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迷修,你确定任务地点是湖之镇吗?」金聊天般提起,安迷修已经架好了结界,确保两人的安全後稍作休憩,「照理说,我们後面应该要有人支援了,但是完全没有耶?」
「说得也是,采用Z阵行侦查,我们这时应该换手了。」安迷修皱眉,有些担忧,「还是我们偏离路线太远了?毕竟我们完全没有料到会走这种地底迷宫。」
「嗯,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能走你说的路线。」金淘气地笑道,「没如你所愿,真抱歉啊。」
「金,你在说什麽啊?」安迷修困惑地问道,「我们最好快点找到往镇上的路……什麽?」
安迷修发现他双手的元武无预警消失,基於身体反射猛地扑到一旁,再转身却发现金的手上握着他的元武。
「金,不要闹!」安迷修怒道,「这不是你可以开玩笑的时候,这是战场!快还给我!」
金眨眨眼,瘪嘴:「你才不要闹呢,说,谁派你来的?」金把安迷修的元武给藏到身後,「所有人的任务都是探查西之丘,只有我们的任务是湖之镇,怎麽想都不对劲吧。」
「胡说,我们公主派下来的任务就是湖之镇。」安迷修也警戒了起来,「你说所有人的任务都是西之丘是怎麽回事?」
金直勾勾地瞧着安迷修,那双金色大眼像是能反映人心般看透了安迷修,在两人的对视中,安迷修可以感觉到某种力量似乎看穿了自己所有藏在最深处的想法,无所遁形。
「你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骑士耶。」金感叹道,在他开口後,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就消失了。
「金,你到底是……?」安迷修再傻也发现不对了,何况他并不傻。
「我在出发前问了紫堂。」严格来说是偷看对方的任务内容,「他的是探查西之丘。」
「是冰牙王跟妖精王指挥不同步吗?」
「我想不是,双方已经共同任命丹尼尔为大元帅了不是吗?大概是哪边的流程出错了,不然要是刚刚发生误会,外患还没解决就又要内战了。」金把元武抛还给安迷修,双手举起示意自己已经没有敌意,「我太敏感了,抱歉。」
「虽然在下很想说不用抱歉,但是我认为,这事情非常严重,关乎我们的信任问题。」安迷修非常严肃,「金,恐怕接下来我无法走在你前头了。」
「我接受。」金耸耸肩,示意自己无所谓,「那就换我走前头?」
「还有,刚刚你用了什麽法术?」安迷修紧握着元武,也没有因为金转身背对自己就放松警惕,「那股力量,不是白色种族会有的。」
「当然是我混进鬼族探查情报用的法术,不然你觉得凭一个人类怎麽可能混迹在鬼族里不被发现?」金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也完全不在意安迷修对自己的警戒行为。
「说得也是。」安迷修不再追问,任由金轻描淡写地带过问题,心里却有了极坏的猜测。
他听欧萝妲公主说过,安莉洁占卜出来冰牙精灵族内会出现一个叛徒,但是无法具体算出是谁。
那金身上的黑色力量……难道是他?
但如果金是叛徒,刚刚大可直接动手杀了他,何必多费唇舌?还是另有所图?
安迷修沉默地跟在金的身後,脑袋飞速运转着。
而被安迷修紧盯着的金,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淡定,他心中还在哀号:『居然判断错误,我还以为安迷修是被派来杀我的,结果真的是收了湖之镇的任务啊!』
但是事情是从哪里出了错?还是只是恰巧?任务轴明明是统一发的,所以每个人的任务早就定好了,不应该发生这种错误。
是冰牙跟妖精沟通不同步,同床异梦?还是说中间有人作梗让他误以为安迷修是针对自己?
毕竟,只要他不问清楚,疑神疑鬼把安迷修给埋在这里,回去非常有可能引发白色种族的内部战争,因为安迷修的身份是妖精王公主的贴身护卫,完全可以视作对妖精王的挑衅。
但若安迷修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从黑暗中传来的消息又怎麽会告诉他在安迷修预计走的路线上,已经有了大量的伏兵与陷阱?
不对,这麽说也不通,假设那是安迷修安排的,他不可能轻易同意变换路线。
算了,随机应变吧。
勾心斗角本来就不是金的强项,若非情势逼人,他平日是绝对不会花这麽多脑细胞在这上头的。
两人一路无话。
安迷修一直在留意路的去向,在他看来,这里的路他们已经走了上百里,且错综复杂,连他都无法明确辨认,但是金似乎对这里相当熟悉,脚步不停,一点犹疑都没有。
「金,你来过这里?」安迷修决定打破沉默,在他内心深处,金就算是叛徒,那也是被邪恶蛊惑了,金年纪还小,还可以教导,不像恶党那般无药可救。
「没有啊。」金说,「我只去过景罗天鬼王跟殊那律恩鬼王那里,我原本还打算混到耶吕跟比申那里,但是在景罗天那边就暴露了,真倒楣。」
「那为什麽你对这里感觉这麽熟?」
金的脚步一顿。
安迷修心悬了起来,手按在双剑上,蓄势待发。
「我……随便乱走的。」金幽幽地说,「我不认得这里的路,只是风从哪里吹来我就往哪里走而已。」
安迷修沉默。
有风的地方一定有出口,他怎麽给忘了!
「抱歉,是在下多疑了。」
「没事。」金无所谓地摆摆手,战场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说真的,安迷修没有因为怀疑他的黑色力量就直接砍上来,已经算是非常友善了。
「唉,好想念格瑞啊。」金突然感叹道,「格瑞说他想看太阳,所以我很努力作战。安迷修,你也是吧?」
「啊?」安迷修听得莫名其妙。
「这场应该会是最後一场,也是最长的战争了。」金说,他们又过了一条长廊,「你也是为了保护公主才这麽努力的吧?」
「并不全是。」安迷修认真道,「在下是为了贯彻自己的骑士道,鬼族的行事作风有违在下的价值观,我认为必须整顿,将其行为纠正过来。」
所有战争的起源都来自利益与价值观冲突,如果当初像格瑞那样的白色种族多一点就好了。
「真伟大啊。」金感叹着,在转角处停了下来,安迷修发现这里水气非常重。
「水气这麽浓的话,附近有河或是湖?」安迷修初步判断,「如果地形没有严重走样的话,湖之镇的最大水源就在市中心,我们也许已经深入了湖之镇中心的地底。」
「这麽远了吗?」金的口气并不讶异,毕竟他们已经走了非常久,以他们的脚程,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在半天内直达湖之镇非常容易。
安迷修打从进入地底以後一直有种违和感,他一开始以为这种违和感出自金本身,再加上两人之间有了嫌隙,所以他没往他处想。
然而,在已经沦为鬼族大本营的湖之镇,怎麽会连点鬼气都没有呢?
竟然闻不到鬼族的臭味。
「金,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金奇怪地反问:「在鬼族堆里头哪有对劲的时候?我混进景罗天那里的时候无时无刻都不对劲啊。」
安迷修觉得他跟金的沟通似乎不在一个频道上。
「没有鬼气,这里一定是被什麽结界遮罩了。」金说,「不过破除结界不是我的强项,格瑞比较擅长,烈斩一挥什麽都斩了。」
「我听过,所见皆可斩的格瑞。」
「所以我们可能到了某个重要地点附近,才会有结界。」金开始摸墙壁,「你觉不觉得这些墙壁有点奇怪?」
「没有。」安迷修困惑地看着金对着墙壁上下其手,「墙壁怎麽了?」
「像是新修过的,但又好像是活的。」安迷修发现金的话他似乎越来越听不懂了。
「我怀疑里面有人。」金眯起眼,「要不要劈开看一下?」
安迷修在霎那间闪过了也许是个陷阱,只要攻击墙壁,就会启动机关,从暗处射出冷箭等之类的念头。
秉持着自己对任何危险都能随机应变的自信,安迷修依言摆好架式,就在他要挥剑击出的那一刻,「等等!」金突然喊道,「控制力道,要是里面真有人的话,伤到就不好了。」
安迷修动作不变,但是击出的力道果然小了很多,只在墙上划开了一道浅口子。
虽说是浅口子,但也有十公分深,金睁大眼睛努力往里面看,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见。
「也许是你多疑了。」安迷修道,「我认为现在应该把握时间找到出口,至少回到地面上才好做打算。」
金听若未闻,凝聚元力往里面一照,金色的元力在幽暗的地道中迸发出炫目的光芒。
也许多疑的是他。安迷修心想,能使用这麽光明纯粹的元力,金怎麽看都不像叛徒,可能有人如此误导他,希望借他的手伤害金。
「真的有。」金满意地说,「我就觉得不太对,里面的好像是只妖精。」
妖精?
安迷修这回总算把飘散的心思收回,既然可能是同族,被困在此处,万万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金,你後退些。」安迷修再度摆好架式,「我把墙壁劈开。」
「小心点。」金提醒道,「对方没有反应,我怀疑可能昏了或是死了。」
安迷修应了声,双色的元武在他手中转了一个凌厉的剑花,朝那墙壁再度劈去。
只在眨眼间,金就眼睁睁地看着墙壁被劈出了人形,从中掉出一只双目紧闭的水妖精。
「雅多?」安迷修大吃一惊,连忙收了元武上去探鼻息,「还有呼吸。」他稍稍松了口气,但情况并没有好转,雅多看上去生命力透支,必须立刻治疗。
「我提议现在返回。」安迷修对金说,「雅多是最早派来探查湖之镇的成员,他被埋在墙壁中,一定是知道什麽情报後被抓到了。」
「也有可能什麽都不知道,单纯被鬼族抓住埋了玩。」金皱了皱眉头,「你朋友?」
「常有往来。」安迷修试图唤醒雅多,可惜徒劳无功,「雅多不会平白无故被抓住,他一定……」
「但是无法肯定。」金指出重点,「无法确定他会是情报库还是白捡一个累赘回去,他现在这状况连自保都做不到啊。」
安迷修沉默,金说得完全没错,但是他的骑士道不允许他放弃同伴。
「我有另外一个提议。」金说,「你带着这个水妖精回去,我自己往前侦查。这个给你。」
「这什麽?」
「出发前格瑞给我的,传送符,传两个人不是问题。」金笑道,「格瑞亲手画给我的,要是遇到什麽危及状况,就把这个往地上一丢,法阵会把你们传回指定地点。」
「那你怎麽办?」安迷修接过传送符,确认上面没有任何问题後,对金的怀疑已经全消,反而开始担忧对方,「也许由你回去搬救兵,在下在这里等,比较好些。」
「我回去不会比较好,冰牙里面看我不顺眼的还满多的。」金的口气毫不在乎,「可能还会有人怀疑我把你灭口了,是要引他们踏入陷阱呢。」
安迷修听了,不禁对自己稍早前的怀疑感到羞愧。
金这麽好一个孩子,他怎麽能怀疑对方呢。
「所以你带着水妖精回去比较好。」金说,「我就自己单独行动,没问题,路我都记下了。」说到最後,他还俏皮地眨眼,「反正再危险,也没有比景罗天那里危险吧。」
也对,金都能从鬼王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自己行动应该没有问题。
「金,在下欠你一份人情。」安迷修朝金欠了欠身,以对方的身份地位来说,这礼有些大。
「那回去请我吃肉。」金大方地点单。
「没有问题。」
目送安迷修背着雅多离去後,金转身,毫不犹豫地向某处走去。
从暗处传来的细语,如影随形,不曾断去。
*
安地尔跟在褚冥漾身後,不紧不慢地踏着悠哉的步伐,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情非常好。
褚冥漾觉得奇怪,他刚刚放走了那名水妖精,跟安地尔起了冲突,照理讲对方的心情不该这麽好,至少不会到愉悦的程度。
「你到底在笑什麽?」
「你走的路让我很愉快。」安地尔答了跟没答一样,褚冥漾便懒得答理他了。
一直走到某处向下的楼梯,老头公似乎犹豫了。
这时反而褚冥漾觉得有声音在呼唤他,引导他下去。
安地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