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所謂伊人 — 第八章

方袭这个人,就等於「麻烦」二字。

早知道加入学生会有这麽多意料之外的麻烦,就算于庆又跪又求,苏伊庭都不会加入学生会。这下可好,没事又让自己惹祸上身,方袭就是最大的灾难。

自从那天正式「破冰」之後,苏伊庭和方袭之间的「战争」再度开打。这次不是像先前冷战那样,彼此把对方当空气无视;也不是和国中那时一样,唇枪舌战了事。这场战争已经升级到了「进阶版」,除了基本的拌嘴吵架之外,方袭总喜欢在口头、甚至肢体上吃尽苏伊庭豆腐,惹得苏伊庭大为光火,直接在学生会室上演全武行。这几年两人的武力大有进步,几次交手下来学生会的公物被破坏不少,让于庆头疼不已。

苏伊庭万万没想到方袭这两年已经退化成禽兽,吵架就算了,每次都要想尽办法占她便宜!她苏伊庭可不是方袭那些呼之即来的女性朋友们,可以任由人搓圆捏扁,吃尽豆腐。

这个暑假一共开了三次会,每次开会前都是在做「暖身运动」,直到成员到齐後于庆喊了休兵,这场战争才宣告暂时结束。

不过,也多亏了方袭,让苏伊庭有更多的「实战」经验。

在暑假结束之前,苏伊庭有一场重要的比赛——全国高中空手道大赛。这是苏伊庭第一年参加,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在暑假期间除了处理学生会的事务之外,苏伊庭拚命的练习,在这酷热的天气每天早起晨跑一个小时、做完基本的暖身之後,便开始严格的密集训练,为的就是能在比赛中一举夺冠,为自己打下漂亮的成绩。

八月中旬,比赛正式开打,比赛场地在台北,为期二天,各校的菁英全聚集在这一场比赛,为此苏伊庭更加不能掉以轻心,每一场比赛皆是严阵以待。从初赛、十六强、八强到四强,苏伊庭一路过关斩将,总算进入总决赛,而和她角逐冠军的对手,正是连续两年蝉联第一的三年级学姐,陆嘉云,刚毕业的她是最後一次以高中生的身分参加比赛,实力不可小觑。

第二天下午便是决赛的时刻,因为是总决赛,来观赛的民众自然比前两天多出许多。各学校的加油团、支持者和落败的选手们全成了观众,兴致勃勃待在观众席上等着两位脱颖而出的高手最终对决。

已经连续比了两天的决赛选手们经过一晚的养精蓄锐,正蓄势待发准备最後一战。

苏伊庭待在选手席等待比赛开始,身旁是两个同社团的学长和学姊,两人今年也有参战,其中一人晋级八强,但都与总决赛无缘。因此,他们把希望全寄托在苏伊庭身上,期待她能为校争光。其余风幽空手道社的成员们,全都在观众席上为黑马苏伊庭加油打气。

其实,观众席上还有一个诡异人物,弄得周遭的观众人心惶惶。这人在盛暑的天气穿着黑色长风衣,带着医疗用绿色口罩,和一架老土的黑框眼镜,一直畏畏缩缩躲在墙边,样子十分可疑。

这人其实不是什麽变态,也不是打算炸掉体育馆的嫌疑犯,他是一个想要看比赛、但不想被人发现的爱慕者,方袭。

虽然方袭和苏伊庭已经破冰,但也不是什麽友爱的关系,所以只能偷偷易容藏在角落,避免让苏伊庭还有同校的同学们发现,殊不知这样反而更加引人侧目,不过,倒是真的没人认出来就是了。

这是苏伊庭的第一场比赛,他知道苏伊庭从小就练空手道,国中三年更是勤加练习、精益求精,如此重要的时刻他当然要来。不只是总决赛,这二天苏伊庭的每一场比赛方袭都没有错过,默默在台下为苏伊庭加油,当然,每场他都有乔装打扮,深怕被人认出来会引起不少的麻烦。

很快,比赛就要开始了。

苏伊庭和陆嘉云缓步向前,互相向对方行礼之後,展开对决的姿势,等待裁判一声令下。

「开始!」手举落下,在宣布开始後裁判瞬间跳到後方,将空间留给两位选手。

只见一开始苏伊庭便发动攻击,一个右直拳奔向对方头颅,让陆嘉云挡了下来,两个人形防守姿势。不过五秒,换陆嘉云发动攻击,一个左钩拳加上左脚飞踢,杀的苏伊庭措手不及,虽然挡下了钩拳,却不小心被陆家云踢中颈部,白白让她拿到二分。

回到防守姿势,平复了三秒之後,苏伊庭突然一个上段踢技,直中对方头部,得到三分。一时大意让苏伊庭拿分,下一招陆嘉云发动连续五秒攻击,招招都让苏伊庭挡了下来,场边的观众们皆忍不住大声赞好。苏伊庭不受影响,再接再厉使出「脚底出足扫」,成功将陆嘉云绊倒在地进行攻击,再度拿下三分。

失势的陆嘉云不甘心,翻转一圈後赶紧起身一个旋转踢,击中苏伊庭腹部也拿下三分。

目前形势苏伊庭对上陆嘉云是六比五,只要先拿到八分地即可先宣布这一回合结束,而时间还剩下一分钟。

剩下的一分钟,两个人在防御上更加专注,对方的所有招式攻击全被彼此挡下,战情可谓陷入胶着。不过时间一到,还是由六分的苏伊庭获得这一回合的胜利。

第二回合,苏伊庭保持着势如破竹的气势,让一开始轻敌的陆嘉云吃了不少苦头,又打了一次硬仗。最後,陆嘉云以六比八输给了初生之犊不畏虎的苏伊庭,冠军就此脱颖而出。

众人跌破眼镜,没想到连续蝉连两年的冠军会被一个第一次参赛的小丫头给打败,而且仅用了两场就赢了,实在是令人不可置信。

两场连胜的苏伊庭,在她人生第一场正式的空手道比赛中,拿到了第一个金牌。

得到金牌後的苏伊庭,和空手道社的成员们晚上狂吃一顿庆祝得奖的喜悦,然後回到台北的朋友家再借住一晚,没有选择和成员们一起搭夜车回风幽。然後隔天一早,苏伊庭养足精神,才道别朋友一个人搭车回学校。

经过了一个晚上,苏伊庭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得到了空手道大赛的冠军,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这是她人生中第一面奖牌,不管是下两次的高中空手道大赛,或是大学的大专盃之类的大小比赛,她都要全力以赴,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荣耀。

转过一个路口,苏伊庭转进一条小巷子,那是往捷运站的捷径,谁知道会在这条隐密的巷子里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烦……。

「昨晚睡得好吗?苏伊庭小学妹。」

转进巷子没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五个人挡住去路,挡路人有男有女,其中还有三个人手上拿着棍棒之类的武器,一脸不怀好意。

苏伊庭定神一看,赫然发现里头有一个她认识的人,那就是昨天和她对战的陆嘉云,脸色极其差劲,一副想把她除之而後快的感觉。

「看你这麽有精神,肯定睡得不错吧!我们嘉云昨晚可是难过了一整夜呢!」

苏伊庭没有回应,看这个样子,这些人是为了昨天输了比赛的事,存心来找麻烦。尽可能保持表面镇定,苏伊庭眼观四方,看看有什麽脱身的办法。

「跟你讲话,你是哑巴啊!」其中一名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女孩,沉不住气伸手推了苏伊庭一把。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苏伊庭向後踉跄两步,随後站稳脚跟,直视眼前这些牛鬼蛇神。

「你们有什麽事吗?」以前曾经听说过,陆嘉云所在的高中风气恶劣,她本身也是风评不佳,虽然连续拿下两年冠军,但有几次因为挑衅犯规,甚至严重到差点被禁赛。

先前学长姐已经告诫过她,不要和陆嘉云正面冲突,没想到她会因为输了比赛私底下找她麻烦,恶劣行径令人防不胜防。

「你说呢?」一行人不怀好意朝苏伊庭逼近。

「我想不是来恭喜我的吧……」苏伊庭乾笑着,也跟着一步一步往後退。

「恭喜?」这群人相视而笑。

「学妹你真会说笑,不过你要说恭喜的话,我们也是要用另一种方式和你说声恭喜。」

说着,右边持着棍棒的男子率先动作,毫不留情朝苏伊庭打去。

苏伊庭侧身一闪,闪过对方奋力的一击。

天啊!这群人是认真的!

「那个,有话好好说……」话还没说完,这次两支棍棒同时朝苏伊庭袭来。

看来和一群存心找麻烦的人,是没有办法好好说的。苏伊庭双手个抓住左右两边袭来的棍棒,向外转了一圈,将两人甩到一边。後面两个人紧接着上,一前一後夹击,苏伊庭闪过前方的拳头,却一个不小心被後方击中了肩膀,吃痛的她不敢大意,可得想个好办法处理眼前的情况。

这个情况应是要开战怕是打不过他们,毕竟人多势众,更何况对方还有一个空手道蝉联冠军陆嘉云。既然不能力敌,便只能智取,可对方看起来已经失去理智,用说的怕是不行。看来,只有走为上策了。

抓准了对方松懈的时机,苏伊庭奋力向前方缝隙冲去,可是却让陆嘉云一把挡下。

「你想去哪里啊?」陆嘉云力道之大,一把就将苏伊庭推倒在地。

她今天一定要报一箭之仇,苏伊庭害她失去了蝉联三年的冠军的头衔,说什麽也不能原谅!从朋友手中接过木棒,趁苏伊庭跌坐在地、无法防备之时,用力朝她头部挥下去。

苏伊庭来不及反应,只能绝望等待棍棒袭来。

等了三秒,听到了棍棒和肉体相碰的声音,却没有等到预期的疼痛,苏伊庭一点感觉也没有,只见眼前突然一片黑,有个巨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在暗巷里偷袭人,太不光明磊落了吧!」来人手紧握住那根木棒,反手一甩,就将木棒丢出十尺远。

这个声音,怎麽如此熟悉?苏伊庭抬头一看,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眼前。

「没事吧?」平常最不想听到、最厌恶的声音,如今听来却是安定人心的温柔嗓音。

苏伊庭没有想到,解救她的人竟然是方袭!

「起来。」方袭微微屈膝,伸手环住苏伊庭的腰,撑起跌坐在地的她。这时的苏伊庭温驯的像只小绵羊,乖乖依偎方袭在身上,难得没有抗拒或暴怒。

「你是谁?」没想到在这种小巷子会有其他人。

方袭只是冷眼瞧了对方一眼,没有回答,而这轻蔑的态度更是令人光火。

「不管你是谁,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一开始被苏伊庭甩到地上的男子,又重新爬起来大声呛声。

「这不是闲事,是我的事。」方袭搂着苏伊庭,刻意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以证明自己的身分。

突然被迫贴上方袭的胸膛,苏伊庭脸色一阵潮红,耳根子发烫烧热,心跳不已。

因为方袭而心跳加速是常有的事,不过通常是在气急败坏的状态下,或是经过「运动」之後,像这种情况的心跳加速前所未有。

不对,这个时候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不管是不是你的事,你硬要管,那就一起教训!」

说时迟,那时快,在对方撂下狠话的同时,方袭一拳过去直接打晕站在眼前的碍眼家伙,左脚一记飞踢,把左侧刚爬起来叫嚣的男子踹飞,一次解决两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

「你!」陆嘉云伸出食指指着方袭鼻头,气得说不出话。看样子这个人也是一个练家子,而且出手快狠准,毫不留情。

「你什麽你,我可是不打女人的,不过为了我亲爱的小伊伊,真要我破戒也是无妨。」方袭将苏伊庭揽到身後,保护的意味浓厚。

站在後面的苏伊庭只听到方袭轻佻的话语,却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其实是如此的正经,甚至带有肃杀的氛围,让眼前三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直觉告诉他们,和这个男人对干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再说,我记得学姊你已经推甄上了体育大学,若是因为聚众伤人这种事而被退学,我想这并不划算吧!」方袭早在苏伊庭比赛之前,就摸清楚陆嘉云的底细,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危急的时刻跳出来救了苏伊庭。

方袭的提醒让陆嘉云猛然醒悟,这个人的话正中下怀,她好不容易推甄上了大学,要是因为这件事被退学,她又输了比赛,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能还会影响到她往後的前途。

「好,这次放过你们,我们走。」

虽是「众」,但情势上看起来似乎不敌「寡」,只好赶快撤退。除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那个倒楣鬼,陆嘉云和他的同夥连忙夹着尾巴逃跑,逃离眼前笑里藏刀的恐怖男人。

「你怎麽在这里?」待那群人离开视线范围,苏伊庭开口询问。

「刚好路过。」方袭随口应付,老实话可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路过?怎样会在这种偏僻的小巷子路过,更何况这里是台北不是学校,哪这麽巧说遇到就遇到。

「你老实说,不要敷衍我。」这个疑问积在心里让人不痛快,苏伊庭非问出答案不可。

「喂,我怎麽说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先感谢我吗?」这个女人,在他帮助她逃出虎口之後,开口第一句话竟然不是道谢,真是没良心。

苏伊庭无言以对,明明是正经的问他问题,方袭却还是不肯老实,实在是令人气恼。可方袭说的也没错,救命恩人啊!没想到强悍如她苏伊庭,会有被方袭拯救的一天,这可以算是她人生中的一大污点了吧!

不论如何,还是要有基本的礼貌。

「谢谢。」低垂着脑袋,苏伊庭不自在地道谢。

方袭还是头一次见到苏伊庭这种样子,不太情愿又有些害羞,扭扭捏捏、勉强的模样。

这样的苏伊庭挺新鲜的,让人不由自主有股想捉弄她的欲望。

「只有谢谢怎麽够,还要谢礼阿!」方袭用手指向自己嘟起的嘴唇。

看见方袭又是那副嘻皮笑脸的轻薄样,苏伊庭不禁手痒了起来。看在他刚才「荣升」救命恩人的份上,苏伊庭才忍住亟欲挥出的拳头,没有打歪那张俊脸。

「你要道谢,我已经和你道谢了。」其余别妄想。

这个人,真是没有半分正经,从以前到现在一点长进也没有。

「只有一声谢谢太不够诚意了,好歹也要给我一些奖励啊!」说着,方袭嘟起嘴唇,直接往苏伊庭的脸颊凑过去。

「啪!」苏伊庭终究还是忍不住,一掌过去拍掉他的脑袋。

这一掌并不用力,声响却是如此清脆,把方袭的脸打歪了,自己因反作用力也被弹到一旁墙壁上。

疼,好疼!这一动,如针刺般尖锐的疼痛从右脚脚踝传来,迅速蔓延至全身,苏伊庭扶着墙壁,额上浮现几滴冷汗。

「喂喂喂,你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啊!太忘恩负义了!」没想到苏伊庭会出手,方袭傻眼,不可置信的在原地跳脚嚷嚷。

「我已经道谢,你既不接受那就算了。」即便疼的直冒汗,苏伊庭嘴上仍不甘示弱。就算是救命恩人,她也不打算「以身相许」,白白让方袭吃豆腐。

方袭感到一股莫名的委屈,救人解围的是他,结果反倒被打了一巴掌。

唉,没办法,谁叫他就是喜欢这种没良心的女人呢!这点,他早在多年前就知道了,也怨不得别人。

「好了,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要是他们反悔回头的话,我可不管你了。」方袭故意嘴上逞能,打肿脸充「面子」,转身作势要走。

「不管就不管!」苏伊庭也不是个愿意服输的人,特别是对方袭。

方袭本想真一走了之,谁知回头偷看一眼苏伊庭,竟发现她靠着墙,样子好像不太对劲。

「喂,你怎麽了?」一见苏伊庭脸色不对,脸色惨白、头冒冷汗,方袭心急如焚回到苏伊庭身边察看她的情况。

「没事。」咬着牙,苏伊庭才不让方袭看笑话。

方袭不信她的话,直接伸手检查,将苏伊庭从头到脚摸过一遍。

「哎,你、你住手!」这个人实在是厚颜无耻,竟然趁人之危!苏伊庭举起没有伤的手,打算再给他几巴掌。

「痛!」谁知还没教训到方袭,方袭早先一步按在她的脚踝上,痛的苏伊庭大呼出声。

找到了,就是这里。

方袭直接抬起苏伊庭的脚,脱去碍事的鞋子、掀起长裤察看她的伤处。

糟糕,都肿了一大块,又青又紫的,难怪她痛到都站不直了。

他真是该死,明知道苏伊庭可能会遇上危险,为什麽没有早点出来帮忙解围呢?他应该一开始就假装和苏伊庭巧遇,或是跟得紧一些,就不会让她受伤了。

看着苏伊庭怵目惊心的伤口,方袭自责不已,恨不得狠狠揍自己几拳。这样的心痛,就如同当年排球比赛时,他一时大意让苏伊庭撞上栏杆一样後悔自责。

「你看完了没?看完就赶快放开我的脚。」单脚站这麽久,她的脚都酸了。

方袭为苏伊庭重新穿好鞋子,然後轻轻地将她受伤的脚踝放回地面上,像是在呵护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一般,深怕弄疼了她。

抬起头,方袭脸上的表情万分复杂,有心痛、有珍惜,更有许多说不出的感情。本想破口大骂的苏伊庭,一接触到方袭深不可测的眼神,不知怎麽着话就像鱼刺哽了喉头,吐不出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方袭露出这种眼神、这样的神情,一时之间被震慑住了,这样的眼神看得她心慌,让她心头乱糟糟。

「来吧!」方袭背过身,屈下膝半跪在地上。

「做什麽?」苏伊庭圆楞的眼直盯着他的背。

「背你啊!」方袭维持一样的姿势,理所当然地回答。

「背我?」她苏伊庭从出生到现在,除了爸爸之外,她可从来没有趴在别的男人身上。

「是啊!」不背着她走,难道她要跳着回去?

「我不要。」这太羞耻了,说什麽都不行。

「不要?你要跳着回去啊!」

「跳回去又有什麽关系,我自己可以。」求人不如求己,尤其是苏伊庭的个性,宁可以跳到另一只脚也残了,也不愿向方袭低头。

「等你跳回去,只怕都开学了。」不让苏伊庭拒绝,方袭直接将她拉到自个儿背上,硬是把人架起来。

「哎你!」突然被赶鸭子上「架」,苏伊庭不断挣扎着要从方袭背上跳下来。

「别动!你想摔下去摔断腿不成?」方袭出言恫吓,将苏伊庭牢牢抓紧了,不叫她摔下来伤上加伤。

「你放我下来!」苏伊庭仍然扭动着,不肯乖乖听话。

「别想!」方袭难得展现男人的魄力,说什麽也不让步。

两个人你来我往,苏伊庭几次差点摔了下来,都让方袭抓牢了,有惊无险。

拗不过方袭的坚持,苏伊庭扭动的累了,加上两个人已经走出巷子来到大街上,只好放弃挣扎,像只小绵羊温驯趴在他背上,不让路人看笑话。苏伊庭一个人生闷气,半句话也不和方袭说。

方袭不在乎苏伊庭的沉默,只要苏伊庭肯听话他就该谢天谢地、感恩戴德了。

这一次他不会放手的,一年多前他已经错过一次,後悔了几百个日子,这回说什麽他都不会再放手了。

那天的事,彷佛只是一个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俩的生活。

高二的新学期,苏伊庭多了一个新房客,那就是她的表妹殷美悠。时隔三年,美悠总算如愿以偿顺利考上风幽高中,成为她的学妹。为了方便相互照顾,苏伊庭从宿舍搬出来,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三房两厅的小公寓,和殷美悠一同生活。

学生会方面,苏伊庭和方袭依旧每天吵吵闹闹,二人几乎要吵翻屋顶,而到最後气极的苏伊庭总是以动手不动口结束这回合。对於这两个人的互动,学生会的人渐渐习以为常,只当是每天都会拨出的八点档,为平凡无奇的生活增添一些乐趣。

时光流转,在学生会的日子过了几个月,办完了第一件大事――新生迎新。方袭虽然顾人怨,可不能否认他的办事能力和交际手腕真是一流,多亏他那张天花乱「嘴」,疏通了不少难搞的关节,还争取到前所未有的超高经费,这都是他的功劳,让于庆笑得合不拢嘴,数钱数到手软。

下一个大事件,便是风幽一年一度的校庆――秋日祭,将在十月底举办。既是校庆,自然非同小可,将由他们高中部和大学部的学生会一起规划和执行。

秋日祭分成运动会、园游会和晚会三个部分,由高中部和大学部合办,国中部的学生年纪太小,所以只负责参加。早上的运动会从八点半开始,由大学部主办规划,有大学、高中和国中三部的田径竞赛和各项运动竞赛,三部的学生聚集在操场边摇旗呐喊,好不热闹。

中午开始园游会,由高中部的社团和班级主办策画,每一班都有一个摊位,至於社团可以选择自由参加,算是为自个儿的社团宣传。中午过後开始舞台表演,一直持续到傍晚才散场。晚上的晚会,则是由大学部和高中部一起合办,采事先售票,只限风幽高中部以上的学生参加。

秋日祭的晚会是一场舞会,有精致的buffet供参加者自由享用,是彼此交流的好时刻,也有许多精心策画的表演节目与活动,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秋日祭历来的传统――寻梦舞。在晚会进行至一半时,会有特别一首歌的时间,参加者可以自由邀请心仪的对象共度第一支舞,传说此时告白的成功率极高,成功在一起的情侣也能获得永恒的祝福,大多数的人莫不想趁此机会「圆梦」。

除此之外当届的学生会长,包括大学部与高中部的学生会长,会从参加者中各自抽出一名幸运儿当作第一支舞的舞伴,光是这两人趋之若鹜的粉丝便足以挤爆整座会场。因此,秋日祭晚会的票总是一票难求,只要是风幽的学生,莫不期待这场晚会。

身为主办人,学生会的成员们自然可以免票入场,还有相关的工作人员,都可以免费参加晚会,在工作之余享受一个美好的夜晚。不过,苏伊庭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身为晚会的执行监督,有一堆事情要忙。从事前会场的规划布置、餐点的供应、接待和工作人员的安排,到当天流程的各种细项,她都必须一一监督,以防差错。会场中只看她拿着工作册忙碌穿梭的身影,像流星一般快速划过,转眼消失不见。而方袭的心思也一团糟,整个晚上跟着苏伊庭的身影团团转,心乱如麻。

从加入学生会这几个月以来,他表面上装作没事,三不五时就逗弄苏伊庭、吃吃豆腐,好像不曾上心,却是时时关心,甚至远上台北乔装打扮去看她比赛,而後又寸步不离的跟踪、保护她的安全。这一连串不寻常的行为举止连方袭自己都感到困惑,渐渐的他对其他女生兴致缺缺,总是提不起劲和那些女生谈天互动,甚至越来越排斥和别的女人肢体接触。就像现在,他虽然身处在一群狂蜂浪蝶之中,努力维持着一张和蔼的笑脸和她们打交道,却是力不从心,一颗心只悬在那个奔来跑去的倩影身上。

「方袭学长,这个提拉米苏真好吃!」

「方袭,你要不要喝看看这杯特调,很好喝的!」

「方袭学弟,这次秋日祭办得真不错,你们学生会辛苦了。」

烦,这些人真烦,为什麽不能给他一丝静谧,非要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没完。方袭这才体会到,原来长得太帅也是种罪过。

「对不起各位,会场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我先行一步了。」在理智断线前,方袭努力维持着良好的态度和笑容,向周遭女性一一道别之後,头也不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不容易成功逃离那群如狼似虎的女孩们,方袭用他鹰般锐利的眼睛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苏伊庭的所在,她手里正抱着一箱东西,应该是等等要帮学生会长抽舞伴的抽奖箱。

机不可失,方袭穿过重重人海,快步走到苏伊庭身旁,直接抢过她手上无几两重的箱子。

「我来吧!」

「咦?」突然伸出一双手抢走抽奖箱,和这个熟悉到不行的声音,苏伊庭抬头一看,果然是方袭。

这个人,不会这麽坏心,在她正忙的时候来找麻烦吧?

「我可以自己搬。」她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工作,也不习惯接受人的帮助,尤其是方袭的援手。

「还是我来吧!你辛苦一整晚了,休息一下。」一整晚看苏伊庭像颗陀螺一般转来转去,转的他头昏眼花。

苏伊庭心头一震,心里某根脆弱的弦像是被人拨动一般,引起阵阵回音。

忙了一晚上,方袭是第一个跑来关心她的人。其他学生会的人,非他们的份内之事不会插手多管,就连会长于庆也只有关心流程和进度的制式化询问,而他,那个处处和她作对的方袭,却是真的关心她。

「我……」

没等苏伊庭拒绝,方袭迳自走在前头,将抽奖箱抱上台。

于庆已经在舞台边就位,看到方袭抱着抽奖箱过来,还有後头紧跟着的苏伊庭,先是诧异了一秒,旋即露出会心的笑容。

下一秒赶上方袭脚步的苏伊庭,假装没看到于庆暧昧的微笑,尴尬的开口:「都已经准备好,可以进行『寻梦舞』了。」

「好。」

苏伊庭向主持人打声招呼,接着用对讲机通知灯光组调暗会场照明、打亮舞台灯,收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于庆挽着大学部的学生会长柳如忆,一个身着剪裁修身的白色西装,一个穿着一袭典雅高贵的黑色小礼服,俊男美女的组合立刻吸引众人的眼球,成为全场的焦点。

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注意到昏暗的舞台边有什麽人、在做什麽事。

苏伊庭紧拿着对讲机,全心注意台上台下的状况,才能在正确的时间点下达指令。而方袭以靠在墙边,也十分专注,专注在苏伊庭认真的侧脸,不知不觉看得入迷,嘴角还有浅浅的傻笑。

认真的女人最美丽,他一直是知道的,也想牢牢抓住这美丽的女人,可苏伊庭就像风一样,怎麽也抓不住。所幸这些年她的生活重心不在恋爱上,才不叫人捷足先登采了这朵花,可也是因为苏伊庭对恋爱无感,才让二人蹉跎至今还没有结果。

哀,这叫他该如何是好?

在方袭放空的时间,苏伊庭已经完成所有指令下达,在放下音乐的那一刻,她总算可以稍微喘息五分钟。

将对讲机和流程表放在一旁桌子上,苏伊庭躲在阴暗角落休息,一方面也是不想让人看到她。毕竟身为学生会副会长和空手道部的主将,想与之共舞的人络绎不绝,全让她以公务繁忙的理由回绝了,可不能让别人看到她在这里偷懒。

「走!」才倚墙休息不到十秒的苏伊庭,手臂让人拽着,措手不及的她被对方硬是拖到灯光下架起双人舞姿,金黄弥漫的光线让她看清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男子,方袭。

「你做什麽?」苏伊庭狠狠的眼神直射方袭,低声询问。

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能像在学生会室一样,直接动手把人摔出去。

「我只是想跟你跳一只舞。」方袭老实回答。

「我很忙。」开什麽玩笑,谁想和他跳舞!

「不忙,这首歌结束前你有空。」就是知道她一整晚都很忙,方袭才故意找机会跟在她身边,伺机下手。

「很抱歉,这个时间我想休息。」

方袭轻笑:「这种慢舞用不了多少力气,也算是休息啊!」他可是在一旁虎视眈眈了许久,才不会让苏伊庭四两拨千金逃过。

面对厚颜无耻之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可是又不能在这种场合把方袭摔出去,砸自己场子。

「和我跳支舞,没有这麽困难吧?」瞧她的表情,好似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一样,多不情愿。

不难,只是生不如死罢了。

事已至此,眼见甩不开方袭,苏伊庭就当自己是只浴火凤凰,牙一咬便过了!

见苏伊庭不回应,方袭也不恼,能平静安稳的跳一只舞,已经是苏伊庭给他莫大的殊荣了。

在苏伊庭的默许之下,方袭更加大胆,环住纤腰的强健手臂一个使劲,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居高临下的他,顺理成章将下巴靠在苏伊庭脑袋上,汲取久违又熟悉的发香。

这突然亲密的举动,让苏伊庭又羞又窘,可贴在方袭胸膛上的双手却怎麽用力都推不开他,可见方袭的力道之大。

「别动,让我跟你好好跳支舞,好吗?」

当年错过了第一支舞,如今仍是懊悔万分,这一次他绝不会把这个位置让给他人。

「你要是敢乱来,我可是不会给你面子!」既然推不开人,口头上还是要给予警告。

方袭置若罔闻,低头吻了苏伊庭的秀发。

「这样,就足够了。」

或许是音乐和气氛的催化,方袭的嗓音也染上一层魔力,让人心迷惑。接下来的时间,苏伊庭再也没有试图推开方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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