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再走就出院落了。」
祁靖珩听若未闻,走出院落上了廊道,直到把这九曲廊道走到了尽头,都没再开口。
这里,是一处更大的园子,开着满园相同的白花,此花名「夜艳」,是一种夜晚才开花的花朵。
「是夜艳!」这里竟开了一园的夜艳?这是她最喜欢的花,易妡妍忍不住惊呼。
祁靖珩抬起手轻抚着领口之下,好似那里藏着什麽东西一般,他凝望着她许久,那双眸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後只化为一句疑问:「原来那书是老先生写的,我还以为是易相所写,还想着……你是不是曾经认识什麽人?」
轻抚着夜艳的手顿了顿,易妡妍突然想起了许久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捧着一盆稀有的花卉来见她,说这是他特别为她培育,只属於她一个人的花。
「殿下想问的是什麽人?或许蒹葭真的见过也不一定。」
「你在哪里见到过夜艳?这花只有两处有,一处是这处庄子、一处是……妡妍所住院落的园子里。」
易妡妍发现祁靖珩竟是刻意带她前来的,她的手微微颤抖,只得收回衣袖里。
「不就是在这里见到的,我问了人,说这花叫做夜艳,只是一直以来都只有花苞,今日才知道是夜晚才开花,方才才会如此惊讶。」
似是在分辨这句话是真是假,直到望着自己的那双眸子清澈得藏不住一丝谎言,祁靖珩这才笑了,不再逼问。
他大概是疯迷了,怎麽会觉得……她是她呢?
其实在起初对那本书产生疑惑时,祁靖珩曾经想过,会不会其实蒹葭与妡妍是旧识,所以才会有如此相近的气质,也才会有蒹葭如此坚决的为易氏一门雪冤的坚心,只是碍於什麽原因她不能说出两人的过去。
直到前几日,他得闲到这园子来看看夜艳花生长的情形,当时杨政伯陪着他,似乎是怕他见到满园夜艳触景伤情,想方设法的转移他的注意力,於是对他说了一个乡野怪谭。
回了京的杨政伯很开心,为主子重新回到京城开心,也为自己又能开始串门子开心,毕竟在京城里生活了一辈子,他虽是宫中太监,但由於地位并不低,出宫的机会是不少的,自然也识得一些民间友人。
所以对他说了一个由民间友人那里听来的奇谭。
「殿下,你相信借体重生吗?我那老友前阵子回乡一趟,家乡里出了件怪事,说是一个小户人家的闺女因为掉进池子里而溺水,一度都没了呼息,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结果昏迷了几天醒来,说自己是个男的不说,还是从别的州来的。」
「无稽。」当时祁靖珩听到时,是这麽回答杨政伯的。
杨政伯曾经也是这样想的,但若不是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这事也不能称之为怪谭。
「一开始所有人也都是这麽认为的,那女子也没再解释试着让人相信她,只是她的行为举止完全变了,本来只是识得几个字的她竟然能做诗、绘丹青,谈吐之间也颇有翩翩俏公子的模样,女子的家人虽然觉得奇怪,但女儿好不容易由鬼门关抢了回来,他们想着至少人还在就好,直到……有一天镇上来了一个外乡人。」
一开始祁靖珩是不经意听着的,但见杨政伯说得精采,便继续听下去了。
「他……总不会认得出那女子的新身分吧!」
「就是!殿下可知,这真是太神奇了,他某日意外见到那女子,听见了她吟着他与自己旧识一起做的诗,他观察了那女子许久,感觉那女子神态与自己的旧识十分相似,没想到那女子一见他竟然掉下了眼泪,那外乡人试着喊了旧识的名字,而那女子也应声了。」
祁靖珩开始觉得,这个情形,似乎十分的眼熟,因为在他的身上也曾发生过……
杨政伯不知道主子心头纠结,以为主子听得入神,说得更是起劲:「原来那两人是恋人,因为他们的爱世俗不容,其中一人投河自尽了,也不知道怎麽了再醒来,就在其他人的身上借体重生,而且还是个姑娘家,两人得以再续前缘,这个故事有人信有人不信,就像那女子的家人一直是不信的,但最後还是接受了那个外乡人,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那是因为信了……就代表他们的女儿已经不在了吧!」
祁靖珩也不敢奢望这样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笑自己思念易妡妍过度了,然而今日午後,他却无意间在廊道上,听见了菲儿与厨娘的对话。
「先生又吃奶棋子?」
「是啊!都今天第三盘了。」
「你要劝劝她,不管吃什麽,过量都不好。」
「欸……我也劝不听,说来主子以前不爱吃这个的,後来……发生了一些事之後突然就变了,穿衣裳的喜好变了、爱吃的东西也变了,我也很苦恼,不过主子想事情的时候就爱吃奶棋子,我也不能不备上。」
奶棋子?竟然是奶棋子!当下祁靖珩就抓着菲儿问了,追问她蒹葭是发生了什麽事才改变了喜好,菲儿吞吞吐吐的,好似自己无意间泄露了什麽而如今不敢说,祁靖珩不逼她,改而反问她。
「是不是遇到了险些丢了性命的生死关?」
菲儿没想到祁靖珩居然能猜出主子一年前曾经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虽然没敢实说怕坏了主子的事,但惊讶的表情祁靖珩尽收眼底,就当成了是菲儿的默认。
祁靖珩想问、想试,想抱着希望这样的怪谭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却又害怕若是他错了,又是一次失望。
所以他问她、试探她、带着她来看夜艳,却不承想果然是他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