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檸檬色夏天 — 19

两个人一前一後离开,这一离开又至少有半个小时,我和方宇爵与其他人会合後,少不得又是一番追问。对於他们的盘问,我没有打算隐瞒,只笑着说突然想回去看以前住的地方,一个冲动之下就跑回去了,至於方宇爵为什麽跟来,我很不厚道地把这留给他自己解释。

言下之意就是:我没有偏心不带上谁喔,本来嘛,我想说自己一个人回去可以早去早回,但他既然主动说要跟我回去了,我也不可能说不呀。

不过那家伙本来就不太会说话,这一下不晓得是没想到理由,还是不想解释,脸一红,居然乾脆不搭话,迳自朝着饭店的方向走去。

他这举动完全令人想入非非啊。

敏敏笑得一脸暧昧,还很三八地用手肘撞了撞我的腰,一副我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她就要自己脑补事情经过的模样。

看了眼方宇爵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笑得诡异的敏敏,怎麽想敏敏自行脑补画面的话,吃亏的都是方宇爵而不是我,所以我耸了耸肩,朝敏敏微微一笑,毫不在乎地跟在方宇爵身後走了。

好在敏敏似乎没有真的非得知道这件事情不可的意思,只是纯粹想逗逗我,所以即使追上了我,脸上也依然是那抹笑,可关於我跟方宇爵今晚单独离开的事情,她一句话都没有再多问。

今天一整天实在是逛得累了,我们没有再多聚在一起聊天的力气,跟男生们在走廊上道别後,我跟敏敏回到房间里,轮流着洗完澡,我从浴室出来时,敏敏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我将冷气的温度稍微提高一些,再帮她把被子盖好,这才走到小沙发上坐着,一边擦拭头发,一边拨电话给禹安,小声地和禹安聊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才到浴室去吹乾头发,然後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们比前一天多睡了一会儿,大约八点多左右敏敏和李佑恩才开始喊人起床。悠闲地用过早餐,敏敏和李佑恩提议要去见识见识大台北地区的繁华,拉着我们其他人就开始边上网查有名的店家或是百货公司边逛起街来。

既然他们的行程这般随兴,那就没有我这个曾经的台北人需要帮忙的地方了,我索性又走在队伍的最後,听着前头叶逸凯及方宇爵的谈话,偶尔跟着说笑几句。

这附近其实我很熟悉,印象中,妈以前工作的店就在这附近,只是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了,这里的店家有好几间都换了,就连以前妈工作的店,现在也找不到了。

这样也好。

逛了一早上,眼看着已经中午了,我们正四处张望,寻找能够坐下来吃午餐的店家,便听一女声唤我的名字,一回头,却有些认不得眼前的人是谁,不觉停下脚步,愣愣望着她。

「哎呀,果然是彩琳呢,那时候还那麽小一个,如今都长这麽大了。」大概是见我没有认出她,刚才唤住我的中年妇人这时也走到我面前,笑着说:「怎麽?太久没见都忘了柳阿姨了是不是?」

柳阿姨?

我在脑中细细地回想了以前在台北的熟面孔,再看了看眼前的妇人,终於唤回了从前的记忆,连忙笑着说:「真的好几年没见了,阿姨一切都好吗?叔叔呢?」

「阿姨能有什麽不好的?你柳叔叔也是老样子,好得很。」柳阿姨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倒是你们家,你妈妈离开的事情来得突然……哎,我不多说了,你爸爸和禹安呢?怎麽没有一起来?他们都好?」

听柳阿姨提起妈的事情,我忽然有些紧张。身後好几双眼睛及耳朵正看着听着,可是除了方宇爵以外,其他人什麽也不清楚,我也还没有做好跟他们说的心理准备,柳阿姨虽然才说了那简单的几个字,但他们肯定已经从中听明白我们家的事情,其他人也就算了,敏敏大概又要为我的隐瞒发脾气了吧。

「我今天是跟同学一起来玩的,爸跟禹安也很好,阿姨放心。」

紧张归紧张,许久未见当年熟识的人,心情上不免还是有些激动,这会儿听柳阿姨问我是不是有什麽急事,不然想和我好好聊聊,我自然答应下来,回头想跟其他人说一声,却见他们都一脸复杂地望着我,尤其是方宇爵,脸上更是透着担忧。

果然是听懂了。我不免苦笑了下。

朝方宇爵丢去一个安抚的笑容,示意他放心,刚想开口让敏敏等人先去吃饭,却听柳阿姨又说:「你们几个都是彩琳的同学吧?正好现在也快要中午了,我们家的店就在这附近而已,一起过来吃顿饭吧?」

敏敏等人笑着想婉拒,可柳阿姨大概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招待我们,居然完全不理会他们的推辞,半强迫地将我们都带回他们家的店。

柳阿姨家开的是简餐店,以前妈就是在这家店里工作。我站在店门口,发觉店的外观和记忆中的有所不同,就连店名都改了,也难怪刚才我四处找了许久都没有看见这间店。

恍惚中,似乎有些画面浮现在眼前,可一眨眼,却又不见了。

就这麽呆站在店门口,我迈不出脚步,我知道这会让其他人起疑心,可是我实在害怕面对这充满浓厚回忆的地方,除了旧家,这间店可以说是我们和妈一起共同度过最多时间的地方了。

柳阿姨没发现我的迟疑,只当我是在欣赏店的外观,一边笑着说起前阵子翻修时的想法,一边将我整个人拉进店里。

时隔多年,再次踏进来,我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此时虽邻近中午,但客人还不算太多,阿姨将敏敏等人安排好之後,又拉着我的手到另一张桌子坐下,一边指着墙壁上一幅有些眼熟的画作,一边对我说:「你看,之前你和禹安的画阿姨到现在还留着呢,前阵子店内翻修过後,我们在想要用什麽来装饰店,刚好玮辰那小子提起了你们一家,我就想起以前你和禹安在我们家画的画,所以就拿来装饰了。」

我看着墙上那幅孩子气的画,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阿姨,这种画摆在店里不好吧?」

「怎麽不好?算起来,这家店那时候你妈也出了不少力,我本来都想着要问她愿不愿意来和我一起经营这家店,也省得那麽辛苦,偏偏话都还没问出口就……」

眼看着柳阿姨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我连忙劝慰她几句,一边带开话题问道:「对了,玮辰哥呢?他怎麽没在店里帮忙?」

「瞧我,居然在你面前提起这些伤心事。」柳阿姨大概也发现了我有意转移话题,没再继续说下去,笑着回答了我的疑问。「玮辰的朋友刚刚来找他,他带他们去坐车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话说完,柳阿姨让我稍等一下,起身到另一张桌子前,询问敏敏等人要吃什麽,他们对於柳阿姨这麽热情的招待似乎很不知所措,几个人都偷眼望了望我,我忍不住笑着对林阿姨说:「阿姨别忙了,要吃什麽我们一会儿自己去点餐就是了,阿姨还是赶快坐下来休息吧。」边说着,我边起身去搂住柳阿姨的胳膊,要将她带回我们这桌,敏敏等人一听也连忙笑着应是,待我将柳阿姨扶回椅子上坐下後,一群人才低头研究起菜单来。

「对了,阿姨刚才怎麽会认出我的?」重新在柳阿姨对面坐下,我笑着问道。

「刚才你从我们店前面经过时,我正好在准备开店,就觉得你看起来好眼熟,跟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很像,所以就出去试着叫了一声,没想到真的是你。」柳阿姨微笑着,眼底有着怀念,「真的是岁月不饶人啊,那年你才几岁?十一岁左右吧?如今看看,这都多大了?念高中了吧?」

「是啊,都高二了。」我笑着回道。

柳阿姨点点头,望着我,几句话後又忍不住提起了妈的事情,说着说着,不只阿姨自己泪流满面,我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虽然很想叫阿姨别再说了,可是我又何尝不明白,阿姨也不过就是太过想念妈了。说起来,阿姨还是妈在跟爸一起来台北後,第一个认识的好朋友,再从阿姨刚才说原本想和妈一起做这间简餐店的东家,便可以看出,阿姨和妈当年的交情是那麽的深。

「妈,你怎麽又在说梁阿姨的事情?」忽然一个陌生的男声打断了柳阿姨的话,我因为一直注视着柳阿姨,并没发觉旁边有人来,这时闻声抬头,便见一个陌生男子站在桌旁,一脸无奈地望着柳阿姨,此时察觉了我的视线,他也顺势看了过来,嘴角微微一勾,微笑着对我说:「小丫头长大了,这老爱盯着人看的习惯倒没变。我知道我帅,但也不用就这麽盯着我看吧?」

然後我就笑了。

尽管分开多年,我连长相都记不清了,可会叫我小丫头还能这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称赞自己话的,除了柳阿姨的儿子柳玮辰,再不会有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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