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恩伫足在警察局外,瞳孔变得空洞。
像是下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她微微抿了抿唇,双手微微握紧,然後坚定地朝着警察局里走去。
“你就是童恩?”一名男警员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
她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她呢?”
“我带你去吧。”男警员大概没想到来的人会是那麽年轻的少女,便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停屍间内。
童恩看着被白布盖着的躯体,她强忍住紧张,然後缓缓地将白布掀开。
刹那间,就只是一瞬间,世界仿佛都变得黑暗无边。
童瑶的身体浑身是血,要不是脸刚刚被人擦拭过,很难想像那样子会有多麽地难堪。
“骗人的吧,这一定是骗人的吧。”
“童瑶你醒醒呀,你别再闹了。我保证……我保证我再也不会数落你了。你起来吧,以後你做什麽我都不会管你了,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就好了……你醒醒呀!”她紧紧地将童瑶抱在怀里,身体忍不住颤栗,手也在发抖,有温热的液体划过她的脸颊。
她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抚摸那熟悉的面容。可回应她的,却是毫无温度的冰凉。
她死死咬住唇,极力在隐忍着什麽,只是眼圈儿里的滚烫早已出卖了自己。终於隐忍到了极限,她忍不住放声痛哭。
男警员站在一旁,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顿时闪过一丝不忍。
那麽小的年纪,却不得不经历这种生死离别之痛,这对她而言太残酷了。
过了良久,她稍微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她冷静看向了男警员,接着说:“把我姐撞飞的那个人是谁?”
“一名富二代,估计是吃了药,脑子不清醒。”男警员清了清嗓子,然後淡声道。
“他被放走了?”
“不,证据确凿,目前被拘留了,过几天就会被判刑。”
“知道了。”童恩小心翼翼地将童瑶放下,她的动作很轻很轻,仿佛怕将童瑶惊醒似的。而男警员见她情绪稳定了,也放心地离开了停屍间。
“我来晚了。”熟悉的男声突然进入了耳里,童恩的身体微微颤了颤,她强忍住内心的怒意,不去看那人恶心的嘴脸。
可天不从人意,堂哥走到了童恩身边,像平常一样温柔地说:“我会好好安葬童瑶的。”
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厌恶,童恩一阵冷笑,接着站了起来说:“你当然要好好安葬她了,你不止要安葬她,你还得给她赔罪!”
“怎麽了?”堂哥微微皱眉。
“纸包不住火,你做的那点事真以为别人不知道吗?平时见你人模人样,真没想到是个衣冠禽兽,我呸!”童恩双眼通红,气势汹汹地道。
要是在不明白童恩指的是什麽,他就是傻子了。於是他微微勾唇,语气却不再像从前一样温暖,反而冷至冰点:“既然知道了,那就摊牌吧。”
“我喜欢你,童恩。”
童恩震惊地看着那男人,只见堂哥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模样,对着她露出了温柔的笑。
“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我会继续保护你。”说完这句话,他顿时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脸变得有些可怖。
他朝着童恩向前走了几步,童恩便不自主的往後退,一直到碰到了墙壁,她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已无处可逃。
“如果你不肯答应,我真不保证我会做出什麽来呢。比如,这样?”说着,他便将童恩拉入了他的怀里,粗暴地用手游走在她的身体。
“你丫的真是够了!你给我放开手!放开我!”童恩吓得脸色发白,用手拼命挡着他,可她终究抵不过堂哥的力量。
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堂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淡声说:“这个不行吗?难道要我再找人去找你母亲麻烦?”
“你这是什麽意思?”童恩整个人都懵了。
堂哥轻笑,接着不在意地说:“童恩,跟童瑶比,你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你知道你母亲为什麽会欠那麽多钱吗?”
他微微顿了顿,接着附在她耳边说道:“是我,都是我做的。”
童恩整个人顿时呆住,天空仿佛有雷声在轰隆作响,身体里仿佛有什麽东西在轰然破碎。
一直以来,她始终觉得堂哥就是那道希望的曙光,是她的救赎。
当那道光悄然出现在她面前时,漫天大火顿时朝她扑来。这把火烧毁了她和母亲的感情、烧毁了她的姐姐,还有烧毁了她的心。
原来都是她错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恶魔,是彻头彻尾的撒旦。他用天使的面容来欺骗她,她却相信了。
“你会遭报应的!”童恩压抑住哭声,朝他扑去,用牙齿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堂哥疼得大叫,双手毫不怜香惜玉地将童恩狠狠推开。
童恩被推倒在地上,可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再也没有什麽比心痛更难受了。
“今天晚上,回家後在我房间乖乖等我。童瑶的後事我会让人安排好,你无需操心。”堂哥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走出了停屍间。
再也隐忍不住,童恩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然後放声痛哭。
一抹身影悄然地走到她面前,那人有些缓慢地蹲下来,然後将纸巾递给了童恩,然後悄然地道:“给。”
童恩望着那纸巾,却没有接过来。
“我什麽都没有了呢,回去以後的日子肯定比以後更难过了。”
男警员大抵也没想过她会那麽说,他有些无措地望了童恩一眼,却不知道该怎麽安慰她。
童恩接过纸巾,用力地抹掉了脸上的泪水,然後站了起来,走出了停屍间。
离开之前,她回头看了童瑶一眼,她嘴角努力往上扬,想撑起最好看的笑容给她看。
你还真狠的下心呢。
你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呆在这人间地狱独自挣扎。可又能怎样呢?你说过的,从我们生下来的那刻起,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比如我们的身世,还有你的死期。
但还是有些事情是我们能自己做决定的,比如,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童瑶,你记得睁大眼睛看好了,我会为你报仇的。
一瞬之间,她便收回了脸上的笑,然後坚定地走出了停屍间,离开了警察局。
男警员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後,眉头皱成了一团。
“扬哥,刚刚我在死者的包里无意间搜到了手机,可能是因为有其他的物品保护着,手机并没有被摔坏。”一名女警员将手机递给了男警员。
“怎麽现在才发现?人家家属都离开了。没事,东西先交给我吧。”纪淩扬接过了手机,然後放到了桌子上。
待女警员走远後,他不自觉地对着那手机望出神。下一秒他便重新拿起了手机,忍不住滑动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看见或者是听见了什麽,他的瞳孔迅速放大,脸色顿时刷白。
随後,他连忙站了起来,离开了座位,跑向了刚才将手机交给他的女警员,接着说:“给我查查那叫童恩的女生,现在马上!”
第四章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
童恩洗好澡後便坐在床上,用毛巾擦拭那齐耳的短发。
她的双眼放空,仿佛在思索些什麽。
半晌,门被人打开了,发出了“咿呀——”的声响。
童恩循声望去,只见堂哥手上捧着一束红玫瑰,然後悄然地走进了卧室。
他的嘴角噙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然後淡声说道:“我还以为今天等不到你呢,没想到你竟然会那麽听话呢,童恩。”
童恩无力地扯唇,接着说:“如果我今天没有出现在这里,你估计会把童瑶的屍体扔进大海里喂鱼吧?”
堂哥将红玫瑰递给了童恩,见她接过後,嘴角仍然噙着一抹笑,他微微俯下身,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地在童恩耳边轻声说道:“在喂鱼之前,我还会让人来奸屍,然後拍成影片。”
“你!”童恩气得面红耳赤。
“不过你这不是来了吗?既然乖乖来了,我就不会对她做什麽了,不是吗?”他淡然地道。
“变态!”童恩索性不再看他。
“可惜你今天必须得和变态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堂哥脱下了外套,将童恩手上捧着的花儿扔到了一边,接着霸道地将童恩压在身下。
他抬起童恩的下颚,让彼此的视线对上,然後他闭上眼睛,吻上了童恩的额头,脸颊,再到嘴唇。
正当他投入地品尝着童恩的美好时,童恩迅速将放在床边的花瓶拿了起来,随後用力地砸在堂哥的头上。
“啊!”堂哥没想到童恩会在这时候反抗,他吃痛地朝伤口摸去,手掌变得血淋淋,表情有些懵。
童恩反客为主,将堂哥压在了身下,趁着他还没缓过来的时候将他的裤子脱了下来,然後从裤带里掏出了一把剪刀,然後发出了“哢嚓”的一声,堂哥便再一次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你这个贱货,你干了什麽好事!”他疼得坐不起来,脸上不停地冒着冷汗。
童恩冷漠地看着堂哥挣扎,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跑,离开了卧室。
堂哥的保镖见她跑得那麽匆忙,纷纷觉得情势不对,有的跑进了别墅内,有的追着她跑。
童恩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逃出了别墅,手上的东西随手扔到了马路上,然後咬牙撒腿继续跑。
不能被追上,被追上就彻彻底底完了。
正当她准备跑到对面那条街时,一辆车忽然行驶到了她面前,车里的人摇下了车窗,然後对着她吼道:“快上车!”
童恩愣了一下,可她很快便回过神来,直接打开了车门,坐在副驾驶上。
後面的保镖大抵也没想到会有辆车突如其来地把童恩带走,根本没有人开车出来。而人的速度终究比不上车,纪淩扬加快了车的速度之後,保镖就再也追不上他们。
确定没有人追上来後,盛淩扬这才把车的速度放慢了下来,童恩那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开来。
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後看向了盛淩扬,淡声说道:“谢谢你,员警叔叔。”
盛淩扬的瞳孔突然迅速放大,他突然愣了,他才二十六岁,那麽美好的年纪竟然被人叫做叔叔?
他吞了口口水之後,看向童恩然後道:“妹子你这样不厚道,我这年纪当你哥刚刚好!”
童恩停了他那番话後,嘴角微扬:“好吧,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叫你哥哥吧!话说回来,你怎麽会来这里?”
淩扬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後开口说:“其实我在你姐姐的手机里发现了许多惊天的东西,所以我担心你会出事,没想到真的被我猜中了。”
提到了童瑶,童恩原本变好的心情突然沉了下来。
见她沉默,淩扬接着说:“手机在我家里,你先跟着我吧。你放心好了,我弟弟可牛了,他肯定会帮你告那禽兽堂哥的。”
“在我告他之前,我应该会先被告吧。”童恩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视线放在那满是血迹的手掌上。
“你的手怎麽流那麽多血?”淩扬有些惊慌地将车停在了路旁,然後伸手将身边的纸巾盒拿到了身边,抽了好几张纸巾给童恩。
“不是我的血,是他的。”童恩不慌不忙地接过了纸巾,然後擦拭手上的血迹。
她微微一顿,然後说:“我把他那两个玩意儿剪断了,所以血不是我的。”
淩扬再一次惊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童恩。
这真的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吗?脸上没有少女会流露出的单纯,反而带着一股沧桑,她才十几岁,到底经历了什麽啊?
“我是不是很可怕呢?可我真的没办法呢,我真的真的好恨他,我快要被这一切给逼疯了。”她依然抵着头,泪水却已经涌了上来。
即使报仇了又能怎样呢?
报仇之後的那一瞬间确实得到了短暂的快感,可一眼瞬间被取代的却是无尽的空虚,还有悲凉。
真的什麽都不剩了呢,她的人生。
纪淩扬并没有再说话,他有些无措地伸出手,然後让童恩的头靠向他的肩膀,轻声道:“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哭一阵子。”
那一番话是打开所有情绪发泄的开关,所有的悲愤一瞬之间爆发。
纪淩扬继续驾着车,他将车速放得很缓慢。车内里回荡着的除了电台播放的歌曲,还有那微弱的抽泣声。
童恩只感觉到无穷无尽的悲伤,在那悲伤的世界里像是抓住一块浮木一样,她死命地抓住了淩扬的衣角,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然後哭泣。
如果真的什麽都没了,那就先让自己哭一阵子吧。为那些逝去的好好地难过一阵子,什麽都不想,比如未来,还有那令人不堪回首的过去。
纪淩扬把车开到家之後,已经是淩晨一时了。
他把车子的引擎熄了後便转身看向已经进入睡眠的童恩,眼神不禁柔和了几分。
当他下车准备走去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将童恩抱下车时,却被人抢先一步了。而来者正是他弟弟——纪远扬。
“你车後那麽多文案,我帮你抱她吧。”纪远扬轻缓地将童恩从车里抱了出来,随後轻声对纪淩扬说道。
“把她带去离你最近的客房吧,我晚上经常不在家,她有事儿我不能第一时间照看她。”纪淩扬淡声回应。
纪远扬没再回应他的话,表示默认後便抱着童恩走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