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青春之後 — 9

──当生命的年轮一层层往上叠,而梦想的挫折也一次次地刻在心上,长大後的我们,总缅怀着青春时的无畏,以及挥洒不完的活力。

持续下了许久的倾盆大雨,在餐局进入尾声时,也变小一些,只不过豆大的雨滴依旧像眼泪一样,无休止地从乌云的脸上滑落。

「本来是要吃完饭去看夜景的,这样的话,我们改去唱歌如何?」张葳问着大家意见。

突来的雨很扫兴,本来可以各自培养感情的,现在变得比较像大家一起出来聚餐而已。

「啊、我忘了青青你……」张葳吐吐舌。

「青青不去吗?」秦昊问。

「她这人怪得很,讨厌唱歌也讨厌去KTV。」对李青青了若指掌的张葳无奈的说。

「你们去吧,我今天也累了,改天我们再约。」

「等等,这把伞借你。」秦昊将藏青色的伞递给她,其实,他原本想说的是,他想送她回去,但他不想再把她给吓着。

「可是你……」

「我们一起撑就好了,对吧?」他搂着蔡益德猛使眼色。

「对对对,我们一起撑,那我们就去旁边那间KTV吧?」

「好,出发!」

一群人总算在餐厅门口讨论好去处,一下子便散开来,秦昊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眼底有点不舍今天的见面就这样结束。

「我会还你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青青拍拍他的肩,「你要被丢下了,快跟上吧。」

「你路上小心!」

「嗯。」

目送着他们过了马路,李青青这才撑着伞往另一个方向走。

她其实,满喜欢雨天的。

空气的凉爽沁入心肺,看着雨这样滴答滴答的在地面泛起涟漪,心情也跟着轻松许多。比赛输掉的时候,被教练骂的时候,还是,因为莫名的原因心情不好的时候,雨天,总能让她打起精神,因为雨过一定会天晴。

她转着藏青色的雨伞,这把雨伞里彷佛还残留了一点秦昊的气息,他给她一种很像爽身粉的感觉,「嗯?用爽身粉形容一个人,会不会很怪啊?唉管他的。」

最重要的是,他是第一个把她当成女孩子看的人。

明明是这样特别的存在,她的心思却总是飘到别处,就好比,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麦当劳前,目光忍不住搜索着人群,想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偏不倚,他依旧坐在那面窗的座位,右手忙碌地在纸上挥舞。她缓缓站到落地窗前,但他专心到完全没发现她。

李青青敲了敲落地窗,温尚之总算抬眼,一见来人是她,表情明显不悦地继续写着剧本。

不是去联谊了吗?还跑来这里干嘛?以为笑得跟傻瓜一样他就会理她?

她踏着欢快的脚步跑到他旁边,尴尬地发现,她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呃……嗨,好巧啊。」

温尚之完全把她当空气,决定无视她到底。

外头好不容易愈下愈小的雨,又再次转大,无止尽的豪雨,填补了此刻的尴尬,她处在一个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状态,有点不知所措。

她做错什麽了吗?

等了几分钟,她发现自己就像热脸贴冷屁股一样蠢,索性转头就走,在门口的伞架上寻一番才找到秦昊的伞。

砰。

另一把黑伞早一步地展开,柔软精的气息窜入鼻中,他依旧维持冷漠的表情,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很意外。

「你不是说,下次要请我去你家吃饭?」

「是说过……」

「走吧,饿。」

「温尚之,我看起来那麽好使唤吗?一下子对我爱理不理、一下子又要去我家吃饭什麽的,你真的很奇怪!」

再怎麽好脾气,她还是不高兴了,觉得自己蠢得要命,就算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老是这样耍人啊,刚刚她被无视得很难过耶。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她一怔,哗啦啦的雨滴在雨伞上跳着舞,而他坚定的道歉,没有因此被盖过,反而清楚地传达到她心里。

「你……居然会道歉?」

温尚之皮笑肉不笑,彷佛这已经是他的极限,「算了。」

「等……去我家吃饭吧。」她赶紧撑伞跟上,两人并肩走在雨中,才走没一会儿,风雨已经大到让人寸步难行,最後只好躲到路边的超商去。

「天啊,这是台风等级了吧。」即使撑伞,但她的下半身已经全湿,狼狈的像掉到水坑里似的。

而温尚之即使也是相同情况,但好像任何糟糕的事放在他身上,他总能优雅得像个诗人,随便走两步就像走在画里,完全不受任何造型影响。

「厉害、厉害。」

「别自言自语了,过来帮我泡面。」

「为什麽?」

「很显然现在已经去不了你家,你作为邀请者,难道不需要做一点补偿吗?」

「喔……」她乖乖的接过泡面,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是她邀请的吗?不对啊……

光泡温尚之一个人的,对她这个发育期的运动员来说实在很残忍,但又不能不顾身体管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温尚之美味地吃着。

「喂……你好歹关心一下我吧……」

「你的体重或体脂不对的话,日子会很难过,不是吗?」

她的脑海马上闪过连邦恶魔般的脸,嘴馋什麽的马上消退,「你怎麽知道?」

「我常看你被罚。」

「喔……嗯?」她记得,高中三年来,她也就被罚过四、五次啊,哪有那麽多?

愈是跟温尚之接近,她发现,他真的很了解她,果然写剧本的人观察力都很敏锐。

「你不是去联谊,这麽早?」

「喔……因为下雨,他们说要去唱歌。」

「你不喜欢?」温尚之吃完最後一口面,表情闪过一丝满足,彷佛吃泡面是多麽奢侈的事。

「嗯,我不唱歌。」

她以为他会听见他说什麽:『五音不全啊?』、『害怕在人前唱歌喔。』等等的嘲讽,但他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疾风骤雨,什麽也没问。

「你不问为什麽吗?」

「既然是不开心的事,为何要问?」

「吓!你、你怎麽知道?」她一脸『难道他会通灵吗?』的夸张表情,歪着脑袋回想着自己是哪句讲溜了嘴。

他垂眼低语,「小时候,曾被音乐老师规定,必需站在讲台上唱歌,说要训练胆量,但对於我们来说,不过是训练忍受被耻笑的程度罢了。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不是唱得最好,站在上面唱肯定必死无疑,但轮到了别人时,自己又能置身事外的捧腹大笑,是不是很矛盾?」

「那是因为只要唱完了自己就安全啦,这种时候他们只会想把刚刚的耻度全发泄在别人身上,内心才会平衡。」她一脸过来人的表情说着,脑海里想起的是那段不愉快的童年。

温尚之发现那张倔强的侧脸,因为想起不愉快的回忆,而变得有点阴郁。

「跟我来。」他拉着她走到大风大雨的外头撑起黑伞,「现在唱歌的话,就谁也听不到了。」因为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更大。

「哥哥爸爸真伟大……」他忽然唱起儿歌,跟他平常的形象相差甚大,而且即使做着这麽蠢的事,看起来还是依然优雅。

「哈哈哈哈哈温尚之,你很蠢耶。」她笑到眼光泛泪,没想到他居然会做这种事。

见她笑了,他眼神示意,让她也唱一段试试,只是没想到她唱的不是国歌,而是一首他也喜欢了很久的歌。她并没有注意到,当她开口的瞬间,他眼底闪烁的光采。

「怎麽去拥有一道彩虹/怎麽去拥抱一夏天的风/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总是不能懂不能觉得足够。」

即使大雨几乎要盖过她的声音,但她却听见那个刚刚还唱着国歌的人,自然地唱歌曲的下一段。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麽收藏要怎麽拥有/如果你快乐不是为我/会不会放手才是拥有。」

「你居然也会!」

「什麽?你听见我唱歌了?」

「咳,没有,所以你也没听见我唱,对不对?」

他用浅笑取代回答,这一天晚上,两人都淋得很惨,但也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唱得这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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