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龙王注意到一本书。
丹焚呆呆看着粗纱纸封面上的那一串大字。
《姑娘芳心一把抓:爷儿!如何让心仪的姑娘对您笑个哪?》
只、只要看了这本书……就能让归海对他笑?丹焚咽了口唾沫。
「你来是不来?要磨蹭多久?」归海站在门口冷声道,蹙着眉头。
「来、来了。」丹焚赶紧走向大门,但仍忍不住回头看了那本书好几眼。
已经问到了丫鬟的所在地,他们得往松香城前进了。
归海和血龙王走出店外时,盘鸦拿起那本书,在架子上留下一锭银元。
乘坐轀輬车赶路,归海坐在窗边闭目养神,丹焚一会儿盯着归海,一会儿看着旁边,一会儿又盯着归海,想着归海笑起来的样子会是如何好看。
这时,丹焚注意到手边有一个布包。扁扁的布包。他拨开布,里面是──一本书。
封面勾勒出一串大字:姑娘芳心一把抓:爷儿!如何让心仪的姑娘对您笑个哪?
血龙王颤抖着抓起书,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开始抱书苦读。
「……主上……主上?」
一阵叫唤,丹焚这才回过神,看向盘鸦。
「怎麽了?」丹焚将嗓音压得更低沉,严肃又彷佛历尽风霜的好汉一般看着盘鸦。期间还不停偷瞄归海,看归海有没有对他这「男儿嗓音」怦怦心跳。
归海微微皱起眉,看着丹焚再度诡异起来的行径。
「『芝粉儿』原是这位蝀爷的丫鬟,但她在半年前因病去世了。现下,这位蝀爷愿意替我们看看那块金魄寒晶。」盘鸦说道。
丹焚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幢豪华宅邸的会客厅堂里,面前还有个老蝀精。丹焚将金魄寒晶放到茶几上,让这老蝀精能好好瞧瞧。
老蝀精用老迈而枯瘦的手执起那枚金魄寒晶,放在眼前端详。
「这……这的确是老身的金魄寒晶。」老蝀精说道,「原先是放在宝物库里的,没想到竟是被芝粉儿偷了去,还卖到不识货的当铺那儿。」一阵苍老叹息,几绺苍白的胡须跟着颤动。
「她也生了场大病,疟痛缠身,不得善终……看是老天有眼麽?」乾哑的嗓音逸出唇间,老蝀精将金魄寒晶放回茶几上。
「芝粉儿伴了我六个甲子……将近三百六十个年岁,是我最信任的贴身丫鬟……」老蝀精苍老的手掌扶住双眼,嗓音微微颤抖:「这金魄寒晶……老身也不要了。劳烦你们替老身找了回来,你们就自个儿拿去吧。想卖掉也罢,扔掉也罢,都随你们去。」
丹焚呆呆看着眼前流下眼泪的老蝀精。这是怎麽回事?他错过了什麽?这老蝀精怎麽哭起来了?
「不,老头,我们不是来把这块金魄寒晶还你的。」丹焚皱眉说道,「这金魄寒晶原本不是那死掉的丫鬟的,而是你的吧?我们想知道的是你从哪儿得来的这块金魄寒晶,不是那丫鬟是怎麽死的。」
老蝀精抬起婆娑的泪眼,茫然地看着丹焚,更多的泪水从浊黄的双眼流出,滑下布满年岁痕迹的苍老脸庞。
「你怎麽这样说话?」归海立刻站起身,怒视丹焚,「你没看到他在哭了吗?」
丹焚一呆。嗯?怎麽了?他说的话怎麽了吗?这和那老头是不是在哭有什麽关系?老头在哭和他怎麽说话又有什麽关系了?
困惑片刻,丹焚才惊觉,这就是书里说的男儿气概!现在是他展现「男儿气概」的好时机,没错!就是现在!
丹焚突然抓住归海双手,飞身至一旁墙边,将归海双手按在墙上。
「你是这麽和血龙王说话的吗?」丹焚眯起眼,将嗓音压得很低沉,严肃又彷佛历尽风霜的好汉一般看着归海。
哈!太棒了!他完美地展现出了「男儿气概」!这样一来,归海就会对他怦怦心跳、嫣然一笑、把他给的东西都吃掉……
归海寒着一张脸,怒瞪丹焚,蓝眸里燃烧的愤怒让血龙王打了个寒颤。
呃……这鳍隐已经对他怦怦心跳了吗?还是在他展现「男儿气概」之後必须过一段时间,才会开始怦怦心跳?
归海还是冷冷瞪着丹焚。
丹焚开始冒冷汗。
这……这就是怦怦心跳吗?怎、怎麽看起来……似乎有那麽点不大对?
归海还是冷冷瞪着丹焚。
丹焚眼神游移,冷汗狂冒,气焰委靡成一盏风中残烛。
归海猛地抽回手反抓住丹焚双手,向前一扑将丹焚压倒在地,跪坐在丹焚身上,一手紧箍住丹焚双腕,另一手拿短刀抵住丹焚脖颈。
「在找到真正的凶手之前……你还是我的灭族仇人。我的气还没消。」归海冷冷看着丹焚,抵住丹焚脖颈的短刀压得更紧了些。
丹焚就这麽被归海压在地上,呆呆看着归海,被归海的气魄震慑。
看着归海那双坚毅的蓝眼睛,他突然觉得怦怦心跳,好想对归海笑,好想把归海给他的任何东西都吃掉。
原……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男儿气概」吗?这就是展现出英雄般勇武的风范,强者、好汉般的气势吗?这就是真正的「男儿气概」吗?
丹焚愣愣看着归海,不自觉露出傻笑。
看见血龙王又露出傻笑,归海一呆。原本以为血龙王多少恢复一点正常,没想到……原来还是不正常。
看着血龙王那毫不虚假,反而显得憨直的暗红眼眸,归海心下一动,怔忡片刻,又是一阵烦躁。
於是,他收起短刀,揍了血龙王一拳,这才放开血龙王,起身坐回座位。
被归海揍了这麽一拳,血龙王心底又是一阵怦怦心跳,好想对归海笑,好想把归海给他的任何东西都吃掉。
摀着被揍的脸颊,血龙王傻笑着从地面爬起身,满心愉悦地回到座位坐好。
老蝀精呆呆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连哭都忘了,只想搞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於是愣愣转头看向盘鸦。
盘鸦看着老蝀精,嘴角带着浅笑,并未回话。
「可以请您告诉我们这枚金魄寒晶的由来吗?」归海问道。
「什、什麽?」老蝀精一呆,还没回神,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道:「哦、哦!这、这金魄寒晶吗?这……这是约莫十年前,有人卖给老身的。」
「卖给你?」归海蹙眉。
「老身是这附近出火的玉石收藏家呀!当时好多人都来找老身卖东西。」
「谁卖给你的?」
「一个姑娘卖给我的。」
「姑娘?」
「印象中,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突然出现在门外,一个姑娘家独身出现,本就怎麽寻常,而且她还是个特怪的姑娘,怎麽说呢……把金魄寒晶交给我後,她说了一个数字,问我愿不愿买……眼见是那千年难见的金魄寒晶,当然是买啦!监定真伪与品质後,那果然是块上等货。」
归海皱起眉。
「啊呀,你们要知道的是那姑娘的事吧?怎麽说呢……」老蝀精顿了顿,「那是个特怪儿的姑娘呀。说话娇滴滴、羞答答,一点儿也不像是会有这块金魄寒晶的老练商人。应该说,根本不像个商人,倒像个……像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说起话来羞答答地,总是奴家东奴家西,行为举止也羞答答地,但怎麽说呢……该说是肉须吗?非常让人──哎,这麽说有点儿缺德,但真的是让老身想赶快埋了她呀。她叫什麽去了?那个什麽……什麽花?花……」
「……鱼花?」盘鸦说道。
「对对对!就是这名字!」
盘鸦问道:「这鱼花……是不是一名趥鲶?」
「对,对对对!就是趥鲶!」老蝀精猛点头,「瞧我这记性……现在才给想起来。」
盘鸦和归海沉默。
「该回隍陵了。」盘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