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能吃是福 — 《能吃是福》第三章-下

当厨师的,能维持住正常体重不让自己发福就已经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了,虽然很多厨师的胖并不是真的吃多了的关系,而是厨师很多作息不正常,开工後厨房里繁忙又高强度劳动、下工後还要想新菜的问题,凌乱的生活作息让身体会极尽所能的摄取吃下肚的任何营养热量,以前如果不是後来他们家的餐厅也有很多人帮他处理食材,让他多了点休息时间,他大概也会成为一个身材圆润的厨师。

苏途之看着眼前的男人,有点困惑地偏了偏头,不知道对方叫住自己做什麽,他不知道自己使用的这具机械身体脑袋圆滚滚的,四肢也做得有点圆润感,这样偏头的动作让人看了有种诡异的萌感。

男人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差点就想举起手在那颗机器脑袋上摸一摸。

「新人?有吃的吗?」男人开口,那种宛如大提琴一样的低音炮非常好听有磁性,让苏途之差点有软腰的感觉。

苏途之猜想对方可能就是俱乐部的电竞选手,毕竟这个时代的电竞选手不是以前那种只坐在电脑前动手指的电脑宅,而是比较像运动员的一种,现实和虚拟世界中的锻链都是必要的,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在後厨应该不会遇上,所以没有仔细看过有哪些选手和他们的长相,现在看来这想法似乎有点失策。

他看了看时间,八点多……奇怪了,照理说主厨不是也应该这时候出现,来替所有人准备早餐了吗?但他都备好食材了却还没看到个人影,这迟到也迟太久了吧?他记得班表上有三个主厨,早中晚各一个,主厨们每天都只要做一餐就能领到他六个小时的薪水,其丰厚程度可见一般,但这也反映出厨师在这个时代有多稀罕了。

「好像……没有做好的,主厨还没来,您要稍等一下吗?」苏途之回忆了一下冷藏室,里头的确没有做好的现货,顶多就是一些削皮切好的蔬果……如果这个男人想吃生菜沙拉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怀疑对方会不会接受罢了。

听到苏途之说主厨没来,男人拧起那一双浓黑的剑眉,眼中有几分不悦,但没把这份不满发泄在苏途之身上,感觉脾气性格似乎还不错?

「你能做点吃的吗?」男人语气还是挺客气的,没有那种颐指气使的味道,但也让人莫名的丧失拒绝的念头。

「……可以…可是主厨那边……」苏途之有些迟疑,这个时代的工作分工还挺明确,像他这种菜鸟……虽然是只假菜鸟,但如果未经允许「越界」了,很可能就会吃上不少苦头,毕竟这个时代的厨师都是很骄傲的。

「即使厨师稀缺,也不是他迟到旷工的理由。」男人语气淡淡的说着,但从他言词里就能听出这个人大概是个相当严以律己、恩怨分明的人。

「人生总有些突发意外状况会让人措手不及。」苏途之也没想替素未谋面主厨辩解,只是人生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意外会发生,谁也不能肯定自己将来会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男人深深地凝视着他几秒,让他有些许尴尬和不自在,被一个大帅哥这样盯着,让他一个小GAY有点承受不住。

是的,苏途之是个同性恋者,这点他一直不敢告诉家人,因为苏家太看重「传承」这个问题,所以即使苏途之在学生时代就发现自己的性向,也不敢大喇喇的公开与寻找对象,他不怕失去继承人的位置,但害怕那种扑天盖地而来的言语伤害,为了逃避,他选择让自己耽溺在厨房中忙录,偶尔自己一个人空闲下来时,也是躲在房间里当个动漫宅,在网路上关心社会时事。

他被炸死之前最高兴的,大概是同婚专法刚通过的事情,虽然遗憾不是民法,但总好过什麽都没有,只是他才探出个蜗牛须,想真实地接触同样性向的人,就被直接炸来这里,让他无从得知当年同婚专法的後续到底有没有被破坏,也有些遗憾当时没有找到一个喜欢的人。

可是反过来想想他也有点庆幸,自己孤身一人没有找到一个同性伴侣,不然就这样留下对方一个人,也是徒让一个人为自己伤心。

反正他在那个世界基本上也没有什麽太多的牵挂了,他的父母早早就死於一场飞机事故,那时他还年幼,不知道生离死别,只知道爸爸妈妈很久都不回家,哭了很久很久,然後被二堂哥家接去住了一阵子,又被爷爷接过去养,爷爷去世後他亲近的人就只有二堂哥,但後来……

这样也好,原本也有点替自己难过,一个人死亡不会有人惦记想念,感觉也很悲哀,但转念一想,这样自己肩膀上的重量也好像瞬间一空,那些人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失去生活动力,这样,也好。

只是这样一来,就让两辈子加起来也算是活了不算短的时间的苏途之,依然是个青涩的小处男,连个接吻经验都没有的愣头青,有点难以抵挡招架眼前男人那无意间散发出来的费洛蒙。

「不用管他了,请你先帮我弄一份早餐,大概要有两人份食量的,我运动之後吃比较多。」男人没多加废言,直接央求苏途之,他也只能照做。

苏途之迟疑了一下,才照男人说的,给他弄了一份早餐。

考虑到男人是刚运动完,苏途之简单地弄了份做起来很快的鸡肉生菜沙拉,鸡肉和几朵菇类用清水加点盐下去水煮几分钟,捞起後放凉备用,鸡汤转小火加了些酱油和醋等调味料继续熬煮到略带浓稠,熬煮的时候他把洋葱和一些适合生吃的青菜稍微切小块,里面有很多苏途之不太熟的食材,但之前都有试过大概是什麽样的味道,能够在脑袋里模拟出放在一起後的味道。

虽然一堆长相不太熟的,但味道分类起来大概就像美生菜、高丽菜、红萝卜、玉米笋差不多,还有香菇也是以前没看过的品种,但口感跟味道有点接近杏鲍菇,稍为用智脑查过这几种东西都不会产生什麽食材冲突後,苏途之才把这几种放在一起,丢进一个玻璃料理盆里。

这边切好之後,鸡汤那边也熬得差不多,苏途之又加了点油下去调合,等看差不多後,就把这热酱油醋给淋在沙拉上,并用夹子稍为拌过,让生菜和鸡肉充分地沾浸到那些酱汁。

以前苏途之也是觉得生菜沙拉还加热好像有点奇怪,但後来看一些养生说法觉得也算是有道理,蔬菜有时候虽然看上去很乾净、也经过清洗,但难免会因为各种肥材而有什麽不明病菌感染而不知道,煮熟的当然经过高温杀菌较没这问题,但纯生菜就没有经过这种杀菌作用。

他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年,曾经看到过一则新闻,对当时他家的餐厅也多少有影响,欧洲有一年曾有大规模的大肠杆菌爆发,後来才查出源头是某国的生菜沙拉用的蔬菜,因为种植过程的施肥与水源的关系,让那些蔬菜都带有大肠杆菌,而欧美人又习惯吃不加热的生菜,所以那些生菜没有经过高温杀菌,细菌都还残留在上头,那之後有阵子他都不太敢吃生菜沙拉。

温沙拉是用快速川烫或者热酱汁来达到基本杀菌功能,虽然在这时代,冷藏室的杀菌灯都能给食材作到杀菌效果,其实在细菌问题上都不用太担心,但温沙拉的好处是能让食物达到一个适合人体内温度的料理方法。

人类虽然总喜欢在夏季吃冰凉凉的东西,但其实人的器官和细胞是很娇气的,并不适合吃冰的东西,尤其像这男人还刚运动完,所以苏途之才突然想道弄个和风温沙拉给对方。

男人看着苏途之没用十分钟就弄出来的温沙拉,微微挑了挑眉,似乎对这种做法觉得有点新奇。

「这个叫温沙拉,是我在找食谱的时候,看到的一种古老简易料理方式,就是把一堆生菜加上酱汁,酱汁有浓郁的、也有比较清爽的,像这样就能吃了,不过生菜沙拉原本都是生菜,温沙拉是川烫过或者临上热酱後、让沙拉比较接近人体温的一种养生料理方式,我看你刚运动完,这种是最简单快速又适合的了。」苏途之看出男人的疑惑,一边解释一边开始把用过的锅碗都清洗好放回杀菌柜里,想说尽量别让人看出他擅自动用这些工具。

只是他想得很好,但现实却是残酷的,当男人正要把那整盆生菜拿走时,一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就走了进来,看到男人手里拿着的那一盆,立刻就明白发生什麽事,当即露出不满的神色,怒瞪着苏途之。

「你是新来的?谁准你随便动厨房里的东西!还有没有点规矩了?」那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长得有些细瘦,长相不算差,但大概是因为过瘦的关系,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苛薄,虽然苏途之觉得那大概是相由心生……

正当苏途之觉得算了就让对方发泄一下也没什麽,厨房里大吼大骂的他也不是没遇过,虽然他几乎很少骂人,以前在厨房的时候严谨了一点,但最多就是冷着脸,倒不是要摆架子,而是他进厨房的时间比较早,等他站上主厨位置时,同个厨房里的很多人年纪都还比他大,他十九岁那年爷爷开始让他当个二厨,可同厨房里却有好几个十九岁还只能当备菜的厨工,那些人心里当然会有不平衡。

除此之外,以前厨房里的那些老厨师,也有很多喜欢倚老卖老,想用他们的年龄来压制他,甚至还有因为他二十五岁当上主厨时,心生不满吵闹着用离开来作威胁的,在这种环境下,他只能摆张冷脸来震慑那些人。

喜欢软土深掘的人,才没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观念,态度太温和都只会被欺负,但如果能够大家一起开心做菜,苏途之还是挺喜欢的。

大学时代他没有跑去参加什麽吉他社热舞社的,反而跑去参加烹饪社,当时整个烹饪社就只有三个男生,比例相当悬殊,但虽然烹饪社里一堆菜鸟,每周只有一堂社团课,但是大家相处的时间却都很快乐,跟後厨里那种真正紧绷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他是喜欢做菜的,他喜欢做给家人、朋友、喜欢的人,看见他们脸上露出满足而喜悦表情时,是最快乐的,但其实他不是那麽喜欢後厨那种紧绷又如战场般的气氛,如果不是因为爷爷的要求,他不会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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