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恩,你挑选这首歌,是忘不了先前的失败,或是觉得可以驾驭了?」C.PD问了王位上的金知恩。
「我想现在的自己有办法诠释。」金知恩回答。
孙妍沫对两个姐姐都非常尊敬,可是这麽一来就高下立判了。她现在头实在太痛,两天加起来睡不到六小时,饥肠辘辘,假睫毛摇摇欲坠,一点光就刺得眼睛直落泪,无暇思考多余的事。
也幸好她不用在这种状态下独自回家。
出道组的六人鱼贯进入银色休旅车,摄影师坐上副驾驶座,车门乾脆的喀一声关上。孙妍沫没看清楚汽车标志,她猜是日系车款,坚固得像是可以冲过任何一道拒马,每个人都安稳坐在箩筐般的座位。
姐姐们还保持满满活力,一上车就七嘴八舌聊个不停,没有录制十一个钟头的疲惫感。
新宿舍位於芝山,距离录制节目的SKYLAND大楼约三十分钟车程,希望音乐公司则在两地之间。
孙妍沫靠着车窗,整个世界就像被一块厚重的黑布遮起,并不是什麽也看不见,正好相反,树枝的纹理染进钴蓝色,树木的呼吸隐隐浮现,森林被容纳进一个车窗大小的画框。
那既是雕塑也是黑色画作,孙妍沫想到林布兰在黄金璀璨时代绘画的《夜巡》,她喜欢那幅画,从画作上感受到与大多数人完全相反的温柔情感。
纵然画家在那幅画作之後遭致了身败名裂,想来人生就是这麽一回事。
车子停下,经纪人姐姐帮她们打开车门。四层楼的独栋透天厝,几何形的窗与门,出於治安考量,窗户加装铁杆围栏,大体而言把美感破坏殆尽。这是公司顶下来的物件,据知恩姐说之前是给PHOENIX,也就是她们的师兄团入住。
经过几手轮转的房子,孙妍沫倒是无所谓,她只要能避开铉洙哥的房间就安心了。
建筑体本身不大,建商为了塞进更多建物,又不得又遵守法律上的规范,因此兴建成书本般的狭长型,没有窗台,无法种些花花草草来装饰房舍,整体上清爽乾净,门廊点着柔和的小灯。
然而,再次根据知恩姐的消息,她们没有左邻右舍,很少人可以接受这种狭长形建物。倒也不算坏事,孙妍沫想,毕竟珠熙姐是个把喉咙消音管拆掉的人,而塔娜不管在半夜几点都能展现出高昂兴致。
她们在玄关脱掉鞋子,拖着行李走进屋内,发出近似海豚此起彼落的呼声。屋内空间远比外头看起来得宽敞,一楼是厨房兼饭厅,壁挂电视机,可收纳进餐桌下的沙发以及整面墙的衣柜。
往二楼的楼梯间摆着螺旋书架,《新手也能上手的一百道料理》、《您不可不知的篮球场上小撇步》、《小背包老外游台湾》,孙妍沫用手抚过书脊上的灰尘,虽然不清楚是谁,不过感觉上是习惯走捷径的外国哥哥。
来到二楼寝居室,沿着一条长长走道把她们的生活起居囊括了。两间寝室,较大的一间附有厕所,在两寝室之间有乾湿分离的卫浴设备。
三楼是经纪人的寝室,一间浴厕,还有储藏室。四楼则是用来摆放水塔的户外阳台。
孙妍沫不曾和练习生们合宿,她听过不少传言,譬如洗澡要抽顺序,随时会被突袭检查有没有偷藏零食,半夜凄厉喊着不不不的哭嚎声。与其说是在培养团体默契,不如说更像是东西合战,万一其中有人叛变……
难怪安奈一天到晚去厕所吐,想必是大家感情太好的缘故。
「你觉得这间房子如何?请说说感想吧。」摄影师询问。
孙妍沫想了又想,最後得出二字。
「很好。」
她不是故意要让气氛变冷,目前心思完全不在节目上,她一度想甩开跟拍的摄影师。刚黏好的假睫毛又岔开了,这模样可不能说是镜头越多越好。她不是把假睫毛重新贴好,就是直接拆掉,总不能有暧昧不明的空间。
从第一天起,大家就失去了形象。
鬼叫着예쁘다、대박的姐姐们,世慧姐甚至躺在地毯上像根毛絮黏把滚来滚去,她说自己就像个花仙子。平时,孙妍沫早就把世慧姐用棉被打包带走,以防她的形象受损,只是现在她也自顾不暇。
客厅传来横跨三个八度的惊呼声,简直和清晨的鸟类没两样。
她们围上去,珠熙姐的手中握着一支可疑的手机,所有的手机应该都被经纪人姐姐收走了。如果她们在这段期间需要练习曲目,则有厂商赞助的沉浸式移动播放器(ImmersivePortablePlayer,IPP)作为替代。
平野红故意吓一旁不安的塔娜:「会不会是……鬼来电之类的?」碰巧手机响了。塔娜放声尖叫躲进衣柜。朴珠熙惊慌失措抛出手机。
手机画出完美弧线,金知恩飞身一扑却没能抓住。
银亮手机落入装满水的圆形鱼缸成为了造景艺术的一景。
孙妍沫侧耳倾听,嗯,是中央Do。
她把鱼缸内兀自作响的手机捞起来,她听过这个铃声,更精确来说,她参与过这首曲子的部分制作过程,想到心情就变得差劲,真想让这支手机继续泡在水缸当成旋转霓虹灯算了。
她用卫生纸擦乾後递给知恩姐。
「喂?」金知恩双手扶着手机。「是,啊!原来如此。」她轻轻笑了。「完全没有想到,孩子们都吓到了。好,我拿给她听。」
孙妍沫下意识後退,金知恩什麽也没察觉朝她递出手机。她用抗拒的眼神瞪了一下摄影机,摄影师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喂?」孙妍沫艰难地开口。
「袜子。」
「……是铉洙哥吗?」
「我不是陆铉洙,我是专门送礼物的长腿叔叔。」
她想要装作听不懂韩语,碍於摄影机不断在她面前悠晃,不得不露齿微笑。
「袜子。」
「……是铉洙哥吗?」
「我不是陆铉洙,我是专门送礼物的长腿叔叔。」
她想要装作听不懂韩语,碍於摄影机不断在她面前悠晃,不得不露齿微笑。
「好的,您请说。」
总之尽快把事情处理完毕,她就能尽早休息,现在又饿又累,满身大汗,迁怒於摄影机。不管是陆铉洙、长腿叔叔还是随便什麽都好,人生总不可能永无止尽的拍摄下去。
她按电话指示走上二楼,尽头的房间,摆在门後面有一个绑麻绳的木篮子。
「找到了。」
「爬到双人床的上铺,打开窗户,麻绳穿过窗户握把再绑到床的横杆上。」
「什麽!」
「只有那边的窗户才没加装铁栏杆。」
这真是太……
呀!──啊。
咚。
「那个,好像不小心失手了?」孙妍沫往下看,小巷里的人影迅速消失。
不能完全算是她的错吧,是吧,电视机前的观众,如果你们看到这一幕可以开怀大笑出来就好了,但是──现在可不是能够笑出来的状况啊!
摄影师冷酷地把这幕记录下来。
门铃响了。
她宁可再次穿芭蕾舞服站到舞台上,不,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她那时候简直是新世纪(NewAge)的化身,再怎麽想都没有勇气跳第二遍。
孙妍沫确认钟形项链还牢牢贴着锁骨,没有随食物与木篮子坠落地球,接着踱步到楼下。
她作出好後辈的九十度鞠躬。
「你好。」
「你也好啊,妍沫。」
陆铉洙笑起来更恐怖了,无法理解怎麽有人说他的笑容和小狗一样,这分明不是小狗而是豺狼喔。
他故意举着半垮的纸盒。有探头探脑的炸鸡,有疯狂旋转的嵾鸡汤,压扁的小番茄与黏成八角宝塔的蛋塔,最惊悚的莫过於空可乐杯倒挂在他头顶。
陆铉洙是怎麽走过来的?这完全违反物理定律。
凌晨两点钟的宴会。
每个人都活脱脱像饿了十天半个月狼吞虎咽。
「看起来很有胜者的余裕。吃饱睡饱,才有力气继续锻链,越是困难的比赛越要保持能量,听懂了吗孩子们?」陆铉洙说。
「听懂了!」她们异口同声说。
伴随多汁酥脆的炸鸡皮咬下,真是相当油腻腻的回答。
孙妍沫无法放纵自己,她几乎不吃消夜,虽然现在胃是空荡荡地抽痛起来,明天起床一定会浑身乏力。她回想今天除了早餐的煎蛋卷与蔬果汁之外,就没有再次进食。
陆铉洙拿了根鸡腿包上餐巾纸塞进孙妍沫手里。
「你在表演前都不会吃东西吧?」
啊,精神喊话狂的记忆力竟然这麽好。
「懂了……」
孙妍沫轻咬一口,幸福感瞬间洋溢全身,她在这麽一瞬间真的忘掉从优姐手中夺走位子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