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上班,绷紧精神开完讨论会後,我赶紧打开笔记本,把企划按照总监提供的方向做修改,再去和设计人员沟通,告诉他哪些地方要打掉重做。
沟通是件很基本的事,相反地,也很容易遇到挫折及取得成就感。
只要沟通的双方有一方状态不好,就会发生阻碍,让工作不能顺畅地进行,如果双方能够了解彼此意思,甚至不用说完整句话,对方就能呼应,那感觉不用多说,肯定让人身心愉悦。
目前我遇到的就是沟通问题,在即将下班之际,堂姊打电话给我。
自从堂姊丢出那张接吻照,我认知到自己伤害她有多深後,她就成了我的心魔。她大概已经原谅了我,但我不敢再与她有任何瓜葛,我怕我再度令她悲伤难过。
我手心冒汗,接通电话,猜测堂姊会对我说什麽话,脑海里想出几个客套却不至於疏离的回应。
没料到的是,她竟然问我在海边适合吃什麽东西。
没头没脑就冒出这麽一句,我不禁愣住,向她确认一遍她说什麽。我以为我疯了,结果还真没听错……
海边哪有特别适合吃什麽?这是一个普通的问题?还是背後又蕴含堂姊的深意?
弄错对方心里的期望,给了一个不恰当的回答是很糟糕的,不过,我满脑子都是筑幸笑着跟我说:「能一起去海边,我好高兴。」实在是想好好下班,无瑕再瞻前顾後。
我决定凭直觉回答,「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不是吗?」
「啧,你还真随便,没点主见。」
堂姊是又心情不好了?还是因为我这段时间没怎麽和她联系,她不开心?
「我不随便,这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吃就是要吃的开心。」
「算我问错问题,我更正,那你去野餐会想吃什麽?」
「在野外不方便,应该讲求方便入口,吃的时候不麻烦,也不会掉一堆东西。举例来说,鱼有很多细骨要挑,或者是蛋黄酥一咬,就会掉一堆屑屑,都不是很适合。」
「谢谢你的意见,我赶着下班,先挂了。」
我盯着逐渐黯淡,最後转黑的萤幕。堂姊今天是怎麽了,跟我犯冲不成?
我回家洗完澡,整理好行李,看了最後一眼手机里的网路地图,便驱车前往筑幸所在的白金沙滩。
我到达的时候,已经日落了。筑幸站在民宿前,环境昏暗,只有几个灯饰散发柔和的光芒。
我不晓得筑幸站在这里多久,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感觉很危险。
才刚打开车门,不远处,一道人影跨上机车离去。
「你怎麽一个人,好危险。」
她手指着机车离开的方向,「我同事看见你来才离开的,放心吧,而且就算我一个人,也不会有人敢对我乱来。」
我有点不高兴,「你怎麽又这样说,老是不把自己的安全当一回事。」
「唉呦,我是说我不够漂亮,不会有男生对我起色心啦。」
「每个人的审美不同,姑且不论容貌,光是皮肤白这点,就会让有的男生心动呢。」
筑幸已经先付钱给民宿,安排好房间,我拿出钱包想还她钱,她说不要,我又提出至少分摊一半,她也拒绝。
「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何必分那麽仔细。」她都这麽说了,我再坚持,就是不信任我们的关系了。
我们前往附近的一家西式料理用餐,由於我负责开车,无法欣赏海岸线的景色,不过,夜幕降临,就算想欣赏应该也看不到什麽。
筑幸向我分享今天拍片的过程,听她描述白天时的海景,我不由得神往,我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到海边了。
用完餐,我想说今天都没碰到海,想去海滩散个步,筑幸却阻止了我。
「你没看到现在海滩上都没什麽游客吗?遇到坏人不就惨了,你还是忍一忍,直接回民宿吧。」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那麽执着要晚上去看海。」
「可是你好像很失望。」
我一点也不失望,只是对筑幸的双重标准感到错愕,平时都不注重自己的安全,对我的安全却时刻小心,如果能平衡一下就好了。
我们趴在矮窗上,因为民宿离海滩很近,所以可以将沙滩与大海一览无遗。尽管海滩上没有灯光,导致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可静静听着海轻轻拍打沙岸的声音,内心获得难以形容的疗癒。
我和筑幸虽然沉浸其中,但没让这静谧维持太久,我们就开口聊了起来。
「华园,你还有没有什麽事没告诉我?」前一秒还在谈我工作上的趣事,後一秒她就讲了这句话,倍感突兀。
「我肯定不是每件事都有跟你说啊。」
「不,我指的是与你人生有关的重要大事。」
我凝望海面不太明显的反光,「我爸妈的事情不是都跟你说了?」
「最近睡不好,我有点胡思乱想。」
「今天可要好好睡,明天才有体力玩。」
她大笑,「你说的对。」
隔天,我们早早起床把行李先整理好,用过早餐後,我把附绳子的钥匙挂在脖子上,便和筑幸轻装到海滩。我带了个背包,穿着泳裤、上衣,而筑幸身上则是件浅绿连身裙。
偏白的米黄沙滩,彷佛吸收了饱满的太阳能量,非常耀眼,海水波光粼粼,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液态的蓝宝石。
游客的人数稍多,相信等一下还会有更多人来,我们赶紧找个位置,将海滩垫铺好。
筑幸朝我笑了笑,便要脱衣服,纵使知道她底下还有泳装,我还是不免害羞,感到燥热。
她的泳衣不是时下女生喜欢穿的比基尼式,而是连身型,造型相对保守许多,但却让我联想到小时候的筑幸,当年她也是穿连身式泳装。
筑幸真的长大了,而且就在我的身边,黑色的泳装与白色肌肤十分相衬。
虽然两个人来玩,能够享受独属两人的亲密,可是,却没办法两人一起下水。因为再怎麽精简随身携带的物品,还是没办法一件东西都不带,所以得有一个人在沙滩顾东西。
筑幸没有急着想下水,要我帮她抹防晒乳。
手指触到筑幸软嫩不失弹性的肌肤,我有点想入非非。她异常地沉默,要不是此地还有其他游客在,萦绕在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与情感,足以把平时潜藏在心中绵延不绝的柔情,点火燃烧成激情。
我悄悄捏了捏她腰侧,她抖动一下,瞪了我一眼。我傻笑,跑去洗手间把手上的防晒乳洗乾净,避免下水会弄脏海洋。
我朝筑幸挥挥手,便去海边戏水、游泳。海水的独特气味我不是很喜欢,但在里头游泳的确很畅快,比在游泳池还过瘾,可能是周围没有建筑物所包围的关系吧。
回到海滩垫。
筑幸伸个懒腰,然後双手抱膝坐在我旁边,「感觉怎麽样?」
「游得很舒服,整个人彷佛被解放了。」
「我有个大惊喜,你坐着别动,头也不要乱转,可以答应我?」
我点头,眼角的余光瞄到,筑幸对着我头後方无声地说些什麽。
我的眼睛被一双手遮住,原来我後面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
「猜猜看是谁?」筑幸说。
「你同事?难不成是阿姨?」虽然我这样问,但如果真的是筑幸她同事或她妈妈,我会忍不住暴怒。
「搭搭──」筑幸模拟揭晓答案的音效。
出现在我眼前的人是堂姊,她怎麽会在这?
我目瞪口呆,筑幸没见过堂姊,而堂姊只在接吻照看过筑幸,这样子还能聚在一块?
筑幸笑吟吟地说:「堂姊刚刚恰巧看到你要去游泳,但她不确定是不是你,所以就来问我,我们已经互相自我介绍,稍微认识彼此了。」
堂姊和筑幸不同,则是一脸赧然道:「朋友刚好邀我今天来玩,她好像还没来,不知道方不方便先和你们待在一起?我可以帮你们顾东西,两个人不能同时游泳,感觉会很困扰吧?」
我恍然大悟,难怪她才会问我到海边该吃什麽。
「谢谢堂姊,不过华园刚游完,让他休息比较好,而我身上涂的虽然是标榜对『海洋友善』的防晒乳,可是不去洗掉我也不能安心下水。我们三个一起聊聊天好像也不错,你们觉得?」筑幸说。
我回答,「不然就聊聊吧。」总不好意思要堂姊走,而且我本来就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之前和堂姊不欢而散又如何?堂姊依然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没道理与她不相往来。
堂姊坐在我的身旁。
一阵安静,筑幸体贴地打开话题,「堂姊,你平时有在看网路影片吗?」
筑幸巧妙地藉由聊她的工作室,来让大家心情放松。
我被她们夹在中间,本来还有些尴尬,可她们相处融洽,我也就放宽心,静静看着海洋或其他人嬉戏。
忽然有股冲动,想要用手做点东西。我往前移动,在海滩垫的前方,用沙子堆沙雕。和木雕不同,木雕从头到尾都是在削减木材,而沙雕在削减之前,要先堆积。
没有玩沙子的经验,拚命把沙子往中间合拢,没撑多久就垮掉。
莫名地安静,我转头一看,两人正走向淋浴间。要走也不提醒一声,好让我专心看管物品,她们都不担心东西不见?
过了一会,她们回来说要一起下水。我望着她们逐渐变小的身影,无奈摇头,本来不该是我和筑幸的两人世界,怎麽一下子我就被排除在外,变成没人理的边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