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雁雙飛 — 2-2 斷腸草

2-2断肠草

苦等不到公羊翼的伍佯自行领了大夥入城采购,再回到赤霞峰时已接近傍晚。

伍佯将其他物资安顿好後,拿了药材箱到主屋里想找修罗汇报,却发现凛双正直挺挺地站在门口。

「那个,凛帐也找将军吗?」不然干嘛站在门口?伍佯不解地抓了抓脑袋。

凛双给了他一个凶恶的眼神。

一旁的吴良则是紧张地直对伍佯使眼色。

伍佯没有接收到凛双的凶恶眼神,注意力反倒是被吴良那眨到快抽筋的眼睛吸引。

「吴良你眼睛痛吗?」伍佯神经大条没看出吴良的暗示,还继续问:「咦?怪了?吴义怎不见了?」

「啊!你找将军是吧?先等等,我帮你传个话、帮你传话啊!」吴良急着打断伍佯的话,直接朝着议事厅内大喊:「将军,伍佯求见。」

修罗低沉诡异的嗓音从议事厅内传出:「什麽事?」

「今天月帐下山采购,把军师的药带回来了!」没等吴良问,伍佯直接回答。

「进来吧!」修罗推门进入议事厅内。

伍佯闻言要进,却被凛双按住了肩膀。

「军师的药?」

原本石化已久的凛双突然复活了般探出大掌扯住伍佯的衣袖。

「军师在吃什麽药?」

「啊!凛帐别抓着我啊,要不咱俩一起进去?」

伍佯不懂凛双为什麽突然对药材这麽有兴趣,他一手被扯住挣脱不了,另一手还要护着药箱,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退。

「凛双现在已经不是帐主了,没资格进议事厅,他现在只是个守门的。」修罗在议事厅里冷冷拒绝凛双。

「什麽?」在他下山的期间,到底出了什麽事了?

「该死的。」被挑衅的凛双气得捶墙,只能先放开手上的那只「羊」。

伍佯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立刻抱着药材箱逃进议事厅,但却因为走得太急,没留意脚下的槛,结果整个人抱着药材箱往前扑,摔得满身狼狈。

箱里的几包药顺着向前运动的力道投奔自由,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後,凄凉地散落在地板上。

凛双撇了一眼,众多药材中,他只认出了一味药──断肠草。

凛双暗自倒抽了口气,他眯眼盯着地上大量的断肠草。

为什麽飞雁的药需要用到那麽多断肠草?什麽病需要用断肠草来治?她知情吗?

该不会伍佯每月下山,都帮她带回这麽多?

凛双觉得事有蹊翘,但又不敢打草惊蛇,只是呆立在门口。

「糟了,药都混了!」伍佯无力地看着散落後又融为一体的药材们。

「将……将军,我不是故意的。」伍佯心虚地看着修罗,深怕会被责罚。

修罗坐在主位上静默地俯视。

厅内的氛围降至冰点,就在伍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时,修罗开口了。

「你把药箱里没撒的留下,少了的,明日你再下山去拿。」

药库里已经没有药了,但他今天一定得服药,看来只能留下药箱里没撒出来的药应急了。

「是。」伍佯得令後,留下药箱,顺手用畚箕扫起散落的药材後退出议事厅。

修罗察觉到凛双已对药材起疑,也知道为了飞雁他肯定会想方设法追查病情及药方,所以伍佯离开议事厅後,他便跳窗而出,隐身在暗处探查动向。

伍佯才掩上议事厅的门,衣领就被扯住,并一路拖行到主屋旁的密林。

伍佯反手抓着对方的手以维持自己的平衡,另一手抓着畚箕就想往对方身上打,他用力想扭过头去探看,但拖行的力道大、速度快,他光忙着稳住身子就来不及了,更别说要看清对方。

「别扯、别扯我啊!你谁啊?」伍佯怒吼。

直到对方放开他,才发现原来是凛双。

「凛……凛帐?」不、不对,是守门的。

被暴力拖行到树林里,一定没有好事。伍佯摸摸脑袋,拉拉衣领,紧张得不知道该将双手放哪里才好。

但凛双却把他晾在一旁,自己蹲在地上,神情专注地研究他方才因为挣扎而打翻的畚箕里的药材。

「呃……你最近对药材有研究吗?」伍佯鼓起勇气靠过去,小心翼翼地问。

蹲在地上的人像却突然发现肥羊一样,伸手拽住伍佯的衣领,然後极缓慢的站起,将他平举到自己的面前。

伍佯比凛双矮了一颗头,他勉强地垫着脚尖,双手紧紧攀住凛双的大手,紧张地直喘大气。

「药方。」凛双伸手。

「什……什麽药方?」受惊的伍佯不明白凛双要什麽。

「药箱里的药方。」凛双用下巴指了指畚箕。

「我没……我没有啊!」被高举的羊脑袋紧张得直摇。

拽住衣领的手又举高了一点。

伍佯的脚尖这下连地都构不着了,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

「交出来。」

拽住衣领的手威胁式地摇晃了几下。

「凛帐……不对,凛大哥,我是真没有啊!」伍佯无力反抗,被摇得头晕目眩。

「胡说!」

「是真的,我们每次去都是药房都配好直接给我的。」伍佯已经语带哭音了。

「当真?」

凛双相信了,高举衣领的手微微下降。

「当真当真!现在这个样子我怎麽还敢骗你啊!」

伍佯的脚尖好不容易构着地面,感动得男儿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正当伍佯以为自己终於可以摆脱魔掌,重新「脚踏实地」时,凛双的手陡然一僵,他看到不远处正在捡拾柴火的飞雁。

他忘记手上此刻还拎着一个活人,大手就这麽僵在空中不动。伍佯的脚尖努力的垫啊垫,晃啊晃,硬是构不着地面。

「凛帐……不,凛大哥,您大人大量,放了我吧。」伍佯发现自己无法自行脱困,只好开口向困住他的人讨饶。

「明天山下等我,我和你一起去趟药房。」

凛双紧盯着那穿梭在树丛间的娇小身影,对伍佯丢下这句话後便直接撒手头也不回地走了,伍佯没料到幸福来得那麽突然,直接跌落在地,再次抬头时,便再也不见凛双的身影了。而在暗处默默观察他们的暗影也随之消失。

「呜呜,我明天还要跟他一起下山吗?」

树林里剩下伍佯一人跌坐在地,冷风吹得他寒冷欲绝,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夕阳西下,天边残留着落日余辉,把赤色的山峰照耀得更加火红。

一道艳红色的娇小身影,沿路捡拾着柴火,不知不觉地往人烟稀少的林子里去,凛双一路静静尾随,而修罗也紧跟在後。

凛双见时机成熟,身影一晃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你捡柴要做什麽?」

「啊!」飞雁没料到会有人出现,惊呼了一声,定睛後发现是凛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原来是凛大哥,你吓着我了。」

「你还没回答我,这些柴你要用来做什麽?」

「我要熬药。」

「什麽药?」他眼里有着满满的担心。

「没什麽,就是些日常的补品。」他这是在担心我?她眨了眨眼,边观察他边扯谎,心里有些开心。

「说谎。」他直接戳破她的谎言,眉头皱得紧紧的。

「凛大哥为什麽好奇?」果然不相信。飞雁耸了耸肩,对他莫名的关切感到奇怪。

「我担心你。」他皱眉盯着她。

面对他如此直白,飞雁的心里居然升起一股久违的温暖。

「谢谢你关心我,但它真的只是日常补品。」飞雁不自觉地漾起笑容向他道谢。

「它不是。」凛双掏出方才捡来的断肠草:「认得它吗?」

「不认得。」飞雁若无其事的扯谎,心里对他的质问有些意外。

「这是断肠草。就在你的药里面。」

「嗯。」原以为他只是个习武的粗人,没想到居然认得断肠草。她回答得镇定,但心里却飞快地在思忖应对方法。

「你的药里有毒药,而你只回答我一个嗯?」他的音量陡然加大,理智紧绷,感觉随时就要断裂。

「我相信将军不会伤害我。」飞雁看着他,语气坚定。

「走!我带你去找他问个清楚!」凛双闻言,心底冒出一股无明大火,拉着她的手就往主屋去。

不料他的手没抓着飞雁,反倒是飞雁抢先一步,将冰凉的小手抚上他皱得死紧的眉心,四眼相望,轻声地说:「凛大哥,请你相信那药不会伤害我,好吗?」

他一愣,差点就被她的软言软语给哄了,他甩了甩头让理智回来,盯着眼前的飞雁,再度皱眉回答:「不好。」

他不肯妥协,可她也没办法告诉他实情,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僵持不下。

飞雁慧黠的双眸四处看啊看,思考着脱困的方法及逃生路线,却瞄到隐身在不远处,又刻意落入她视线所及的修罗,她眼神一亮。

原想大声唤他,但却见修罗掩在暗处对她摇了摇头,接着他悄无声息地捡起地上的枯枝晃了晃,手指主屋,示意要先回去熬药,要她不用担心。

飞雁一愣,双眼直直地盯着修罗消失的方向。

凛双察觉出她的异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什麽也没看到。

「你在看什麽?」他出声叫她,大手还在她的眼前摇啊摇。

「我……」就这麽走了是什麽意思?飞雁有些茫然。

「你怎麽了?」

「我也想知道……」她柳眉紧蹙,思索着是哪个环节有问题。

「你别扯开话题,先告诉我那药到底是怎麽回事?」没心情顾及其他,他只心系着那要命的断肠草。

「那药真的没事,我吃了好多年都没事,你别瞎操心好吗?」说到药,她得快回去看看状况才行。

「你吃了好多年?」

「嗯,所以我得快回去熬药了,不然今天来不及吃药了。」她漫不经心地说着,转身便想离去。

凛双见她要走,一时激动,出手一拉,扯住她的手。

咔!

她的手腕脱臼了。

「啊!好痛!」飞雁痛得大叫。

凛双一僵,看着自己毫无分寸的手,又错愕又气恼。

「我……我帮你接回去。」没等飞雁反应,便抓着她脱臼的手腕再度一扭,动作迅速流畅。

咔!又一声清脆,飞雁的手在她的惨叫声中再度复位。

飞雁蹲在地上握着受到重创的手腕,早已痛得泪流满面。

「你不要紧吧?」凛双跟着蹲下,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你说呢?」她怒视凛双,不明白为什麽每次他都要这麽使劲地推她、扯她。

「对不起,我跟男人相处惯了,所以……」

「呜……我要回去了!」飞雁用另一手抹了抹眼泪,迳自站起身来。「请你帮我把柴火送到屋里。」她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柴火,便转身转身离去。

「等等,你还是要回去熬药吗?」凛双急了,怕再把她弄伤,不敢伸手拉她,只能张手阻挡。

「是,所以请你让开!」飞雁见他挡住去路,气的抬脚就踢。

只见她出脚後,呈现静止状态,再缓慢蹲下。

老天!她是踢到铁块了吗?

她吃痛後碍於尊严不肯叫出声,只能僵硬地蜷缩。

「你没事吧?」凛双完全没感受到她毫无攻击力可言的攻击,只是好奇她为何突然蹲在地上不动。

「没事。」飞雁咬牙起身,但脚尖一踏地就痛得向前软倒。

「你怎麽了?」凛双急忙接住她,飞雁却恼怒地推开他。但他一来怕飞雁摔着,二来怕拉扯她会受伤,无奈下只好出手环抱住她。

「你放开我啊啊啊啊!」飞雁气极败坏,又挣脱不开他的箝制,挣扎得累了,索性在他的怀里安静了下来。

「我是真的担心你。」见她终於消停,凛双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眉心始终紧锁。

她轻叹一声,专注看着眼前的男人,静下心想,她承认,虽然他笨拙地对她紧追不舍,但至少出发点是善意的,而她,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对此感到一丝甜蜜。

被圈住的飞雁,衣襟因为方才的意外而有些敞开,露出了大半酥胸,凛双眼神一黯,火辣的慾望赤祼祼地袭来,想起他稍早前在她房里见到的那一幕,他吃味地开口,声音却因慾望而沙哑着:「原来你都是这麽诱惑将军的吗?」

沉浸在甜蜜中的飞雁一愣,不明白他在说什麽,一双大眼疑惑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你说什麽?」

「我说你都是这样……」

凛双愈靠愈近,灼热的吐息轻抚耳际,惹得她一阵酥麻,周遭的温度骤升,飞雁被那充满诱惑性的氛围撩拨得有些六神无主,就在他的薄唇要印上她的瞬间,突然响起柴火掉落的声音。

他们同时往声响处看去,只见一个正在捡柴的弟兄下巴几乎快掉到胸前,手指来指去,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你……你们……」

眼神接触的瞬间,飞雁的脑袋早已停止运作,她忘我地摊软在凛双怀中,根本不太清楚发生什麽事情,但凛双知道他意图不轨的举动被对方看到了。

就在凛双行动之前,那个捡柴的已神速退去,直至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而他们还听得到他边跑边喊着:「我什麽都没有看到!」

飞雁眼里的迷蒙退去,她疑惑地转向凛双寻求解答。赫然发现自己的视线正处在奇异的角度,她才想起,她现在身处在他的怀中!他们、他们……被看到了!

「该死!是风帐的!」凛双低咒。

飞雁闻言倒抽口气。完了!风帐是负责传递讯息的,他们没什麽专长,传播讯息的速度却是一等一的!

「怎麽办?」飞雁欲哭无泪,想解释也找不着人,可怜兮兮地看着凛双。

「不用担心,我会处理,我先送你回主屋!」

语毕,他拉着她的手,离开了被夕阳染得通红的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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