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清風拂面 — 9平妃_赫舍里.靜好(七)

自从太医告诉静好说她时日不多,她常常梦到皇后。

梦到皇后死前的样子,梦到她和皇上说了很多悄悄话,说起了以前,说起她这和她没缘分的孩子,可皇后却没说出她最想知道却又不敢问的话。

「皇上你是否曾有一刻心悦我?」她不求皇上锺情於她,也没期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只求、盼望她生命中或许有某个时刻她和皇上情意相通、知心知彼。

她看着皇后爱着皇上到了生命的终结,她不知道这样的爱是否能让皇后在最後一刻是否是笑着,假如是笑着,不管爱得如何,想必她落子不悔。

可没有,她想她没爱过。

所以,她能够好好的和皇上道别。

这天,明艳艳的阳光,白云蓝天,她知道这天要来了,而她精神也特别的好,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释然,好像一切的一切都能放下,迎来一场别致的结局。

一场道别,好好地说再见。

她穿起很久没穿的青色荷花图案的旗袍,戴上她最喜欢的镂空花卉点翠发簪和镶珠凤簪,抹粉施脂、穿上青底荷叶纹的高盆底鞋,她叫平安请皇上来她宫里,说要一起赏她院里新开的梨花。

当皇上来到她宫里,她慵懒地倚着凉亭的栏杆,看到他来时露出许久未见纯粹的笑容,他好久没看到静好如此光采动人的模样,虽然脸色还是有遮不住的苍白,向他挥舞的手也十分纤弱,可那眼神是关不住朝气蓬勃。

就像夏末的花一般,在衰败前尽情绽放。

静好牵起皇上的手拉到她的身旁坐下,指着眼前极致盛放的梨花,缓缓地说:「这是它最美丽的时刻。」

奼紫嫣红开遍,便是仓促的黯然离场。

在最美丽的时刻离去,大概是上天施舍她的仁慈。

玄烨知道静好素来喜欢梨花,梨花虽然没牡丹娇贵,也没杜鹃艳丽,可最是纯白无瑕,容不下任何污点的。

看着静好望着梨花出神的样子,他懂静好这辈子做不到那般清高,而梨花是静好对生命的寄望。

当静好回过神,与玄烨的目光在空中交错,她笑着头依偎在他肩膀上。

「我累了。」玄烨一听到,不自主地的握紧他们的十指相扣。

玄烨这辈子已经经过太多的相聚离别,两眼一闭,刹那间天人永隔,被留下的人满怀无尽思念,自从太医说静好日子不多时,他便开始准备,最後的陪伴、最後的相拥而眠,甚至是最後的耳鬓厮磨。

他以为到了这天他能从容以对,可以和静好微笑道别。

他颤抖的身躯、微红的眼眶,他闭上眼不愿滴出任何一滴泪。

在死亡面前,任何的准备只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死亡,在怎麽美丽都是悲伤的。

「玄烨,我不愿你难过。」静好轻轻亲吻皇上沾有泪水的睫毛,她抱住他颤栗的身体,轻轻拍着他的背。

这一刻,没有杀伐决断的皇帝也没有洞悉人心的贵妃,只有孑然一身的玄烨和如释重负的静好。

「玄烨,我终於自由了。」静好已睁不开眼睛,说着话也十分吃力,「静好,对不起,你想要的,我这生都没有给你」他不想放手,他需要这宫里有人能陪他青丝如雪,而他白发如霜。「我知道……你很孤独,所以我原谅你了。」静好嘴角微微上扬,再无留恋。

恍惚之间,她看到刚入宫的她,穿着粉色的袍子,小小却挺拔的身躯,坚定地没有回头,不停地走啊走,离她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了一个小点看不清了。

康熙三十五年,皇帝谕礼部、原任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公噶布喇之女赫舍里氏、选入宫中。未经册封、倐以疾逝。良用轸恻。今追封为平妃。应行礼仪、尔部察例议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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