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薄命
「快，快追！」
树林间，我们三人卖命的狂奔，身後，即是叛贼梁甫桓所率领的各路兵马。
我是柳如嫣，楠朝皇帝的爱妃。
「唉呦！」
绊到树根，我竟在这紧要关头跌了一跤，
身前及在後头护驾的两个男人同时来到我的身边。
「娘娘！」
「如嫣！」
身前的是当今圣上、我的夫君——沐南修，
而持着剑、在一旁护驾的是楠朝大将军——段靖沅。
见皇上也伸手扶我，段将军愣了一阵子才尴尬的收回手。
只是个一会儿的时间，大批的追兵已蜂拥而至。
自从皇上登基以来，成日留恋在後宫的温暖怀抱中，竟是连叛军杀入国之都汨罗城中都不予理会，直到叛军包围了皇宫，他才发觉事态的严重性。
不过……大势似乎已经去了。
皇帝急忙派兵，将兵权全权托付给将军段靖沅，但此时叛军已然攻入皇宫，平时应当不容小觑的楠朝将士们，几乎都弃械投降，场面甚是可笑。
沐南修无奈，领着一旁的我，在大将军一人极力的掩护下，仓促的逃出皇宫。
「皇上……您不要管臣妾了，快些逃命去吧。」
我知道，我是一脸狼狈相，妆花了，裙摆上是泥泞，一定不好看了……
眼前的龙袍上，沾满了血迹，抬头望去，他似是惊魂未定。
「如嫣你快起来，朕是不会丢下你的。」
「皇上……」
“锵、锵、锵……”
刀剑声传来，我俩回头看去，只见段靖沅正挥舞着长剑，正以一敌百，力战群雄，登时刀光剑影，银光不停晃着。
「皇上、娘娘，快走！」
看得太出神，差点儿就忘了自己正身处危险之中。
「如嫣？」
南修唤着我的名，眼神充满紧张。
「我们走。」
见我答应不送死了，他连忙扶起我，往前走，而段靖沅则是凭着自身武功够高强，时进时退，随着我们的尾路，牵制着追兵的前进。
稍稍扭伤了脚踝，明知道身在危险当中，却又一拐一拐的走不快——
这是个什麽样的感觉？
毫无方向的逃，最终竟是来到了一个山顶上，前方一个断崖。
无路可走。
段靖沅不久後也来与我们会合了，他轻轻向後一跃，站来我身旁喘了几口气。
我侧头将他细细的瞧着，额上布满了汗珠，那紊乱的呼吸使胸膛起伏，素白色的衣衫上斑斑的血迹，实在触目惊心。
实话说，段靖沅长得其实并不丑，就是脸上有一道极长极深的伤疤，直划过已经失明了的右眼，他们都说是之前作战时伤到的。他二十有五，至今却仍未娶妻，有人说是因为不能行房，也有人说是因为相貌的问题，反正众说纷纭。
但......我是知道真相的......
追兵将我们团团包围，缓缓向我们靠近，段靖沅举剑护住我们前方，三人一步步的退，退向死亡。
「只要皇上与娘娘能平安，臣就算死也无憾了。」
前头的人发声，转身向南修一揖，尽管只有独眼，却也炯炯有神，彷佛已做好觉悟。
段靖沅再望我一眼，柔情似水的眸中，流露出坚定。想说些什麽，但碍於皇上在此，我又将话吞回腹中。
该不该……实践我的誓言？
只见段靖沅再度朝敌军杀去，我和皇上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略有不知所措。
“锵！”
一个剑影飞来，我俩侧身闪过，定神仔细一看：「这……不是段将军的剑吗？」
难道是……？
抬眸，正好撞见鲜血自段靖沅右小腿喷出，他顿时跪地，站起身後却摇摇晃晃，脚一软，又跪了下去。
「……段将军！」
我赶紧前去搀他，竟没想到对方又一次刀落。
「啊！」
“锵”
没感觉疼。睁眼一看，沐南修拿着段靖沅的剑，抵住了敌军的攻击。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朕的爱将？」
他说完，提剑便向人群中挥去。
我连忙将段靖沅带到安全的角落包紮，伤口附近，竟逐渐发黑。
「段将军，你中毒了？！」
「娘娘……臣，恐怕是不行了……」
吐了一大口黑血，他说。
「你可不能说这话，保护我们是你的职责呀！」
嘴上虽是担心他，我却没将我怀中的万用解毒药拿出来……
「臣……想请娘娘替臣转达一句话……给她」
「好，本宫答应你，给谁？」
段靖沅已经奄奄一息了，看了一眼前方皇上的打斗，我答应了他。
「给……最亲爱的她，娘娘您、您知道的她……」
「……她吗？」
心一颤，我冷笑道。
段靖沅……别怪我对你无情啊，是你死到临头还在挂念尹尚莲那贱人的。
心一狠，我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匕首，对着他的後心向前一推，刃没入了白素衣中，一摊嫣红扩散。
「娘娘……您！！」
「如嫣！」
面着这边的敌军发现我伤了自己人，几乎傻了。南修寻目光转身，又急又气，没迟疑一会又回去撕杀了。
「为什麽……嫣儿？」
段靖沅用仅剩的力量转头望着我，心碎的不解。
「为什麽吗？」我将匕首抽出，挑眉看着鲜血缓缓自他嘴角流出：「……因为我恨你。」
「嗯，今生我就只爱你一人。」那时十八岁的你对我说道，眼中充满宠溺。
「靖沅哥，我会在这一直等你回来的！」七年前，我仅十六岁。
还记得，我们当时在垂柳树旁，分别。
我们还只是一个偏乡村落的邻居，我爹早早病死，家中生计是由娘亲一手撑起的。你爹爹教你的武艺使你夺下武状元，现下将要远赴汨罗城担任护国大将军之职。
「好，段靖沅此生非嫣儿不娶。」
「如嫣此生非靖沅哥不嫁……」
两行泪珠滑落。
不曾想，因为那次分离，促成了我们最难以填补的伤痛。
一年之後，村落里流行起了瘟疫，我当时因为有事出远门一趟，而侥幸躲过一劫。回到家乡，那里已被火烧成了废墟，一滩的死寂。
我伏在残破不堪的家门前哭了许久。
娘，都是女儿不孝，害了您老年还不能享清福……女儿知错了，您快回来好吗……？
失神落魄的，我离开了家乡，踏上前往汨罗城的道路。为了我仅存的亲人——你。
历经一个月的马不停蹄，身无盘缠的我终於憔悴得昏死在路旁，承蒙当今尹清尹丞相的收留，我还被丞相大人收作乾女儿，原以为这样就可以与你相认，但……
乾爹却要招你为婿，与我乾姊姊尹尚莲共结连理。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深深打碎了对你的爱，那瞬间，脑中只有愤怒。
藉着探望“未来姊夫”的名义，我趁着四下无人，抽出短刀，直往你的脸上挥去。
「……你为什麽不躲？」
瞪着你血淋淋的脸，心中的怒气才平息些。没有错，段靖沅会右眼失明，全是我，害的。
他没有说话，我随即便扬长而去。
那时没狠下心来痛下杀手，似乎是因为，爱……
後来，我对天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亲手杀了你。因为我恨。
两年後，在皇上的选妃大典上，我以尹府的名义参选，却没想到皇上对我宠爱有加，不到几天，我已是楠朝新宠儿如贵妃。
六年来，我都没有过问你与尹尚莲的事，因为我一直以为，你在我心中已经不那麽要紧了……
静静忆着我的往事，呆呆等着段靖沅死去，远远看着沐南修渐渐不敌对手。
直到段靖沅如我的心愿在痛苦之中与世长辞，我才看着他的屍体，缓缓抚着他冰冷的脸说：
「靖沅，我恨你，也爱你。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一起死吧……」
举起一旁的刀子，上面还残留着他的血，绽放一笑，抹了颈。
我倒在他身旁，一点一滴的等着死亡的到来。
靖沅……你看，不只是血，我们连葬地都要在、在一块儿了……
杀了你，杀了自己，我并不後悔……
因为我恨你，也爱你。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