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空很黑,被泼墨彻底浸透的夜幕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徐默的实验室已经没有人了,整条走廊安静得像是风化了一样,完全没有声音。
伊依沿着实验室墙边的冰凉石子地板坐了下来,手机屏幕闪烁着太刺眼的光,没有人发来讯息。
新生盃辩论赛在前几天就结束了,北区一高拿下了冠军。
伊依当然开心,但她感受更多的反而是解脱。
那是一段把自己逼到极限再超越极限的日子,熬夜熬到分不出日夜,作息混乱到伊依已经感觉到自己年轻的身体在慢慢坏掉,真的是为了夥伴才死撑着。
不过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啊,糟蹋本来就没多好的健康状态、在辩论场上严谨而尖锐地攻防,伊依的辩论技巧算同届新生之中非常优秀的,但她在台上讲出的东西却连自己都不信。
伊依轻轻闭上眼睛,再这样下去自己会长成什麽样的人呢?
Forbetterorforworse?
周五晚上的机场总是人声吵杂,塞满了各式想要在短短的周末来趟小旅行的人们,还穿着制服的徐默夹杂在来往旅客之中特别突兀。
在等候过海关的长长队伍之中,徐默低头看着护照的淡绿色页面上盖满了各国的戳记,那都是他出国比赛时留下的。
讽刺的是,除了几乎是千篇一律的比赛会场以外,徐默对於那些国家的记忆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先生,麻烦请往前。」地勤人员秉持着机械性的礼貌说,徐默也机械性的往前站到海关的窗口前面再机械性的递出护照,海关也机械性的照着SOP走。
徐默对於出国或不出国都没有一点期待。
手机的讯息提示音响了,徐默传讯息来说他今天晚上的飞机离开台湾,明天就要比赛了。
伊依根本懒得点开讯息,因为其实徐默从国中以来就一直到处比赛,她早就已经说再见说到麻痹。
反正都还会再见的不是吗?
这几年来他们反覆争吵、分分合合,彷佛一场太漫长也太残忍的耐力赛,却没有人真的放开手。
因为严重光害而失去了星光的夜空上闪过一道流星似的细细亮光,应该是刚刚启程的飞机。
伊依轻轻地笑了,她知道徐默会很好的。
和徐默同房的是个同样在各学术竞赛中南征北讨的上海人,两人之前在国际比赛上碰过面。
「你是不是也有参加去年的国际数学竞赛?」那个上海人问。
「嗯。」徐默点头,在这里人们是用比赛经历来识别彼此。
「你多少分?」那个上海人继续问,分数在这个学术的竞技场里清楚划分出阶级。
「九七点五。」徐默说,他是那年的最高分。
「那我知道你。」那个上海人笑了起来「台北来的?」
「嗯。」徐默应了个单音节,他一向不擅社交。
「我放个音乐啊?」那个上海人也没有要多废话,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嗯。」徐默说,然後把行李甩到下铺。
那个上海人将行李放到上铺後,就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写起一本非常厚的题库。
然後经典摇滚乐团的沙哑嗓音就流泻在整个房间里。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你不做题啊?」那上海人问着斜躺在床上滑手机的徐默。
「不了。」徐默很简洁的回答,眼睛还是盯着萤幕。
「在等喜欢的姑娘啊?」那上海人勾起笑,没想到这样一个天才也会栽在女生手里。
「嗯。」徐默说,聊天视窗上的名字写着:伊依
歌词引述自:逃跑计画-夜空中最亮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