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爱驹只身离开京城,权倾城此刻身在当阳县的官道上。
当阳县位於大燕国南方近边境之处,再过去两个县就是朝阳山。
权倾城此番除了查探还顺道回去被灭村故乡。
前往当阳县的路有两条,一条是经由朝廷开发的官道,另一条则是崎岖难行的山路。
偌大的官道上只有一间茶棚招待往来的旅人。
茶棚里共有七张大桌。
两张桌子各坐了四人,有男有女,一般商家打扮。
另三张桌子各坐了两人,皆是佩剑戴刀的江湖男子。
还有一张桌子坐着一名粗犷的大汉。
就剩一张桌子还是空着。
权倾城走到那张空桌坐下。
小二见有生意上门立马过来招呼。
「客倌要茶要酒?咱这里有各式的茶和酒,客倌欲饮何种?」
小二随手奉上茶单和酒单。
权倾城看也不看,道:「茶,随意。」
「小的这就为客倌奉上本店的特有的茶品,麻烦客倌稍待片刻。」
不消片刻,小二捧着茶送上。「客倌请慢用。」
权倾城掏出一锭银元打赏小二。
小二见状顿时眉开眼笑,差点没乐到下巴掉下来。
然而隔壁桌的大汉从权倾城落座那刻起便一直暗中注意着。
他见权倾城穿着不凡,料他是富贵中人,此时看见那锭白银,更是确定自己的猜测,眼中因而闪过几分算计。
当然,看出权倾城出手如此阔绰的不只大汉一人,另六名佩剑戴刀的男子也都眼睛一亮,互换眼色,好似有什麽阴谋正形成。
「客倌如此大手笔,肯定还有其他事让小的效劳吧?」他在这里经营茶棚十几年了,每日招呼形形色色的客人,眼色可还是有的。
「向你打听个人。」
「客倌原来是寻人呐,但咱这茶棚每日进进出出那麽多人,小的可不敢保证能提供什麽线索。」丑话先说在前头,到时可别因为得不到想要的消息收回他的银子啊!
冷笑。
「我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小二的那点小心思岂能逃过他的法眼。「你可曾见过一名模样白净秀气、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姑娘带着一把匕首?」
他记得兰儿有张白净可爱的脸庞,举手投足也很是秀气,想来长大成人後的她应该相差不远。
小二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半晌,答:「这二十三、四岁的姑娘是见过不少,大都长得白净秀气,但小的就是没有印象有带着匕首的。」
又掏出一锭银元放在桌上。
「这锭再赏你,日後替我留意是否有这样的女子来过。」
小二手脚极快地收下银元,鞠躬哈腰地道:「当然,当然,小的一定会为客倌您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留意。」
茶没沾半口,权倾城起身离开。
邻桌大汉和那六名男子见状随後跟上。
离开茶棚不久,他马上察觉被跟踪。
停下步伐,权倾城背对後面来人,冷声道:「鬼祟难以示人者,宵小之辈也。」
被人骂作宵小,大汉不怒反笑,只闻他道:「识相的留下买命财,否则休怪俺刀下无情!」
「要财,可以,把命留下先。」
大汉一听,道他太目中无人,顿时怒从心中起,大刀一祭,就是一招力拔山河,对准权倾城的背劈过去。
区区贼匪,尚无须他出兵刃。
但见权倾城冷静从容,不闪不避,似是就在等那一刀下来。
大汉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刀势更为狠绝,一心让他毙命刀口。
就在刀身逼近肩胛的那瞬间,权倾城开展出二指架住那把来势汹汹的大刀。
他没有回身,就这麽淡淡地、悄悄地架住大汉的刀。
锐利的刀。
大汉一惊,欲抽手却为时已晚。
手起彼落,眨眼之间,刀锋不偏不倚插在大汉的前颈中央。
没有人看得明白怎麽一回事,就连已然殒命的大汉,到死都还不明白怎麽一回事。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大汉已死,权倾城本应就此离去,然而他却发现袖口沾染上血渍。
微拢双眉,恼恨地瞪视着那滴该死的血渍。
该死的血渍!
该死的……让他明白自身的功夫还不够火候。
他一向对自己要求甚高、甚严。
那种下三滥的角色竟然能把血留在他的袖口。
即便只是一滴,也足以让他认清功力不够的事实。
该死的……
最该死的其实就是他自己。
倘若今日袭击的不是大汉,而是高手,这样的一滴血足以让他毙命。
从明日,不,从今日开始,他得多练二个时辰功夫。
权倾城笑了。
因为他找到方法对付那个"该死"。
所以他笑了。
迈开步伐,欲离去时,他听见了不该听见的声音。
那是一种窸窸窣窣,有东西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即使声音极致的细微。
但,他就是听见了。
在他的身後只有一个死人。
那名被他杀得死的不明不白的死人。
如果不是死人在动,那麽,又是谁?
他很肯定那个死人不会死而复生。
那麽只有一个可能。
他的身後除了死人,还有其他人。
其他活着的人。
「大爷好身手,在下和兄弟们今日真算大开眼界了。」
从大汉出手开始,他们便躲在树後观战,本打算来个渔翁得利,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别算,大汉既死,接下来就轮到他们兄弟六人出手了。
原来这六人是同夥。
方才在茶棚故意分开坐是为掩人耳目,好方便物色肥羊。
他们围成一个圈,将权倾城困在其中。
权倾城依旧淡定不惊。
「你们几个也是来送死的?」
「小子少张狂,你杀得了那名大汉,不代表杀得了我们。你看清楚,我们有六个人,半点便宜你也占不了,识相的就把身上值钱的财物交出,否则就送你到黄泉好和那位仁兄作伴。」
「哦?」不以为然。「既然你们一心寻死,我也只好成全了。」
话才结束,权倾城已闪身趋近离自己最近的匪徒,单手掐住他的颈项。
一切来得太快。
一切来得太突然。
一切…….看似还没开始,却已然结束。
六个活人不在了。
只剩六个,是七个死人,包括方才的大汉。
现在地上躺着七具不会动的人。
「自找死路!」
拍掉手中的沙尘。
这次,他的袖口没再染上任何一滴血渍。
除了大汉的那滴。
权倾城离开的云淡风轻。
彷佛方才经过一番厮杀的人是别人,不是他。
地上躺着七具死不暝目的屍体。
他们到死都还不晓得,自己究竟惹上什麽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