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生活在台北展开。那一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烧灼般的明亮天空让人想眯眼一窥都窥不得。
做为一个大一新生,据说攀登克难坡是校内的传统。爬坡之前在酷热的球场上听讲,是另一个传统。这个时候还没排队,於是我坐在球场旁的阶梯上,四处观望。
然後他们来了,闯入我的视线。
国二那年开始,氛围暧昧的成对男人总是吸引我的目光,或牵手,或摸头,或捧脸,或一个眼神,或一段耳语,都是我监定他们的指标。
「他们,是gay……」脱口而出的瞬间,我的脑海里又一次闪现了母亲的高跟鞋,悬空摆荡的高跟鞋。
五年前,自从父亲的工作室开张,他就经常在清晨带着一身浓浓酒气回来,混合着一抹独特的香水味。每当我闻到这样的气味,我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就开始陡然乱跳,因为母亲总会为了逼问出父亲的对象而歇斯底里。
後来,我们都得到了解答。
父亲的出轨对象是他的客户,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男人。
而母亲得到的除了解答,还有一张离婚协议书,和更趋严重的精神疾病。最後,她留下的是死亡。父亲因为愧疚,和情人分手了,但我却再也无法容忍两个男人相亲相爱。
做不到无视,那麽,就破坏。
现在回到我眼前的那两个男人身上。
帅的gay果然爱得比一般人高调。又或者,可以把这句话反过来说。一个是香菇头配粉红色套装,一个是寸头加一双夹脚拖,可两人的帅度非但不减半分,还把非主流的穿搭衬得格外有型。
我站起身向前跨出一步,思索着该用什麽理由向他们搭讪,下一秒却从远方袭来教官透过大声公传出的声音,「请各位新生按照举牌的位置排队入列,新生讲习即将开始。」
随即,人潮冲散了我和他们两人。却冲不散我们的缘份。正气馁着走入统计系的队伍时,我看见--
--他们就站在队伍的第一列。
我带着一丝雀跃走向他们,在香菇头的左手边驻足。这时我才清楚地知道他们俩的高度。香菇头也不算矮了,足够替我挡去热辣辣的太阳,寸头又更高一点,目测有一米七八左右吧。
「呐,拿去。」
寸头将签到板递给香菇头,他的嗓音很特别,带着一点稚嫩的童声,非常温柔阳光的声音。每吐出一个字,就可以闻到唇齿间溢出的柠檬气味。
我盯着香菇头一笔一画写下他的名字--马、威、廷。左方一栏则写着斗大端正的三个字--黎佑昇。
半个小时以後,我们出发前往克难坡。路途挺远的,我一路上都在翻绞我的脑汁,试图想出一个临时性的计划,用行动,介入他们两个之间。
其实招数也就那几个,不外乎是假摔、假晕、肢体接触,最後我选定了後两者。
眼看不远处就是两百多阶的石子路,我伸出手扯了扯正前方黎佑昇的衣角,「不好意思,我好像……」又走个两步,就摇摇欲坠地晃了晃,往前扑倒在柏油路上。
趴在炙热高温的柏油路上,我感觉额头和胸前一阵滚烫,但又一动也不敢动,深怕被人识破。
幸好,几秒钟之後我就被一把抱了起来,「教官,我和他带这个女生去保健组。」我又闻到了柠檬味,是黎佑昇。只是,他们竟然连送人就医都要黏在一起,这就更坚定了我拆散他们的决心。
教官应了声好,我於是被一颠一颠地抱着往回走。
我在保健组里硬是装死装了一个上午,直到他们商议着要走了才敢睁眼。
「你终於醒啦。」马威廷脸上写着不耐烦,转头对黎佑昇说:「喂,我们去B501,系上的人现在都在那。」
黎佑昇没回应他,只问了句:「你可以走路吗?已经不会晕了吧?」
我心里一阵冷笑,脑海中已经暗自生出一个缜密的计画,「嗯,不晕了,我可以自己走。」
嘴上虽是这麽说,可一下床,身子就恍若失去平衡感,往黎佑昇的方向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