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轻柔的洒在大地,像是穿透海洋的波光,荡漾着珍珠般的柔和色彩。微风轻轻的吹拂,撩过广阔的草原,嫩绿的影子如水草摇曳。伫立在这样的美景中的,是一间简约典雅的木屋。
碰!
异样的声响打破夜幕的宁静,蜜琪顿时惊醒。
「怎麽回事?」她不安的撑起身子,眯起美丽的祖母绿色杏眸,侧耳细听楼下的动静。
「姊姊?」一旁的西蒙睡眼惺忪的揉着眼,「发生什麽事了?」
她转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外面有奇怪的声音,好像是马厩那里。」
「马厩?」西蒙慌忙起身,睡意全消,「那奇多牠……」
奇多是他们家养的一只牧羊犬,平时有什麽不对总会汪汪的吠叫来警告姊弟俩,可是明明马厩发出那麽大的声音,奇多却出奇的安静,该不会……
「我去看看。西蒙,你在这待着。」蜜琪按住西蒙,要他乖乖躺着。她可不希望有强盗或小偷之类的家伙闯进来,西蒙从小就身体不好,虽然在朋友的帮助之下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但是她仍下意识地不想让弟弟与危险直面。
更何况现在大姊和姊夫都不在,不小心点怎麽行?随便披了件外袍便打开房门,蜜琪小心翼翼的走向楼梯,蹑手蹑脚的走下楼。
她悄悄的来到客厅,推开大门,踮起脚尖让自己以一点声音都没有的脚步移动。
为什麽我明明在自己家还得跟小偷一样偷偷摸摸的啊!蜜琪在内心怒吼着,暗暗发誓逮到那个臭小偷之後一定要狠很扁他一顿。
终於,蜜琪历尽千辛万苦走到马厩,揉着痛到要断掉的脚指,她诅咒那个死小偷脚指骨折!
以马厩的栅栏为遮掩,她探头观察,一匹陌生的棕色马儿在马厩中来回踏步,不时低头朝地上拨弄一个不知道是什麽东西的东西,而奇多也在旁边徘徊,好奇的嗅嗅地上的东西。
马?蜜琪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很精彩。好端端的怎麽会有马跑来这里?
目光移动到马背上的马鞍,那种高级的质料一般来说只有贵族才用的起。问题是,大半夜的,贵族没事应该不会跑来这儿,事实上,就算是白天也不会有贵族想来这里。他们只是个与世无争的小农庄,除了西蒙跟她就只有牛羊马狗啊那些的,除了小偷强盗应该吸引不了谁吧?
於是,她慢慢的、小心的、缓缓的踏出一步。
很好,那匹马没有转头。
她再小心的踏出第二步……
啊!
那匹马看着蜜琪,蜜琪看着那匹马。
「嘶————」
那匹马像是受到惊吓般嘶声鸣叫,前脚抬起,拼命的要驱赶蜜琪,牠不停的踩踏,彷佛护着幼崽的母亲,即使恐惧也要保护孩子。
蜜琪被牠吓得直往後退,正想说要不要乾脆落跑算了,却撇见马儿身後有一个人倒在那里,身上似乎还染着大量的红色……
是血!
一发现有伤患,蜜琪也顾不得那匹马到底在发什麽疯了,她快步冲到棕马前面,深深的望进牠的眼里,语气坚定的说:「听着!我来是为了和平!」基本上话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这种丢脸的要死的发言一向来自那位不在现场的友人,会出现这种举动算是印证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并非空穴来风吧。
「我知道我们之前没见过,你不相信我也是理所当然,但如果你不让开的话,你身後的人就危险了!」她记得琉蜚雅说,如果对方不是来找麻烦的,那麽只要态度正当,表明自己没有恶意就不会有事。
拜托!请感受到我的善意吧!她在心中拼命祈祷。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还是真的感受到了她的善意,马儿渐渐平静下来,明亮的黑色大眼凝视着她,像是在确定些什麽。
接着,牠缓缓的退开了。
一见马儿侧开身子,蜜琪赶紧冲进马厩,深怕晚了一步那个人就要死了。
当她看清楚倒在地上的男子时,她吓得不禁倒抽一口气。
褐色的发丝凌乱的覆在刀裁般的俊朗脸庞上,那人紧闭着眼,身上的衣服满是被利器撕开的口子,每一道伤口都流出腥红的鲜血,将他染成触目惊心的红,就连握紧的拳头中也不断冒出血液,微弱的呼吸连蜜琪都能感觉到他有多虚弱。
好吧!她收回对小偷的诅咒,这位先生似乎不是小偷,而且伤成这样还骨折也太惨了。
「我的天啊!」她惊呼,「这下不妙了!」她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可不是慌乱尖叫的好时刻,虽然她的个性也不属於那一类就是了。
「奇多,帮我看着他!」她这时也只能拜托牠了,奇多虽然是只狗,但聪明程度……说不定比她还高。
奇多汪了一声表示收到,蜜琪这才冲出马厩,跑进屋子,狂奔上楼後打开储藏室的柜子就翻。
药、绷带,还有……还有什麽来着?到底还需要什麽?她真是快急疯了,她和西蒙平时都在农场生活,根本不会受这麽重的伤,现在突然跑来一个重伤伤患,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麽处理啊!
「姊姊,你在找什麽啊?」西蒙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口,「到底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吗?你的脸色好苍白。」他从来没有看过姐姐这麽慌张,自他有记忆以来,蜜琪一直都很坚强,除了他受伤、生病的时候。她一直都像太阳一样活力四射,现在却慌的和什麽一样,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蜜琪颤抖着抬头,声音微弱:「有人受伤了!在马厩里!好多血……」
「血?」西蒙的小脸唰的变得苍白,他急急的拉开蜜琪,三两下就翻出医疗箱:「药跟绷带在这里,我们快去!」
匆匆赶下楼之後,他们赶到马厩。望着受伤的那个人,两人都愣住了。
他们忽略了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
两人皆无对重伤者的照顾与治疗经验。
所以,面对这个浑身是血的男士,他们该怎麽办?
「糟了……」西蒙皱起眉,软绵绵的小脸渐渐浮上惊慌,「姊姊,要怎麽治疗啊?」他流了好多血,再不治会不会死掉?
她哪知道要怎麽治疗?她唯一能看见这麽多血的机会也就只有家里的母牛、母羊、母马生孩子的时候啊!将满心惊慌压下,她一咬牙:「先把他搬到屋里再说!」
话说要搬,那是要怎麽搬?
姊弟俩互看一眼,眼中燃烧起一样的火焰,名为觉悟的火焰。
「抱歉了!伤者先生!」两人朝地上的男子深深一鞠躬,蜜琪左手绕过他的身子,右手扶着以维持平衡,西蒙则在一旁小心的搀扶。他的年纪小,力气不够,因此只能忐忑的看着自家姐姐独挑大梁。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伤者先生搬到房里,蜜琪觉得自己简直要虚脱了!但在伤口处理完前她绝对不能倒!好!现在就来治疗!
先吩咐西蒙拿来一桶乾净的水,外加乾净的布,男子流了这麽多血,可不能连清都不清就直接上药包紮。
「我行的,我行的,我行的!」蜜琪像要说服自己似的喃喃自语,目光逐渐变的坚定,「没错!我一定办的到!」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她看向西蒙,西蒙严肃的点点头,虽然这样的表情在年纪小的他身上只能用可爱形容,让蜜琪恨不得扑过去抱抱她萌到不行的小弟,不过伤者先生仍在流血,两人还需努力。蜜琪和西蒙袖子一卷,缓缓的、尽可能力道放柔地褪去男子的衣裳。
当姊弟俩看见男子的伤口时,两人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惨不忍睹的伤口布满身躯,其中一些好像是是剑所造成的伤势,其他的蜜琪实在认不出是什麽弄的,反正不管来源是什麽,看起来都一样可怕。不停渗出的血液宛若死神行动前所发出的恶毒通知。西蒙光是看着就差点哭出来,蜜琪则是脸色惨白,但她还是稳住颤抖的双手,接过西蒙递过来的布,轻轻的拭去男子身上的血迹。
虽然男子处於昏迷状态,可是他似乎能够感觉到蜜琪的动作。当她碰到他的伤处时,他的身子会无意识绷紧,神情痛苦,拳头也握的紧紧的,搞的她还得为了避免他把指甲插进肉里而腾出左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劲也太大了吧!
说实话,要不是他受了这麽重的伤,她一定不会让人抓她的手还抓那麽用力。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到他喃喃的呓语着:莉蒂亚、莉蒂亚……
整体处理完毕後,蜜琪如获大赦般倒在床上,「我没力了……」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远远地,她似乎看到瞌睡虫在向她招手……
西蒙看着快要沉沉睡去的姐姐,又看看另一边的男子,有些不忍心的开口:「姊姊,那个人也在床上,我们和他一起睡的话会压到他……」
「喔,知道了。」她勉强起身,摇摇晃晃的找了两个枕头、棉被,「今天晚上睡地板吧!」
「嗯!」
☀☀☀☀☀☀
他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觉得自己是那麽愚蠢、可笑。
他望着荔安妲,语气是掩不住的哀伤,「为什麽?」他不明白,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她,但现在眼前的她让他感到陌生无比。
荔安妲只是惊恐的看着他,彷佛看见来自地狱的恶魔。他觉得此时的她丝毫不像过去那个温柔注视他的甜美女孩,「不要靠近我!我们已经结束了啊!这样有什麽意义呢?」
「为什麽?」他的挚友失望的问着与他一样的问题,脸上尽是被背叛的痛苦,只有他看见了,那双眼睛盈满过去他从未发现、也从未察觉,和荔安妲一样,陌生的恶意,「为什麽要这麽做?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他也以为他们是,但现在……看着逐渐往这聚集的士兵,他忽然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曾经是,那怕只有那麽一瞬间。
「艾撒特,为什麽?」他再一次问道,只不过对象换了人。换成昔日的好友。
「为什麽?你居然还问我为什麽?」艾撒特做作的悲愤神情让他感到恶心与苦涩,他怎麽都不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演技这麽高超?
「我知道你爱荔安妲,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为什麽要这麽做?你好歹为莉蒂亚想想啊!」
听见宝贝的妹妹被提起,他开始紧张了起来,语气也不自觉变得严厉:「艾撒特,你对她做了什麽?」莉蒂亚从小身子不好,父母去世後,他就只剩她一个至亲,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她,深怕她出了意外。而现在艾撒特讲到莉蒂亚,该不会……
「我对她做了什麽?你不如问问自己,你对她做了什麽?」艾撒特故做愤怒的摇头,「你居然让她下毒害我!你到底在想什麽?就算恨我,你也不该把莉蒂亚牵扯进来!」
什麽?他心里一紧,不可置信的看着艾撒特,再也无法抑制呼之欲出的怒火:「艾撒特!」他居然敢?这样对待自己也就算了,他竟然对莉蒂亚动手!
一边的士兵粗鲁的拉着一个娇小的女孩,走到艾撒特身边,「哥哥!」那是他心爱的妹妹,莉蒂亚。
「哥哥!我好害怕!这是怎麽了?」莉蒂亚不安的哭着,因病显的毫无血色的小脸比平时更加苍白,他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艾撒特,放了她!」
艾撒特完全不理会他警告的言语,自顾自的说道:「你为什麽不为她想一想?就算她还只是个孩子,该有的刑罚还是免不了的!」
他几乎无法再维持冷静,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任何人对莉蒂亚动手!
「大人!」皮特突然开口,「这种叛徒根本不需要审判,直接处决就行了。」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让他感到有些不安,皮特想做什麽?
基於皮特平时素行不良又与他关系不睦,他不敢轻忽他即将展开的行动。
只见皮特朝他一笑,眼中的恶毒连藏都懒得藏,「这是莉蒂亚小妹用来害大人的毒药。」他得意洋洋的拿出药瓶,莉蒂亚惶惑不安的猛摇头:「我没有!」
他咬紧牙关,四周都是士兵,他得想办法突破。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救出莉蒂亚,因此对於皮特的指控,他只能先忍耐。
「皮特,你想做什麽?」艾撒特皱眉,可是他仍然看见了过去的好友眼中滑过的笑意,皮特诡异的扬起嘴角,这让他越来越不安,好像有只冰冷的手紧抓着他的心脏。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场面一片静寂,艾撒特一脸愤怒:「别开玩笑了!莉蒂亚是无辜的啊!」
其实,只要够仔细就能看出艾撒特的表情根本不是愤怒,而是努力憋笑的扭曲。不过这也衬托出了此人深藏不露的阴狠毒辣。发现这点让他更加绝望。
皮特无所谓的耸肩:「怎麽这麽说呢?大人,既然这家伙敢光明正大的非礼夫人,那他多少有赌定大人不会出现的把握吧?如果不是跟莉蒂亚小妹串通好,他哪来那个胆啊?」
「你胡说!哥哥才没有!」莉蒂亚愤怒的大叫,即使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她也不允许有人污蔑她最敬爱的兄长,「哥哥没有做坏事,你们才是坏人!」
莉蒂亚!他因为背叛而充满寒意的心稍微温暖了一些,可是那种不安仍然没有消失。
「是吗?」皮特目光斜斜的盯住莉蒂亚,「你是他的家人,难免会袒护他,又或是说,你是他的共犯,不袒护他也不行。」
他握紧拳头,看莉蒂亚气的涨红了脸,「你乱讲!」
别说他的妹妹,这种侮辱性的指控就连他也忍不了,他冷冷地开口:「艾撒特,你的聪明才智就只能让你弄出这样的栽赃?」
艾撒特看着他,神色悲戚。他觉得有些反常,艾撒特从来不是个会任人侮辱的人,他这样的行为应该已经深深的惹火他了,而他居然没有动作?
艾撒特似乎也知道他的想法,他抬头对他露出阴森的笑容。
那样的眼神让他心里警钟狂响,接着,皮特身子一闪,人就突然出现在莉蒂亚身边。
「皮特,你干什麽?」艾撒特佯装震惊的问。
皮特揪住莉蒂亚的亚麻色长发,弄得莉蒂亚痛到眼泪直流,他气的想冲上前,却被一旁待命的士兵架住。
「艾撒特!」
无视他狂暴的挣扎与愤怒,艾撒特淡淡地对皮特使了个眼色,皮特兴奋的笑开了,「我说过了,大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
他死命的想挣脱士兵们的束缚,他们却像深渊的泥沼般紧紧缠着他,不让他握住深爱的家人的双手。
「啊啊~烦死了!直接给我弄晕他!」
耳边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充满不耐烦和厌恶,皮特走上前来,一脚狠狠踹在他腹部,突如其来的疼痛使他跪倒在地,他拚了命地想站起来,却再度被压制住,接着就是一阵痛击朝头部袭来,坠入黑暗前,他看见……
皮特将手中的毒药,灌进心爱的妹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