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轻启双眸,眼睛有点疲劳。
他缓慢起身,开始环顾四周,环境有些陌生,只有一点点的熟悉感。
「你可终於醒了!」高亢的女声在门边响起,伊泽瑞尔扶起沉重的脑袋,朝那方望去,是拉克丝。他短暂的松了口气,不过内心又悬上了一个问题。
终於醒了是指自己睡很久的意思吗?
一闻到熟悉的香水味和看到底下洁白柔软的床铺,他马上忆起自己所在的地方,是拉克丝的房间,但为何自己会在这里?
他将目光放上刚离开门口的拉克丝。她应该知道些什麽。伊泽瑞尔思考不久,决定走向厨房,直接开口询问。「拉克丝......我之前发生什麽事了吗?」
闻言,拉克丝愣了一下,她背对着伊泽瑞尔,假装十分忙碌的样子,这些举动他都看在眼里,显然自己或许是真的出事了吧。
「你在说什麽呀?」她如此回覆道,不轻快的语调感觉就像发自内心的疑问,与伊泽瑞尔预期的回应有些出入。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伊泽瑞尔暗自想道,不过那份怀疑并没有那麽快就遭到消灭。
「不,没什麽,只是......刚起床有点不清醒罢了。」
「那要吃点东西吗?」
他点了头,拉克丝接收後立刻从烤箱拿了出来,香味四溢直冲入鼻间,独特的香甜不难辨认,是柠檬派独特的,参杂淡淡那柠檬专属的香味在空气里头,令人不感到甜腻。
伊泽瑞尔见状,赶紧跟进厨房拿餐具,拉克丝回头望了望,平淡的浅笑挂上嘴边。
不过一会儿,他停下了动作,眯上眼注视着某物。
「嗯?等等,你不要动,」伊泽瑞尔对着背对他的拉克丝说道,她正想转身却被伊泽瑞尔的手紧抓住左肩,仅剩头可以转动。
刹那间。
〝啪。〞
「干......干嘛啦!很痛耶......」
拉克丝扶着後脑勺说道,语气还带了怒意,她紧皱着眉头,直直看向伊泽瑞尔,似乎很想一掌打下去。
伊泽瑞尔见状,笑笑的说道,「白头发而已啦,」他晃了晃手中的白毛,「拉克丝你老了哦,哈哈。」他玩笑似的逗弄着女朋友,但拉克丝没有一起露出微笑,也没有一如往常被开玩笑後的丧气脸。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慌忙,随後又赶紧撇去。「别闹了......你一定是看错了啦。」
「哪有!我视力那麽好!不信你自己看......」
拉克丝没有回应他,连瞥一眼都没有便从闷热的厨房离去,只剩下伊泽瑞尔掐着那银白的细碎,脸上的笑颜也逐渐淡去,嘴角躺成一直线,就像地平线那般。
怎麽突然就生气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单独一人吃完酸溜溜的柠檬派後,便略过告别,迳自返家了。为什麽是一个人,可能要问他可爱的女友为何躲在房间生闷气不出来;至於柠檬派,嗯,拉克丝是不是记错配方了呢?从没发生的事。
他没有去问,心道反正整天食甜也不好,就这样平淡的说服自己,接着默默的一口一口吞下去了,即使酸疼了牙根,也硬是吃完了。
他认为他能够喜欢拉克丝的一切,无论是什麽。
但或许那仅仅是他认为的自己。
次日,他又再度返回那地,见他认为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为了这个举动,他早早便爬起了床,虽然对探险家而言是家常便饭,不过至少那是他的真心。
快速穿过了大门後,很快就到宅邸的大门口,他轻压了下电铃,满怀期待的躲在一旁。
里头的人也挺粗心的,竟然没有先看访客的面容就擅自开了门,伊泽瑞尔心想道,等等提醒下吧。
他蹲在角落,静静的等候那人的出现。
不过在门扉後的,却是感觉即将迈入中年的女子,不仔细观察还会以为是从遗照中走出的拉克丝的母亲。
她母亲很早逝世了,她当时的岁数只比正值二八年华的拉克丝再多个二十年吧。
伊泽瑞尔细眼注视着,她的确长得挺像拉克丝的,去掉发中细碎白丝和脸上有些加深的纹路,简直跟她一模一样。
但......她是谁呢?
「那个......你是......」他从角落走出,充满疑问的语气过问对方。
然而,对方却给了他意想不到的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他差点因为愣住而忘记吞口水,他瞠大了眼直视着女子,脑海回荡着那有些沙哑的声音。
「......拉克丝。」
「......」
虽说是意想不到,但那也可能是最有可能的回应了。
实际感觉起来,似乎没有说谎,在她唯一不变的眼眸中,总是映着那份真诚,晶莹剔透的,但已经没有以往那般闪耀。
现在她眼眶打转的,只有苍老和失意。
拉克丝轻轻抬首,看着被自己现在的样子吓着的男友,心中的不安像浪涛被打上岸般,一波接着一波,在她心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她眨了下眸子,蹙紧的眉尖小力发颤。
她吐了口长气,随後轻启双唇。
「抱歉,你今天先回去吧。」
语气没有以往轻甜,彼此见到对方也没平时那般喜悦,两人犹如陌生人的对谈在拉克丝无神的一语画上休止符。
她没有像平常那样送伊泽瑞尔到大门口,只轻轻阖上家门便不再有任何回应。
他不渴求拉克丝多说些话,她能给自己一个平稳的台阶下,大概就是她所尽的仁慈,她大概不想看到对方因为自己而感到为难的样子吧,明明自己也难过,仍不愿见人苦。
伊泽瑞尔能够明白,自己如今的态度,就是一把利刃狠狠的插进拉克丝的胸口,再多的虚伪及善意的谎言也只会成为伤害。
再这麽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麽事。
如果不能问清楚,那就好好的道歉,然後安静的离开吧,对於拉克丝的种种,伊泽瑞尔心中只感到五味杂陈,没办法再做出其它回应。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都是自己的错吧,他暗自道,自己也算是无意中的受害者哪,而且这种意外的发生,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他尝试说服了自私的自己,但脑中仍挂念着拉克丝最後的身影——那个充满忧郁又受伤的眼神。
总之,明天就先道歉吧。
虽然他在那之後也想不到该做些什麽,他试着思考了些自己可以安全退场的说词,但在他翌日再度去见拉克丝时,全然忘的一乾二净,就连道歉也没记得说出口。
他轻按了下门铃,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无人应答。要是平常的话,拉克丝才舍不得伊泽瑞尔在外头积雪、淋雨、吹风甚至是晒太阳。
会不会是发生什麽事了?
他不安的想道,举起颤抖的右臂再度按下门铃。
清脆的声响,里头仍无动静。
如果没发生什麽天灾人祸,自己,难道是被拒绝在外吗......?
他不否定这个想法。他紧紧抿着下唇,垂在两旁的手指掐着在大腿周围的褐色布料。
就在不安即将到达极限时,门的另一头突然有了回应,屋里的人从中走了出来。
看到拉克丝的瞬间,伊泽瑞尔的心脏差点就停了。
「......你怎麽来了。」
她死气沉沉的开口,不欢迎的氛围明显感受的到,虽然比昨日淡了许多。
伊泽瑞尔习惯性的把目光放上女友,仔细观察,对方感觉好像又更加的——
苍老。
这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