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熟悉的病房里,这是我每天必经之地,我曾经多希望,吴诺不会是其中一个,而现在他却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吴信坐在病床边的木椅上,颓丧的垂着头,静静的流着眼泪。
他听到我的脚步声,满是泪水的抬起头,就像溺水的人抱到一根浮木,眼神露出一丝希望。
他还没来得及讲话,我就急忙拉着他转身出去,却差点撞上正要走进来的主任。
主任推推眼镜,金色的眼镜下闪着精光,他说:「你是来看吴诺的吧?董事长这个儿子是先天的心脏病,有法洛氏四重症,可是在他婴儿时期却没有发现。」
我点点头,这种先天心脏缺陷症很容易发现,通常在一岁时就要做开心手术,而且只有3%的患者能活过四十岁。
而且这种病症之後多半会有皮肤发蓝的症状,婴儿哭泣或排便的时候,可能会有急性缺氧发作,偶尔还会失去意识,没有道理父母观察不到。
我想不通其中的原委,只能回答主任:「那您看,他现在动手术的风险大吗?」
这种心脏病手术很奇怪,成人的风险会比小儿大。
主任年近半百,满布皱纹的脸上,表情阴沈,他说:「他的情况不太乐观,他工作压力大,没有好好照顾好自己。而求他是重度的法洛氏四重症,有严重肺动脉瓣逆流,已经影响心脏功能了,需置换肺动脉瓣。」
吴信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们,主任用粗糙的手指抚摸着下巴上的胡渣,似乎在思考什麽。
半饷,他突然拍拍我的肩膀,交付我一个重大的任务:「寞寞,你已经算是心脏外科最好的医生了,虽然年纪轻却很上进,又跟吴家认识,这个手术就麻烦你了。」
我睁大双眼,这个手术难度高,这个复杂性先天心脏病的死亡率也很高,毫无疑问是一个大案子。
正要拒绝,主任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了,一点也不想多做停留。
我没有继续愣在原地,急忙追上去。
主任穿着一身有些污渍的白袍,他算是医学界里的权威,看到我追上来,只是随意的补充了一句:「资料跟数据我会放上去,你再看看。」
他行走的速度很快,眼看就要到他的私人办公室前面,我尚未组织好语言,赶紧开口:「我...我不...」
还没说完,主任就大步走到门前,拉开把手,回头严厉的看我一眼,说:「我会让陈医生来帮你。」
说完,就闪身进去,还锁了门。
我焦躁无助的蹲在地上,他分明是要为难我,或者是避开吴家追究的麻烦。
吴信追上来,伸出长臂,把我一把扶起。
窗外的天色黑暗,阴沈的恐怖,没有一丝光明。
走廊的灯一闪一闪,冷风吹来,我忍不住一阵叹息。
吴信没有注意到我的心情,只是在一旁兴奋的报喜:「哥醒了!哥醒了!」
我拍拍他的手臂,柔声说道:「你先去找护士跟住院医生看看,我去准备手术要用的资料。」
吴诺应了一声,脸上泪滴清晰,晶莹的反射着昏黄的光。
看到我的视线停留,他用袖口随意抹过脸颊,透彻的桃花眼透着倔强,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拖着疲劳的身体走回门诊室里,打算好好研究主任给的资料。
坐到我的黑皮椅上,恍神的打开电脑,一个人静静的抱着一壶冲泡式三合一咖啡,等待程式完成。
没想到,等着等着,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我的睡姿怪异,导致肩膀酸痛。
脖子生硬的扭了一圈,随意瞄了一眼时钟,竟然已经接近中午。
肚子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咕噜噜的叫,我想起使命,急急忙忙点开在进入修眠状态的电脑,赶紧想办法了解吴诺的病况。
没想到,刚点开页面,还没伸出打上密码,木门就被大力拉开。
来人正是吴信,他两手插在卫衣口袋,在门口叫唤:「寞姐,陆珺诚来了!他们叫你过去!」
我一听,把电脑阖上,跟着已经高我一截的吴信,百思不解的走到病房。
陆珺诚身着浅蓝色条纹衬衫及黑色西装裤,脖子上还挂着工作证,显然是刚从公司赶过来。
他看到我,随意的打了一个招呼,又转头继续跟吴诺聊天。
室外烈日当空,火辣的太阳从窗外照射进来,室内一片明亮,却也衬的吴诺的脸越发惨白。
他穿着病人服,脸部线条柔和,对着我逞强的笑笑,像是在安抚我一般。
我看见吴诺的脸色越来越差,偏过头,悄声问在一旁的吴信:「你哥吃饭了吗?」
吴信晃着脑袋,细碎的软发掉到额前,回答我:「报告寞姐,陆珺诚已经在这里聊了半小时,还没结束!所以哥没办法吃饭。」
我一听不得了,竟然让病人挨饿,点点头,低声嘱咐吴信:「赶紧让他吃午餐,我去把陆珺诚处理一下!」
说完,我们两个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开始分头行动。
我上前把仍在滔滔不决的陆珺诚拉出病房,避免他继续打扰吴诺休息,甚至刺激到吴诺的情绪。
站在走廊,我两手插着腰,表情狰狞的像是母夜叉,质问道:「你怎麽跑过来了?」
陆珺诚深邃的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无辜,走到窗边,说:「我来探望他啊!」
我有些气愤的说:「你打扰到他的休息了!」
他蛮不在乎的吧玩着自己手指的剪影,不慌不忙说:「他如果还爱你,就不要在耽误你了,你我都知道,他活不久了!」
我的情绪激动,有生气、愤怒,更多的却是无奈跟不知所措,我提高音量说:「不会,他的命在我手里,我不会让他死,我不准他死。」
要知道,我当初选择当医生,就是希望不要再有更多人像我跟吴诺一样,失去挚爱。