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上在伤口上的麻药不知道什麽时候褪去,锋利的刀刃深入血肉模糊的肌肉时,剧痛无预警地袭来,而且铸铁做的三棱锥还卡在我的手臂里,轻轻碰一下都能让箭棱磨着骨头。
铁器和骨头摩擦的经验不常见,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体会。
即便如此,我仍是忍着,只想着别再给千羽添麻烦,努力松开不小心皱起的眉头,故作轻松地挤了两个字,「不痛。」
千羽的脸上写着不信,不过好心的没拆穿我,倒是体贴地问:「我去要点麻药?」
「不用了,我问过了,那个药他们也没多带,就留给其他人吧,何况清禾说用多了对身体不好。」
「我快点。」
「嗯。」
没了心思转移注意力,这种时候就算告诉自己不要在意,知觉思绪仍然会被疼痛拉回伤处。於是,僵坐椅上时,索性把目光转向千羽。
眼前这位江水会少主拿剑的手很稳,这表示他很冷静,下手时毫不迟疑并且尽可能地减少划刀的次数,箭棱倒钩的部分比较棘手,花了点时间,不过总算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取出箭尖的三棱锥。
剑尖微微一挑,另一手抓着箭梗配合着小心拔出箭头,费了这麽一番功夫,总算见到那狰狞的三棱锥。
看着那作怪的箭头被取出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麽一放松才发现背脊手心额上都是汗,骤然间不知道该说什麽,只记得无力地扯了扯嘴角道谢,「谢了。」
千羽脸上不见丝毫放松,一边给伤口止血,一边道:「你的金创药药性太强,还是用我带的药吧。」
「也好。」已经痛了一盏茶时间,要是再往深及白骨的伤口里上冰肌膏,那我八成会疼死。既然千羽有别的药,我可以少受折磨,何乐不为?
千羽点点头,伸手拿起早先他放在几上的药瓶,那是一个用红玉琉璃瓶子装着的药丸,千羽倒了一颗,立刻就闻到浓浓药香,光闻着就觉得药香沁人心脾伤都好了大半似的。千羽把药丸兑了一点水,化开成泥状後敷在伤口处。
居然一点也不疼!
原本想着不管是什麽药对伤口多少都有些程度不一的刺激,但没想到千羽带着的药居然如此神奇,不尽涂上时一点也不疼,还有股沁凉抚去刚才疼痛的不适感,扰人的疼痛立刻减缓了许多。
「这是什麽药?之前也没见你用过。」
「赤灵丹,对内外伤都有极大的妙用,其中一昧药需在夏至时取赤灵鸟的灵血,制作不易,每年也仅得十数颗。」
我一听立刻不能淡定,特别惋惜地看着那迅速化进血肉里的赤灵丹,「这麽珍贵的东西居然用在这种小箭伤?我的伤就算不用这个药也能好的。赤灵丹哪里有卖?我得还给你。」
说不定我活不过三个月,把药用在我身上岂不是浪费了吗?
而且我看那瓶子里也就这一颗赤灵丹,千羽自己受伤都没用,居然就给我用了!
这要我如何受得起?
「不用还。」
「怎麽可以?」我看着千羽淡然的脸,脑子一转好像琢磨出原因,「那药是不是特别贵?咳,你尽管说,看要多少?虽然我身上银子不多,不过我会想办法去赚点,要不还能卖身给江水会帮你打下手。」
说到最後着实心虚,且不说江水会需不需要我,我能不能活过三个月还是个问题。
唉,所以说千羽的赤灵丹用在我身上真是笔亏本买卖啊!
千羽看了我片刻,沉默半晌後才轻轻道:「我会难过。」
「什麽?」
「你要是出事,我会难过。而且药总归是要用掉的,我想用在你身上就用了,不用你还,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好好保重自己,别再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千羽的话让我想起方才在清禾胡莱面前说的『生死有命,不劳费心』,恍然大悟,原来是在回应这句话?我说这话的当下不见他如何反应,没想到却是记挂在心里,变着方式劝我,这样的千羽着实让人心头一暖。
感谢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千羽的一片好意不是用几句道谢就能还的,说了反而流於表面显得特别轻慢。
琢磨片刻,看着千羽把伤处细细裹上乾净的布条,妥善地包紮好,心理的暖意和亏欠挥之不去,嘴上却说了句看似突兀的话,「你明明不用如此的。」
「不必放在心上。」千羽眼神一暗,却又旋即歛去,依然温润儒雅让人心生亲近。
「为何对我如此之好?」我不爱欠人情,能还的绝对不会拖。千羽越是这麽说,我心里越觉得过意不去。
千羽轻笑一声,略略移开视线,眼帘微垂半是自嘲地轻轻道:「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思来想去,也只得出了一个答案。」
「是什麽?」
千羽并不马上答,手上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东西,短剑和药瓶都放进包袱,起身出帐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自然是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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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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