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的社课,我依旧坐在最後面、最边缘的角落,偶尔和李声霖对到眼,他会用眼神示意我向前坐,我总是摇摇头,看他露出苦笑。
虽然初见面时觉得他是个阴郁的人,但李声霖其实意外的很常笑,只是不是笑得开怀、露出牙齿的那种,而是嘴角微扬的那种腼腆的笑,是我喜欢的那种。所以我总是像在故意捉弄他一样,期待他向我露出苦笑,为此开心一整个星期。
社课的时候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像夏日的清风、冬日的烛火,柔和了我的耳朵。要是每天都能听见就好了。
社课一结束,溜最快的也是我。我怕干部们要宣布什麽事情,被踢出团队的我一点也不想被刺激伤口。
这时候我都会对李声霖有小小的罪恶感,明明他相信我有面对和振作的勇气,经过了那麽多个日子,我却没和谁和好,还是像只过街老鼠,在班上除了传考卷的时候,也没和前後座的张硕言有半点交集。
钟声响了,我很快的拿起书包,正要走——
「喂,等一下。」
张硕言叫住我。这是他自我们那天吵架以来,第一次和我搭话。
「下个星期——」
「你们要在社课处理比赛的事吗?我会记得回避,不会出现,如果不小心来了的话,可以让一个小角落让我自己读书吗?不会打扰你们,哈哈……」
我越说越尴尬,言不由衷的笑了几声後一溜烟地跑了。
过了一周,又是社课的日子,我一早就看到张硕言坐在我的位子上,很明显的是要堵我。
「你是不是忘了你和我同班?」
不是忘了,只是我那瞬间还真的没想起来……
「哈哈……」我乾笑着,想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偷偷远离他的视野范围,但看他紧迫盯人的眼神,我实在动弹不得。「你坐错位子了吗?要不要把位子还我……哈哈……」我尴尬的陪笑。
张硕言没回我,只是抽出一份文件,塞到我面前。
「这什麽?」我狐疑的检视封面,上头写着「寄声予你ver.2」几个字。
「这是新的剧本。」张硕言这才开金口解释。「把你的点子和原本的做结合,大家一起改出来的。」
「咦?」我惊呼。「我怎麽完全不知道!都没人和我说!」
「是哪个家伙要不是躲起来就是先跑掉?现在才告诉你,也是免得你又跑。」张硕言不客气的直戳我痛点。「今天社课要选角,你也来,不准翘。」说完,他才甘愿的回自己座位。
为什麽又改剧本?准备到什麽阶段了?大家有说什麽吗?知道我今天会去吗?虽然还有很多疑问,张硕言也就在我背後而已,我却不敢回头找他,也还没决定是否要去社课。
我把脸侧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新剧本,女主角迷恋上男主角声音的主轴没有改变,但巧妙的结合部份《歌剧魅影》的架构。老实说,是更有明确的起承转合,兼具创意和安全,要不是产出的过程历经太多不愉快和问题,我大概会很开心。
会由谁来饰演这些角色呢?我很好奇,也很想知道,可是在还没和大家和好之前就冒然闯进他们固起的城墙,这样好吗?
忐忑的心情一直延续到放学,我恍惚的把课本塞进书包里,突然觉得有人撞了我一下,我抬头,看见张硕言侧身站在我旁边,斜睨了我一眼就自己先走了。
我吞了口口水,加紧收书包的速度,过一会儿也往社课教室前进。
一进教室,就看到许多人紧张的看着剧本,手部偶尔会有些小动作,大概是在为了试镜做准备。我本来应该为这样的盛况感到开心,现在却只能为了自己的处境提心吊胆。
讲台前,周伟面向墙壁念念有词,关芷筠也神色凝重地盯着手上的剧本,张硕言在和李声霖说话,是唯一有余力应答的徐芊帆先发现我的。
「喔,你来啦。」她举起一只手,简单的打了招呼。
随着这声招呼,关芷筠抬头了,好巧不巧,正好和我对上眼。我们俩的眼睛里都闪着惊慌,对看几秒後,又尴尬的移开。
大家好像知道我会来,但这个气氛还是让人好难待下去……
约莫是时间到了,周伟突然转身,在和大家再一次说明规则前,先来和我说话。
他挠挠头,表情有些不情愿。「等一下你、张硕言和李声霖三个人当审查员,到隔壁教室去。」
「喔,好……」
此时另外两人已往隔壁移动,我正要走,周伟又拖住我。
「还有,我之前太……该怎麽说,就是有点太果断了!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先跟你道歉。我会试着……多听听大家意见,这次大家好好沟通,好好比赛。」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自尊心比天高的周伟,现在是在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来和我道歉吗?这真的是周伟?
我的惊吓多过爽快,来不及收敛,大喇喇地展现在脸上,惹得周伟皱起眉头:「怎样?你还在计较吗?又不全是我的问题,你也──」
「没有!」我赶紧摆手,解除误会。「这样很好、很好……大家加油!好好做、好好比赛!」
我的手胡乱挥舞,讲话也乱七八糟,但总归是和周伟说开,心情还是稍微舒坦了些。
到隔壁教室後,我坐到李声霖旁边,在开始试镜前,他的手突然靠过来,用蓝色的原子笔在我的剧本角落写上:「你能出现,太好了。加油。」
我转头看他,他露出我喜欢的那种腼腆笑容,前几分钟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踏进来的惶恐心情在这刻全部消散。对我而言,这就是最大、最棒的肯定了。
我喜孜孜的转回去,觉得情绪高涨起来,又回复到我最开始加入戏剧社时那充满干劲的状态。
一定要让这出剧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