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结束,第一节课自动给班导师作为班会,习惯地每列第一位同学自动出列到前头,分工合作剪开包在每科课本外的牛皮纸袋及塑胶绳,算好自己当排人数的本数,一一分发给後面座位的学生。
苏釉染是班上唯一的女同学,因此他们那排除了她出列帮忙以外,方裕鸣也很绅士地站出来一同工作,没一会儿课本发完、大家检查完,剩下时间就是彤彤可以自由发挥的舞台。
「看来大家都非常自动换好座位,很高兴这次开学看到的仍然是这些面孔。」彤彤就跟上学期开学一样,靠在讲桌说话,「希望接下来,我还是对着你们上课。」
其实每次开学的行程都是一样的,大家都不是第一天进学校上课,老师们会提醒什麽、自己该注意什麽都特别清楚,自然而然老师们会省略那些浪费口水及时间的言词,直接就把这堂代理的班会课当成正课。
当然,为了安抚底下可能还没收心的孩子,彤彤稍微开了点玩笑。
「既然这堂是物理课,你们会想听我上物理吗?」
彤彤现在还是笑脸,何况开学第一天,大家真的没那麽快收心,纷纷起哄附和。
於是台上本来笑得温和的人,立刻垂下嘴角,气场一秒变换,严声道:「想都别想,翻开你们的英文课本。」
没有人没预料到结果会是这般景况,经过一场嘻闹,苏釉染眼角含笑,本来对上课就没什麽排斥,现在更是可以完全进入上课状态。
寒假辅导的时候虽然没有发课本,但因为老师们自费印了些讲义,彤彤带领他们将那时上课的重点在课本上找过一遍,就结束今天课程。
一整天下来大部分老师也都这麽做,复习完上上周的上课内容,马不停蹄开始新进度,深怕仍不足以将所有知识传给学生们,上考场的日子就到来。
或许是真受到方裕鸣的刺激,或许是感受到时间流淌的速度比想像要快,除了课堂时间本就有的聚精会神,下课时间同学之间的游戏减少,取而代之跟同桌讨论功课,或向前找名次较前的同学问问题。
苏釉染恍惚中想到,彤彤说希望接下来还是对着这些人面孔上课的梦,恐怕会碎。可她心底,竟然是期待大於感伤。
因着考不好就会掉出一班的制度,他们几乎没有已经习惯考试的心态,每每到期中考的时段,大家脸上多多少少都能看出紧张的迹象。
高二下学期的第一次考试,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进行。
对苏釉染来说,国文跟英文两科靠语感跟文法整理就可以上手的科目,她不怎麽担心。数学这一次只考向量,上课听老师的专业指导和小技巧分享,下课自己练习一些题目,也是得心应手。
生物的部分反而不再讲述基本知识,转而进入应用生物,这一类靠着平常的听广见闻,加上老师都会有重点描述,虽然得花一点时间做练习加深印象,可也不难。
下学期仍然有社会科,之前状态怎麽样,现在还是那个样。并不是放弃拯救或是没法拯救,每天花点时间背背书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猜题猜得准不准确,自己背的「重点」可不可以应用上。
唯二使苏釉染不太放心的,就是理组重点的化学、物理。
化学一开始的大气组成、跟气压介绍不会复杂,就算开学到第一次段考中间时间不多,老师也可以很快教授到气体定律,这就让苏釉染在平日分拨给化学的时间多了一点。因为没办法完全理解,花的时间就要更多。
物理一样简单地从介绍动量、冲量开始,後来的动量守恒,苏釉染也觉得普普通通,至少自己得以吸收。再接下来的质心运动跟角动量,可就不是普普通通了。
到考试当天,苏釉染都还有部分观念没办法弄懂。就算平常假日去图书馆的时候可以问陆尽恒,可是想到对方跟自己说要考回一班,就不太敢叨扰他,後来甚至大多时间选择待在自己房间,全当练习自己的自律能力,自然没多少机会得以请教陆尽恒。
并不是自视甚高、拉不下脸承认自己的不足,所以考试之前,心底就有预感不会再当宁玮同桌。
两天考试结束,紧张的气氛总算消散一点,学生间又能勾肩搭背、玩闹嬉笑地出校门共进晚餐。
可这底下还是藏了些压抑,身为整个年级顶尖学生的他们,估分方面总比其他人更加准确,因此一考完试,就知道自己的成绩大致落在什麽位置,唯独不晓得他人的考卷状况,只能暗自祈祷自己错的知识点,他人也不熟悉,也同样失足坠落。
许是大家内心都带点沉重的缘故,苏釉染努力隐藏所以表面仅存一点的不安,不像自己在一高初次考试後的景况,被其他人察觉。
考试结束在礼拜四,没有假日的缓冲,老师们不急着给成绩,让学生的心悬在半空多一个晚上,隔天起来都显得特别亢奋、失常。
状况比如──
两次坐好班级最後一名的潘佳扬,正在座位上希望大家感受精神层面的美人垂泪。
「跟你们同班的一年半真的很开心,我、我,咳嗯,我希望我们还有下个一年半呜呜呜。」
方裕鸣那位同桌,林俊毅觉得自己没有什麽可以发表的。方裕鸣怕是去偷开演技班了吧?怎麽班上越来越多同学有了太过的戏瘾?
而一班戏瘾最重的方大佬,正扒着前桌苏釉染的椅背,完美诠释鬼哭神号的最高境界。
「苏姊,宁哥,我觉得我很有可能当你们隔壁邻居──我,有自信,不被扣生活费!」
苏釉染勉强看了下方裕鸣没形象的样子,然後默默回话:「……喔,可是我快搬家了。」
周围一瞬间安静,连本在关注潘佳扬的方裕鸣同桌,也回过神来瞪大眼睛吃惊地看苏釉染。
附近三人惊愕的视线打得苏釉染措手不及,瞳孔不安地晃动着,不晓得接下来会有什麽情况。
……什麽情况都没有,处在中间位置的四个人,彷佛被美杜莎诱人的美眸扫过,全部停止动作、停止思考,宛如没有生命的石像。
最後是觉得自己都当方裕鸣同桌那麽长时间,需要维持好处变不惊人设的林俊毅轻咳了声,成功打碎大家身上的诅咒。
「苏姊你这次发挥不稳?」方裕鸣小心翼翼地问。
苏釉染觉得自己那时候容易受伤的形象太过深植在同学们心上,他们总觉得自己没有长大。
於是她如实陈述:「角动量太难,我有几题没写出来。上次简谐是刚好出到有练习的题目,这次就完全不行了。」
宁玮最为沉稳,安慰地说:「不要紧张,角动量是真的难,就算掉下去了之後还是能爬回来的,考卷出来後晚自习我讲解给你听。」
苏釉染点头表示有听进宁玮的安慰,再反过来希望纾解他们的压力,「没有紧张,就怕方裕鸣真的来当我邻居。」
「搞不好我当宁哥同桌!」方裕鸣觉得该为自己的成绩抗争一番。
「我觉得没可能。」可惜他同桌很了解他,直接定案。
「放心?你们之间连结稳固,应该没那麽容易被拆散?」苏釉染从脑袋深处挖出之前方裕鸣讲过的玩笑话,不知道自己放着知识不管,记这些没营养的做什麽。
放在从前,没有一个空间拿来记这类没营养的话。
迟到钟声打响,礼拜五的课程宣告开始,彤彤准时并难得地踩着没有增高的运动鞋踏进教室。
脸色初见不是太好,细看又发觉夹杂一些喜色,众人看到此景,纷纷转头看向潘佳扬,看得他都快再哭一次了。
彤彤见状,笑骂他们:「看别人做什麽?看自己!」
方裕鸣打起精神,勇敢回话:「可是没带镜子!」
彤彤反手回击,直接命中要害,「你好像要换座位哦。」
大家展现出什麽叫瞬间安静,并且是最高品质。
彤彤一双眼睛扫过台下除了宁玮以外都正襟危坐的学生,抬手从手里的资料夹拿出放在班上公布用的班级名次表,以磁铁贴在黑板正中央。
「你们想要现在知道成绩,还是我去找你们数学老师要份考卷考个周考?」
大家:「……」
彤彤不管他们回不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有些人的数学老师要换了,也不适合考周考,我们还是先讲一讲大家的名次。」
苏釉染感觉心跳跳得更快,手心泌出汗水,沾的外套袖口有些湿润。
「不过先恭喜一下宁玮,仍然稳居第一,你们的榜样还是你们的榜样。」
大家愣了半秒,又默契地全部举起双手,真心实意恭喜宁玮。
宁玮脸上没有害羞,也没有自大,唇边挂着浅浅的笑,看了同桌苏釉染一眼就收回。
那一眼让苏釉染安了点心,想要守住这个位置的情感被读书不够努力的理智压下,挺个胸、抬起双眸,却正好对到看下来的彤彤。
苏釉染:「……」完蛋了,那份不安敢卷土重来,袭回心上。
甚至不安感很快落实,他们彤彤接着说:「可是第二名不是原本的第二名了,釉染,你觉得你会到哪个位置?」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在苏釉染身上,又想到人家是女孩子,纷纷克制地收回直视目光,技巧性用余光关注。
苏釉染觉得自己这下子要哭罗。
她在运动裤上擦了擦手汗,故做轻松地接话:「方裕鸣的位置?」
彤彤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也大方表现在脸上,「哎?厉害,猜对了哦!」
班上又是一个瞬间的连呼吸声都消失,苏釉染手有点僵,不知道该笑自己只是想调解气氛却瞎猫碰上死老鼠,还是该骂自己一次掉就掉这麽多成绩。
彤彤一点都不偏心,对苏釉染放了足够的关注後,立刻开始讲起後面的人接下来的座位安排,「前六名只洗掉了釉染,第七名开始直到吴承泽为止都自己往後退一格。」
「吴承泽调到十五,谢秉叡当他同桌,後面的人……」彤彤继续念着,苏釉染就没仔细听下去。
她弯了弯有些僵硬的手指,转过头去抱歉地对着宁玮说:「我没有好好读书,所以要去当方裕鸣同桌了。」
方裕鸣前同桌很快接话:「如果你制不住他,没关系,虽然隔了一走道,但我应该还行。」
方裕鸣看看旧同桌、看看新同桌,非常无力地说:「……我没有好好读书,所以生活费要没了。」
三个名次调後的人自我调节了一下,很快心态正常,彤彤同时宣布完所有人的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