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将男人左手扣至斑驳墙面时,白兰脑中描摩的并非那力道是否会造成对方背部的疼痛,而是待会儿在他身下男人将如何喘息,将如何把指甲深嵌於他的肩臂,留下那在他看来几乎是讨好似的软乎乎撒娇。
「我都不知道骸君也喜欢在这种地方做呢。」右手扯紧六道骸的墨色领带,彼此之间的距离恰好让他能轻易地索求对方齿间香甜。边深入辗转,白兰微眯眸,灵活舌尖缠上对方的同时凝视他敛起的眼睑,思索着在那眼皮隔阂下沾染情慾的异眸该会是怎样的妖孽艳魅。
他轻叹息──该会是怎样的美丽怎样的世界呢。
Ⅱ.
雨季时候你想起,想起初见六道骸时你曾如何伫立在那名为彭哥列十代首领旁侧,如何瞬刻间他便让你於往後的无数岁月里,再也无从移开视线。
你可是个比莉可莉丝更迷人的存在呐,骸君。
当时你满怀笑意地暗忖,却也没有因此漏看了对方异色眸底不灭的光,业火与远洋底处难以探寻的真实是你捉摸不定的明明灭灭。你记得在很久的後来自己问起时六道骸才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当时麽?我没有在想什麽,如果硬要归结出什麽念头的话,我大概是在考虑该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得到泽田纲吉吧。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
是纲吉君的身体,身体哦。得到想要的答案你满足地在唇角拉开自认为深浅适中的弧度,却执着地纠正六道骸那过於精简的用词。那时候你早就清楚意识到自己对於眼前这男人近乎疯狂的着迷,却未曾思考过究竟谁才是被谁捕获的一方。
那骸君为什麽与他并肩而不是跟其他杂碎一样呢?
你再追问。毫不取舍辞汇地道出最直接的想法毕竟其他人在你眼底连六道骸履底的尘埃都不及半分,你纯粹地认为既是如此那便无任何必要让你背诵出谁的名字记忆住谁的样貌,那不重要呢──你叹息,完全不重要。
你以为一切都完妥地被你估量掌握於手心,过於艳丽危险的引魂之花就尽情让世人远离畏惧吧,你会心甘情愿地摘下他细心照料,让他在没有你的地方再也无法开出忘忧畔上令人绝望的火红分离的泣血,让他在没有你的地方成不了意义而仅能温柔地消亡。
注意你的用词,白兰,我没让你那样称呼凪和千种他们。
更为直白不留情面的话语朝你袭来,然而漫天盖地的狂喜是你被对方回应的主要感受。眯起漂亮的眸子你弯了弯卷了卷耳畔白发,噢了声朝六道骸示意你敷衍不过的道歉然後望入他眸底幽幽流转的微弱鎏光,就算浅得很淡、淡得若有似无,你还是无可救药地发觉整个花花世界的璀璨风景在这男人面前都只能俯首称臣地黯然失色。
雨季时候你想起,想起那时你清楚了有三个人恐怕是你不能视为杂碎的存在。
嘛,因为骸君不这样想。
Ⅲ.
「我们可是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关系呢,骸君。」
Ⅳ.
将一束白玫瑰谨慎地置入花瓶时窗外的暖暮是日阳终将沉落的秘而不宣,女人没去细数垃圾桶里这些年来丢弃了多少花期过後枯萎的垂垂老矣,更从没去询问被赠送这些柔软心意的男人任何缘由,如同漂浮之都的船底水里未曾出浮的生物她知道总有些事情到底必须隐讳不言。
天真。纯洁。我尊敬您。
女人算是骄傲却忧伤地认为这样花语的代表该只有她们三人会这样想那位大人,於是当她终於第无数次疑惑看向戴着毛线帽的男人时对方终於阖起手中的书本,他知道自己的答案将让她美丽的容颜开展过分迷人的笑靥。
不是那个意涵。那男人说,本来应该要是红色的,但是那位大人不喜欢,对方就说白色也好,是他的颜色,或许能看见花也想起他,那样更好。
Ⅴ.
深夜时分,行旅者寥寥。
佛罗伦斯巷弄条条错落纷杂,皎洁月光洒落上不知谁的门前谁的後院,将落未落的光线止步於他们右侧,阴影半笼之处,白兰忍不住暗忖自己仍是喜欢凭藉月光细窥六道骸漂亮而安静的面容。
「我都不知道骸君也喜欢在这种地方做呢。」
甚至无需启唇也无需言语,白兰轻快地想,那双异眸稍有翻涌便是倾诉──他知道,也读得懂。
毕竟纵使是在最暗无天日的深夜里,他也自信地清楚自己能轻易辨认出那早让他熟稔不已的眸与眉、鼻与唇,若有似无沐浴着迤逦光海的六道骸,是他穷尽十年也不知究竟得到了多少的存在,既美丽,更狂傲得毫不收敛。
「我也不知道原来你有这种癖好,白兰。」半是讥鞘地斜斜回望,挑起的眸子底处是并不分明的喜怒,六道骸不动声色地发觉自己早让对方桎梏住动弹不得,撩拨在身体各处的慾望铺天盖地,下腹在搔刮,白兰熟稔的指尖在逐渐湿润的处所探索已久。
先开口在零落的呻吟溢出之前,六道骸抬起精致的眉望入对方未曾意乱情迷的理智修眸,「你倒是不担心被人看见?」
「骸君比较要担心吧?这麽让人放不开的样子呢,很舒服麽?」替六道骸拨开额际碎发,感觉到时机似是已经差不多,勾起笑意白兰一个俯身便将分身完全没入六道骸体内深处,温暖包裹让他满足的叹息散於对方小巧耳畔,白兰於是慢半拍地笑道:「……那我就进去罗。」
语落他然後以吻封缄。
直到气息攫夺了过头白兰几几乎看见死神招手的影子时他离开六道骸让人留恋忘返的唇,深深望入对方搧了复搧的异色双眸,漂亮而氤氲丝微水气的色泽缓慢而确实地明灭在那片净水与烈焰之间,温柔缱绻得让他感觉像是瞬间将全世界纳入了自己的所有物之中。
「其实被看见也没关系呢,骸君,最後还能看到这麽美丽的风景,那些人死而无憾的。」
白兰牢牢锁着目光让六道骸不被允许移开视线的机会,然後如个大孩子般少见地笑得真诚。
Ⅵ.
「骸君,表情和姿态都能伪装,谈吐和举止也都能是玩笑。但眼神与肩膀上担着的重量,才能显示出真正的孤独。」
「所以?」
「所以你不必在我面前作戏,我看得懂哦,骸君,关於你的事情我全部都很清楚呢。」
Ⅶ.
离开佛罗伦斯时六道骸并未与任何人告别,亦如回来之际迎来凪和千种他们的叹息担忧时他也仅是淡笑着勾了勾唇角,异色眸底仍旧是那探不着深浅的情绪。
我去其他城市走了走哦,他说,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看看如何?
相互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最终另外三人在长久的默契下仍以笑容将六道骸拥怀,没曾想过要去询问这几个月来他是否曾在那些遥远的城市里想起过他们,更知晓这十多年来始终孤独得过份的男人口中的一起将是他们此生永远等候不着的明日。
若说一切如常和十年之前皆是无二,然而当女人接过那颀长身影所带回的一束玫瑰时却直觉早在某些遗忘於过去的日子里,许多他们以为的事实早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温柔而深刻地转变了。
骸大人,为什麽要买这个呢?
女人问,而六道骸出乎意料地沉默半晌,直到日阳与数月前同般沉落地平线时他低柔的嗓音才像是找回远扬的冷静般,寂静得带上连他自己都未曾听闻的浮虚。
想说花瓶里的早就谢了,回来路上看到便顺便买了……不喜欢麽?
他道,却在凪回话前率先於眸底撞入转角处盛绽的白玫瑰,而言语终究沉寂於他瞬刻明亮的异色双眸底处。
花开花谢後那人仍执着地要在此居所占有一席之地,无论他看不看得见,对方的念想如此清晰地宛若初次他把花递予他时深邃眸底的融融笑意。无论你什麽时候回来,他说,骸君,你都能看见这未曾改变的风景。
然後请你看见它们便想起我。
Ⅷ.
「不要尝试去问我为什麽爱你,你的全部都值得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