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别说了!朕相信靖珩无辜,谁都不许再怀疑他。」
祁靖珩暗自松了口气,本以为此劫已过,却不料一抬头望向皇帝,才发现他放心放得太早了。
「父皇……」他的脸色,有纯然的杀意。
易妡妍此时也正好抬头,看见了皇帝看着自己的样子,她怎能不知皇帝想着什麽?那个只因几封书信、敌将单方面的证词,就枉杀了她易府上下百余口性命的人,此时能想着什麽?
「陛下是想赐蒹葭什麽恩典?毒酒?白绫?匕首?」
皇帝对身边的总管太监低语几句,过不久,总管太监就亲自端着一只漆盘入内,上头放置的,正是方才易妡妍所说的三样物品。
祁靖珩将易妡妍给拉到了自己身後,沉声问着:「父皇这是打算做什麽?」
「朕还要问你,你打算做什麽?」
事情发展虽不如预料,但至少皇帝还是对蒹葭动了杀意,对惠妃来说,这两人都是她的仇人、是害她的儿深陷囹圄的仇人,能折一个是一个,对祁靖璵来说,祁靖珩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蒹葭去死,那麽,就算现在皇帝信了祁靖珩,他再保蒹葭下去,也难保五年前的事不会重演,这一回,就算皇帝没杀了祁靖珩,祁靖璵也会保证祁靖珩无法活着回到端州去。
「保儿臣心爱的女子。」
「你!你可知道蒹葭做的是破坏大夏国运的事。」
「儿臣只知道父皇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蒹葭是大夏人,她为什麽要坏大夏国运?莫不是父皇还在怀疑儿臣,要以此法害死父皇?父皇,您没下诏立太子,就算害死了父皇,儿臣能当这个皇帝吗?儿臣有必要让蒹葭在此时此刻做这种事吗?」
「靖珩,不管蒹葭是不是做了,但她能做,朕是为了大夏,为了这个可能交到你手中的大夏,你不防她吗?」
禁卫军已经上前要逼蒹葭就范,祁靖珩将她护在自己及玉堂殿大柱之间,伸手就夺过了禁卫军腰间配剑。
「靖珩,你要做什麽,造反吗?」祁靖璵大声一喊,就有禁卫军分别拦在了皇帝惠妃,还有祁靖璵之前。
祁靖珩没有理会祁靖璵的挑衅,只是质问着皇帝:「父皇,五年前,您在宣室殿上,逼儿臣亲手杀了妡妍,就算易相罪无可恕,您饶了惠妃、饶了靖珵,为什麽您没有饶了儿臣的妡妍,她是儿臣的未婚妻啊!」
「惠妃当时已入宫,能翻出什麽风浪,靖珵可是朕的亲儿。」
「儿臣五年前亲手处决了妡妍,而您保下来的靖珵做了什麽?他在数个月後杀了儿臣的妻子,那个儿臣第二次爱上的女子,父皇如今呢?您做了什麽?您让靖珵受他应得之罪了吗?」
「朕……朕这不是还未处置,并不是不处置吗?」
「那现在呢?父皇,你没有实据要杀的人是谁?是儿臣第三次爱上的女子,是儿臣罪无可恕,总是爱上不该爱的女子,还是父皇您根本不在乎儿臣是否会心痛,只要您想杀就杀呢?」
「你胡说什麽!竟敢如此指责朕!」
此时,殿外有了骚动,禁卫军不敢强拦,竟是萧德妃闯进了殿里,一见眼前情况,竟是冲上前去打了祁靖珩一巴掌:「逆子!你在你父皇面前做什麽?想造反吗?不用你父皇下令,我这就杀了你这个要造反的逆子。」
萧德妃拿过漆盘里的匕首,眼见就要往祁靖珩的心口落下,皇帝见了也急了:「德妃!」
祁靖珩只是合上眼,似是无意反抗,倒是蒹葭由祁靖珩的身後跑了出来,挡在了祁靖珩之前,祁靖珩一惊,抱着她矮身闪过,匕首只在他的手臂上撕开一道口子。
「殿下!」易妡妍伸手摀住祁靖珩的伤口,泪便不受控制的滑了下来:「殿下,你要保重自己,蒹葭怎麽样都无所谓的。」
「怎麽无所谓?」祁靖珩扶着易妡妍,重新站在他的母妃面前:「母妃,儿臣不是要造反,儿臣只是想保住自己心爱的女子不行吗?」
「你……不是要造反?」
「儿臣不是。」
萧德妃看着儿子的义无反顾,看着蒹葭奋不顾身挡下一刀,她手上的匕首落了地,然後扑到了皇帝脚边跪下,扶着他的膝求情。
「陛下,您知道靖珩他去了端州之後就很安分的,这回会回京是陛下您的恩宠,并不是靖珩他自己争取的,他对皇位没有野心,请陛下信靖珩一回吧!」
皇帝见萧德妃一进玉堂殿没先替自己的儿子求情倒是先斥责了他,甚至还要亲手教训他,在听了儿子的解释後才来求情,皇帝还能怎麽怀疑他们母子?
「德妃,你起来,我没怀疑靖珩。」
「谢陛下。」萧德妃边拭泪边站起身,皇帝牵住了她的手,挪了挪身子让她坐到了他的身旁。
然而本来坐在另一侧的惠妃,被皇帝这麽一挤,只得自己站起身,站到一旁去了,她用愤恨的眼神盯着萧德妃,恨不得她的眼光就是一把杀人的匕首,可以直接刺进萧德妃的胸膛。
皇帝也不傻,多少看得出眼前的可能是个阴谋了,可是蒹葭握有皇陵的阵眼的确是一隐忧,只有她死了,就无人能破坏皇陵了。
「靖珩,这段日子以来,你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并不是没有复立你为太子的打算……」
「陛下!」惠妃急着阻止,倒是被皇帝瞪了一眼只能噤声。
然而低垂着头的祁靖璵,心里满是恨意,原来父皇一直打着让祁靖珩复立为太子的念头吗?
「但如今朕觉得你为了一名女子连大夏国运都不顾,实不配成为储君,这东宫太子之位,与你无缘了,除非……你能向朕证明,你重视大夏国运胜过一切。」
这意思便是又要他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是吧!蒹葭不知该不该笑皇帝五年来一点长进都没有,但若此时他与祁靖珩只能活一个,那她的选择很清楚。
她屈膝捡起了地上的匕首,交到了祁靖珩的手中:「殿下,蒹葭不求殿下他日继承大统,只求殿下无灾无忧,一生平安顺遂,殿下,动手吧!这才能证明你的清白,否则即便陛下此时说不怀疑你,来日也难保又被小人进了谗言。」
「大胆!」皇帝一听便动怒,分明的恼羞成怒。
「陛下,蒹葭死不足惜,但请陛下这回一定要相信殿下,他……禁不起第四次失去至爱了。」
易妡妍站在祁靖珩的面前,合眸,想起了前世她被送到刑场时,也是这样闭着眼,远远的站在祁靖珩的面前,她爱了他一辈子,不想看见他杀了她的那一刻,直到胸口传来剧痛。
然而,那一箭没有夺了她的命,真正夺了命的是後来刺客的刺杀,她想起了祁靖珩抱着她那哀痛逾恒的模样,她让他活下来,尽管残忍,但这回她也打算说一样的话。
「靖珩……为了我,活下来。」
祁靖珩没有动,一双眼含着泪,看着再次为了他赴死的易妡妍,他究竟还要多少次送走自己的至爱,才能换得一个皇位,然而这皇位还不是他想要的,那是他曾经承诺给易妡妍的。
易妡妍若不在了,要这皇位何用?
「父皇……若儿臣是一个为了太子之位就可以杀了心爱的女子之人,父皇就不忌惮儿臣吗?」祁靖珩在托盘上放下了匕首,表示了他的决心:「蒹葭,你错了,我当年杀了妡妍不是为了太子之位,我是为了母妃。」祁靖珩说完回身质问着皇帝:「父皇,若儿臣不为了太子之位杀了蒹葭,这一回,你又会用母妃的性命逼儿臣吗?」
「靖珩……」
「父皇,您说儿臣不在乎大夏江山,所以没有真凭实证杀了一个可能是无辜者的人,才叫在乎大夏江山吗?儿臣知道父皇担心什麽,不就是担心阵眼吗?」祁靖珩转而对着卢廷,问道:「卢卿正,在阵眼埋下邪物,需多久能造成皇陵风水损坏?」
「约莫三个月。」
「很好,那就表示父皇只需要对阵眼严加看守,就算有人要破坏阵眼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事,如此就可保皇陵风水无恙了吧!儿臣让蒹葭把匠人用以自保的阵眼位置交出,这样父皇可还忌她?」
「谁知道她交出来的会不会是真的阵眼。」惠妃是听了祁靖璵的建议配合此计的,自然知道原先的阵眼是假的,那麽蒹葭也能给一个假的。
「蒹葭,你会交出真正的阵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