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欢腾的迎新茶会结束後,我被祝雁德轻拥的幸福感仍然迟迟没有消散,让我感觉脚踏不到地,眼里看不到任何的人,连一片Pizza都没吃,醺醺然地踏上回家的路。
今天晚上,我会不会开心得睡不着呢?
踏进公车,我捞出公车卡,「督」到感应器前,却没听到该有的「哔」的一声,刷卡机故障了吗?我茫然地望向司机。
「同学,你拿的不是公车卡啦!」司机瞪着我,我看了看手中,啊,我拿的是那张宾果游戏卡!
我赶紧捞出公车卡,刷卡後坐了下来,而後看着宾果游戏卡,上面的字词——牛顿望远镜、双星变星、伽利略卫星、二十八星宿⋯⋯
这些字我都认得,组合成字词後我全都看不懂,看来我不只有脸盲症,还有星盲症——对星空的知识,完全没有。
我以前就一直很怕地科、理化啊⋯⋯
我将头轻轻垂靠在不锈钢栏杆上,叹了一口气,以後还不知道会不会继续闹出「姻」仙座和「织女星是冬季三角」的笑话呢。
「你是想退社吗?」我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吓得差点跳起来,一看,前座有一个带黑框眼镜的男生,我瞬间清醒并辨识出来——是郑騂!
「别吓我啦!」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他无辜地耸耸肩,「是你要我跟你打招呼的。」
「算了,我收回这句话,以後不打也可以。」
他没打退堂鼓,嬉皮笑脸问我,「你干麻叹气?天文社的社课太难,让你想打退堂鼓吗?」
「怎麽可能退社!」我斩钉截铁,「那你需要天文小老师吗?」他问。
我揉揉太阳穴,我确实需要,除非我打算以谐星之姿赢得祝雁德的心。
我知道,自己闯进天文社有点像小白兔误闯丛林,毕竟总得看得懂乐谱才能加入弦乐团,热爱英文才会加入英文会话社,喜欢写文章才会去混校刊社呀!
从来不看星星也不喜欢地科的人,跑去天文社当然是自讨苦吃。
「谁要当我小老师?你吗?」我顿了顿,「学费怎麽算?何时何地教我?对了,我满穷的,你知道的。」我垂头丧气。
「上课时间是每天上学的公车上,还有星期三五放学後去推广部打工前,学费的话,打工日请我吃晚餐就好。」
我抬头,看见郑騂转过头来,黝深的圆眼专注望着我,又是小天使版的郑騂,我感到有点困惑,在迎新茶会上,他可是像恶魔一样笑得张狂啊。
「放心吧,我是来帮你的,你看,如果不是我,你今天哪有社长爱的抱抱?」郑騂问,我一想到祝雁德的拥抱,脸又红了起来。
「再说,你应该不想用天文白痴的形象当上社长夫人吧,来参加天文社的人们,除了你,都是本来就对天文有兴趣的,多少都有天文的基本知识,连做章鱼烧的詹慕薇,国中就参加地科社了。」郑騂一本正经分析,看起来很有一回事。
「你真的很行吗?」我问。
「你不是听过我解释土星环吗?能让你听懂,应该算我厉害了。」郑騂轻推眼镜。
「我没那麽笨好不好!等第一次段考你就知道。」我忍不着抗议,但郑騂只是抿嘴微笑,「我拭目以待哦。」
「知道我从哪里来的话,保证把你吓死。」我捏起拳头,却只换来郑騂偏头装无辜,「你确定吗?说不定是你被我吓死呢。」
「怎麽吓?你是土星来的吗?」我气极反唇相讥,郑騂却按了下车铃,司机倏地切向外侧车道,我身躯摇晃了一下,还没回稳,郑騂回头,又是一脸坏笑。
「你的大岗站到了,巫天檎同学。」
我吓得跳起来,抄起书包,急急赶下公车,下车後,我看到车窗旁的郑騂低头,心想他或许又瞬间切换回书本上的安静小宇宙,於是对着公车扮了个非常丑的鬼脸,郑騂却突然抬起头来看向窗外,我吓得手脚不知往哪里摆。
这一站有个抱小孩的妈妈,慢吞吞地下了车,公车缓缓起步前,郑騂打开车窗,丢出一坨纸团,我捡起来,打开纸团,上面是男孩子潦草又活泼的字迹,有几个字还用简体字,笔画连在一起,看得出来他写得很赶。
「明早6:45直达车见。
我会让你认出我,不用担心找不到我。
by你的天文小老师」
我望向公车,但我早已看不到车尾灯,只能挥着皱皱的纸张向夜晚的风表示抗议——
「喂!我有说我答应了吗⋯⋯」
*****
回家後,我打开电脑。
看我坐在书桌前不动,巫天琬没好气地问,「大小姐,你不是要帮巫天裔泡睡前奶?」
「好啦,你帮忙泡一下,日行一善可以保佑你基测超高分。」我一边哄她,一边忙着Google看看「郑騂」这两个字,不查则矣,一查真是不得了,我在电脑前忍不住惊叫起来。
「怎样啦?」巫天琬没好气地问。
「我的专属天文小老师,可能不只是个小老师,根本是个神⋯⋯」我掩嘴看着电脑萤幕。
萤幕画面上有个小男孩,拿着「第一届天文擂台赛国小组冠军」的奖座,和Z市天文馆馆长合照;照片下方写着「英雄出少年,十岁的小小天文通,新坑国小郑騂(右二)以最小参赛者拿下天文擂台赛国小组冠军」等字样。
原来这个小男孩,就是比现在迷你许多的郑騂,蓄着呆呆萌萌的整齐浏海,嘴角仅仅些微勾起,一副超然的淡泊表情,好像得冠军是件不需要太兴奋的事,而左边的亚军和季军早就在旁边比Ya,咧开嘴笑得好傻好灿烂。
原来郑騂国小的时候是这副模样啊,长得还不错,就是表情欠揍了点。
这家伙,该不会从小就一副恶魔天使混搭的样子吧?不过,也算个小帅哥就是了。
我看着照片入了神,隐约瞥见巫天琬泡好了牛奶,抱着胖墩墩的小弟,递给他奶瓶,巫天裔自己拿着奶瓶,躺在床上喝奶,还咿咿呜呜地问,「大大姊姊?大大姊姊?」
巫天琬故意说得很大声,「你找大姊啊?她在看一个男生的照片,她说不定谈恋爱了,天裔,跟我一起说,姊——夫——,我们可能要有大姊夫了。」
巫天裔咧开嘴笑了,含混不清地跟着喊,「夫!夫!夫!」他学了新词,像是抢到了新玩具,越喊越大声,乐不可支。
「巫天琬!不要乱教小孩子!我都听见了!下个月李敏镐要来台湾办快闪见面会,我要跟妈说不准让你去!」我没转头,但不代表我会这样放过调皮乱讲话的妹妹。
巫天琬赶紧拿着喝光的奶瓶逃逸,「大姐饶命啊,刚刚是天裔他自己乱喊的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