约听见风铃声中夹着段席栩的咋舌,回过头没见到是谁敲响的,但她却看到段席栩那双眼睛未曾流动过的眼睛,这回直接死透了。那不是他眼里的世界死去,而是要死了某人一样,不带好意地瞅着对方,直到活生生地置她於死似地。

向子郁从那天之後也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再去那个地方,她躺着过了好几天,礼拜五又来了,她甚至不晓得要去医院回诊,昏睡过去早就过了挂号的时间,向理载他去的那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之後这工作全被推给她哥庄子豪。那时向理挂成老人情绪问题的医生,跟诊人员接过向子郁的健保卡,问她要不要明天下午再来或礼拜五晚上再来,那个医生专门看青少年,而且是女生。向理觉得时间都被浪费了,问跟诊人员真的不能看吗?她回:「要看也是可以。」而向子郁不肯,她嫌那太丢脸,执意要走。向理不想浪费时间,「来了就来了,还不如看一看。」一进到诊间向子郁真的想埋了自己,问诊时怯弱得不行,最後用双手拿回健保卡,和医生道谢时,她被医生笑说实在太客气,而她想:「否则我也不晓得能怎麽办了。」之後就换成了现在的李医师,她蓄着一头短发,白白净净地,声音很好听。但向子郁还是忘了要去回诊,睁开眼睛已经十点,向理都回家了。隔天她会被骂,为什麽没有去医院,庄子豪会问她,所以你昨天自己去吗?你爸跟我讲的时候我才想到忘记载你去。向子郁回答:「没,我睡着了。」

她的医师第一次转成李医师的时候,在内科候诊间看到国中同学正插卡报导,她看着那个背影心想不可能吧,等对方转过身来,才知道世界上这种烂巧合就和叫作子钰的人一样多。林怡雯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谁,坐下来後说,不是吧。向子郁和她隔了一个座位,回答,我刚刚也觉得很扯。

中间隔的那张椅子像是林怡雯转学後的日子,不远,但还是让她的声音变得模糊了。林怡雯又叹气又笑,又沉默了几秒终於开口,真尴尬。她们的尴尬在向子郁进了诊间以後才停摆,隔了半个小时拉开门,她不在位置上。向子郁就拿着批价单走了。她在搭电扶梯时和庄子豪说自己刚才遇见国中同学,对方笑了下,「那你没问她怎麽了?」瞬间又让她想起那种尴尬,林怡雯也没问她怎麽了,不如说来这的人不会互相问怎麽了,那太悲伤了。那时庄子豪还当她只是失眠,但没看见药品作用後面那句:抗忧郁,情绪稳定。

向子郁在那周间都没去医院,礼拜三才想起来要提前挂号,只是她到礼拜五会後悔自己挂得太晚,否则不会有四十六这种从後面数过来的号码。她七点就到了,等了三小时,晚饭也没吃,等得手机没电了,十点才进诊间。出来时批价柜台和侯药区都关了,往地下室的电扶梯停了,整个医院像是死了,安静地不可思议。最後还到急诊领药,那天晚上她没吃药,躺着就睡着了,她内心愧疚浪费了庄子豪三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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