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在第一时间得到顾清洲的回覆,叶楠猜得到现在对方八成在忙。把讯息传去後,他就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跟在叶幼洁身後,走过铺着地毯的走廊。
叶幼洁已经早一步站在她下榻的房门口,纤长的手指微微握拳,在门上轻敲了几下之後,她才用门禁卡开门,并站在门口等叶楠走过来。
一进门便是一整片能够鸟瞰窗外市街景色的落地窗,落地窗前还摆了张椅子让人可以躺卧在上面欣赏外面的风景。
叶楠倒是对二十楼的景色敬谢不敏。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一件挺重要的事,「……姊,我跟你睡在一个房间不好吧?」这里又没隔间,如果叶幼洁要换衣服怎麽办?虽然他们是姊弟,但还是该避开才对。
叶幼洁却是一派大方,「你害羞什麽,你全身上下有什麽地方我没看过?你小时候的尿布是我帮你换的呢!」
「……」叶楠顿了顿,「随便你。」自知说不赢叶幼洁,他选择主动投降。
叶楠花了点时间,替叶幼洁将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在衣柜里,她北上这几天都会住在这里,这也省得她还得一直翻行李箱找衣服。
叶幼洁则是趁这时间说要去洗个澡,叶楠便感觉一阵头大。
就算是亲姊姊还是很尴尬,他都考虑要不要先一步闪人到楼下晃晃,等叶幼洁洗好了再回来。
只是叶楠没料到叶幼洁洗澡的速度如此之快,他才将行李箱收进柜子里,叶幼洁便围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看见叶楠一脸错愕的样子,她勾了勾嘴角,光着脚丫走向叶楠,在地毯上留下一排脚印。
叶楠看见了,只希望地毯不会因为碰到水而报销。
「楠楠。」叶幼洁的语调上扬,年过三十的她体态还是维持得非常漂亮,身上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也不知道平常忙得连狗都不如的人是怎麽保持身材的。
叶楠向後退了几步,整个人完全退到落地窗边,但他不敢向後看,他有轻微惧高症,光是想着现在他跟二十层楼的窗外景色只相隔一片玻璃,他的手脚已经开始冒汗。
随着叶幼洁步步逼近,躲无可躲的叶楠直接用手捂住脸,「姊!」
叶幼洁当下立刻爆出一阵大笑,一手拉下叶楠的手,一手乾脆直接地拉开浴巾,见叶楠闭上眼睛撇过头,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眼睛还笑眯眯的,「我里面有穿啦!你这小孩在想什麽?」
叶楠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叶幼洁身上还穿着拉下肩膀的小可爱以及短裤,他松了口气,「不好玩。」
「看你的反应就知道你没交过女朋友。」瞥了叶楠一眼,叶幼洁把浴巾披在身上,即便房里开着暖气,刚洗好就只穿这样跑出来,多少会有些冷。
叶楠无力地看叶幼洁站在衣柜前拿衣服,「大哥和二哥不也没对象?而且你……」
「谁说你大哥没对象?他一个女朋友都在一起半年多了,全家也就你没跟家里联络才不知道。」找到了衣服,叶幼洁直接套上,随後将浴巾扔在梳妆台上,走到床边向後一躺,不理会还站在落地窗边一言不发的叶楠,「行了,我要先睡一会儿,我今天差点没办法顺利放假。」一沾上枕头,疲惫铺天盖地袭卷而来,叶幼洁蹭进被窝,说完这句话之後就没声音了。
叶楠慢慢地移动位置,坐到沙发上,看叶幼洁是真的睡着,他悬着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下来。
叶楠并不是不愿意跟家里联络,而是他不知道和那些不支持他梦想的家人之间,还有什麽话题可以聊。当初他决定当演员时,家里只有叶幼洁和叶绍宸支持他,不论是父母还是身为大哥的叶桓盛全都抱着反对的意见,他爸甚至还叫他不要再待在北部,命令他立刻回南部找工作。
那时叶楠只觉得他很累了。
当了一辈子听话的乖小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妥协。
因此毕业之後他没回老家,继续待在北部,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可以让自己圆梦的机会。
大学时期他就参加过好几个剧团的试镜,也曾经因此得到过几个演出的机会,渐渐开拓自己的人脉,之後还有人为他牵线,因此接拍了几部微电影。那段时间叶楠过得很开心,就算课业再累再忙,就算还得想办法挤出时间打工和参与演出,他也乐此不疲。
他一直都希望能找到一个机会,向家人证明他选择演戏这条路并不是没有任何前途,所以他才会把自己签进星岚。
後来叶楠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时候睡着的,醒来时,他身上盖了条棉被,叶幼洁坐在床上玩手机,房里的电视开着,萤幕停留在洋片台,叶楠一时间没认出叶幼洁看的是哪部电影。
掀开棉被坐起身的动静引来叶幼洁的注意,她说话的语气带了点责备,「想睡觉怎麽不到床上睡?不盖被子当你年轻人很勇啊?」
叶楠站起来将棉被拿在怀里,叶幼洁拿的是另一张单人床上的被子,他便把东西归放原位後,坐上叶幼洁一躺下就马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床铺,立刻後悔刚才怎麽没到床上来休息,光坐着都比沙发舒服好几倍。
「不小心睡着了。」叶楠拿出手机是想看时间,却先看见顾清洲的回答。
「知道了」三个字,简洁有力。
叶楠心念一动,滑了一行字过去,「你今天大概什麽时候会回家?」
等了一会儿,顾清洲那边一点回应也没有,他猜得到对方应该又在忙。
叶幼洁默默观察叶楠的一举一动,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宝贝弟弟这会儿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
此时叶楠正好抬头,发现叶幼洁一直盯着自己时有些错愕,随後他便习以为常地不当作一回事,「姊,我等下想先回去一趟,晚点再过来,行吗?」
「现在就要回去?我陪你一块儿。」叶幼洁放下手机,连室内拖鞋也不穿,走到衣柜前拿了外出服,就当着叶楠的面开始换衣服。
这动作快得叶楠难以防备,看见叶幼洁的的小可爱底下什麽都没穿,他用最快的速度转过头,随後便听见叶幼洁毫不掩饰的笑声。
叶楠一言不发,闭起眼睛,将全副注意力摆在电影的英文台词上,并从对话中分析这是部悬疑推理类的电影。等了一会儿,推测叶幼洁的衣服应该穿得差不多了,叶楠睁开眼睛朝电视萤幕看了一眼,这时片名正好显示在画面角落,证明他想的没错,这部电影之前上映时他还跟在剧团认识的朋友一起去看过。
叶幼洁换好衣服走过来,在叶楠面前绕了一个圈,「怎样,姊姊穿这样好看吗?」她脸上脂粉未施,不过叶幼洁本来就是个懒得化妆的女人,平时能记得做基本的保养已经可以说是相当勤劳了。
叶楠仔细看过一遍,随後点点头:「好看。」
叶幼洁满意地收下弟弟的赞美,动作帅气地耙梳过她俐落的一头短发後,拿起进门时便随手扔在梳妆台上的毛呢大衣,「那就走吧。」
虽然下午吃了点东西,但平常的用餐时间一到,叶楠和叶幼洁两人的生理时钟依旧尽责地提醒他们到了吃晚饭的点。叶幼洁原本是想带叶楠一块儿到饭店的餐厅吃饭,叶楠下意识觉得太花钱而摇头拒绝,却受到叶幼洁的调侃。
「也对,楠楠现在是名人了,要是被狗仔队拍到和个大美女一起吃饭就不好了。」
叶楠不知道该吐槽自己姊姊太自恋,还是该否认他只是觉得一顿饭能吃饱就好,不必要吃得太精致。
「我是想帮你省钱。」
「花在你身上,很值得呀。」叶幼洁略一挑眉,一点也不认为让宝贝弟弟吃好的穿好的有什麽不对。
「姊,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有办法照顾自己。」
叶幼洁瞥了叶楠一眼,眼神似笑非笑,「有办法照顾自己,现在却因为先前租的房子出事所以暂住在不怎麽熟的朋友家?」
「……」叶楠决定保持沉默,他和叶幼洁只要一进入争论状态,永远没赢过。
叶幼洁倒也不会一直揪着这点不放,而且她本身就没有指责叶楠的意思,仍然动作亲密地勾着叶楠的手臂。两人走出电梯之後,她才问叶楠晚上想吃些什麽,「想不出来的话,我就随便找一间罗?」语毕,她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还真的开始寻找附近一带有什麽能吃饭的地方。
一时间叶楠也没想出什麽地点,最後只得顺着叶幼洁的意,被带进了一家看起来就是消费很高的餐厅。
等待服务生上餐时,叶幼洁还叫叶楠别太担心,「反正你姊我现在还单身,赚了钱不让自己好好享受,难道要存在银行长灰吗?与其期待那一点点的利息,还不如拿来犒赏平常累得半死的自己。」她说得理所当然。
说完後,她用手托着自己的脸,盯着眼前的叶楠……正确来说,是他脸上的眼镜,「楠楠,你没近视吧?」
叶楠眨了眨眼睛,回答:「没……你是说眼镜吗?这是顾……」说到一半,叶楠决定略过这个名字,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室友……」他看向叶幼洁,对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说出门至少要做点伪装,不然被认出来很麻烦。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想太多了,我的知名度又不高。」说完,叶楠伸手就想把眼镜拿下来,却被叶幼洁阻止。
「才不会呢,你室友很有眼光,我家楠楠这麽厉害,以後一定会大红大紫。」叶幼洁笑道。
叶楠不知道,叶幼洁早就看过好几次叶楠参与的舞台剧表演,只是她一直没跟叶楠提过。虽然她的工作不允许她去看叶楠的每一次演出,但若是时间上能够配合的,她和叶绍宸一场都没错过。
一开始为了是关心,毕竟叶幼洁对这一行业完全不熟,担心要是叶楠受骗了就不好。後来得知叶楠参加的都是正正当当的剧团,她才放下心来,继续时刻注意有关叶楠的所有消息,这才知道叶楠对演戏真的有相当大的热忱。因此在叶楠向家里长辈表达想要进演艺圈演戏时,她和跟她一样早就知道这一切的叶绍宸才会全力支持叶楠,决心当他的後盾。
只是她和叶绍宸这两个後盾做得不太称职,他们的宝贝弟弟从来没向他们喊过半声苦,他们都不知道该高兴叶楠太过独立自主,还是要难过叶楠不愿意依赖他们。
叶楠看着叶幼洁那一脸望弟成龙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没那麽厉害……」
叶幼洁笑笑地不说话,正巧这时服务生开始上菜,叶幼洁就主动地把话题带家乡近日发生的事。
叶楠几乎不主动和家里的人联络,当初他就说过,只要家里的爸妈一天不认同他演戏,他就一天不回来。起初叶父以为叶楠只是在闹脾气,还不准家里任何人去管叶楠,但叶幼洁根本不理她爸,带着叶绍宸偷偷关心着叶楠,才知道他们向来乖巧听话的小弟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不联络还真的不联络。
後来叶母急了,为此和叶父吵过几次,想北上找叶楠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叶楠住在什麽地方。即便叶幼洁知道,但她尊重叶楠的选择,没把地址告诉叶母。
「妈妈说她不会再管你演不演戏了,只要你有空能打通电话给她就好。」叶幼洁喝了口咖啡,淡淡地开口。
叶楠没说话,用手里的叉子卷着盘子里的义大利面,好几次都在差点卷成功之际,面条全部散开,他选择不依不挠地继续嚐试。
「不打也没关系。」叶幼洁笑道,「你都不知道她之前发现你真的上电视的时候有多开心,还问你二哥有没有办法在网路上找到你之前上节目的影片,後来拿到影片,她还每天跑去跟邻居炫耀呢。你也知道他们老一辈的观念就是这样,太固执了。不过没关系,姊姊我挺你。叶桓盛就算了,那家伙越活越回去。」
叶幼洁从小就对只比自己小十一个月出生的叶桓盛没什麽好感。叶桓盛也差不多,只愿意跟叶绍宸一块儿玩,两姊弟的关系一向得靠叶绍宸在中间充当和事佬,不然放他们两个独处,除了打架还是打架。直到叶楠出生,两人才稍微和解,三个小孩一起盯着最小的弟弟长大。
坐在对面的叶楠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叶幼洁的话听进去,只是他终於不再坚持,总算是拿起汤匙辅助,这才吃了第一口面,细细咀嚼,对於叶幼洁说的那些话没有任何表示。叶幼洁也知道自己老提起家人的话题没意思,索性安静下来,伴随着餐厅音响所拨放的音乐,吃完了这一顿饭。
两人走出餐厅,叶幼洁在路边拦了台计程车,一路塞了四十几分钟的车来到顾清洲的住处。
下车後,叶幼洁眼尖地发现到附近巷子里的一家咖啡厅,伸手拍拍叶楠的肩膀,「我不上去了,在那里等你。」
「好。」叶楠顺着叶幼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记下咖啡厅的位置和店名,点点头,「我很快下来。」
叶幼洁面带笑容,目送叶楠的背影离开,等到人影消失在转角,她才转身走向她刚才看中的那间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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